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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生活
冉正万
姑父五十一岁那年,仍然是个壮劳力。有一阵感觉到小腿里隐隐作痛,他说这事时不像得病了,而是像终于知道什么人和他开了个玩笑,甚至像一个小小的奖励终于到手。我们以为忍一下就过去了,小病小痛不是常事么?姑父自己也没打算去医院,他向村里的人求了个偏方。
半年后疼痛加重了,走路都相当困难了,他忍痛烧了一窑砖,卖掉后拿钱去遵义检查。医生说是骨癌,必须截肢,并且不能再拖了,一旦转移到大腿根,就没法截了。如果他早点去,截掉小腿就行了,现在已经转移到膝关节之上了,只能从大腿中间截。
二十天后,姑父从医院回来了。因为截面还没完全愈合,他必须躺在家里。过了三个多月,姑父拄着一根棍子出现在村道上,动不动就向别人展示他的断腿,直到别人不再有兴趣为止。
我是姑父的最后一个观众。放寒假了,我去帮表哥表妹们干活。先把砖窑里烧好的尚有余温的熟砖搬出来,再把生砖码进去。姑父不能干活了,表哥表妹得自己挣钱上学。大表哥还有半年就从师范毕业了,最爱和我讨论当教师收入高还是当医生收入高。二表哥早就辍学在家,用姑父的话说,他和书本有仇,和锄头钉耙倒亲热得不得了。姑父先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得了,只记得他笑着说:“万娃你不晓得,医生的大汗都锯出来了。是一个老医生,头发都白了。他先用笔在下锯的地方打了个记号,然后在离记号两寸远的地方下刀,把皮反剥过来。不这样做不行的,一家伙锯下去,拿什么东西包啊。把皮剥开,锯断后就有东西包了。”说到这里他挽起剪掉一半的裤腿,像经验丰富的教师展示教具一样。我看到的断腿像糖果枕头,正中间像龙眼包子,皱褶是漂亮的,但让人发麻。
“皮剥开了,还要把肉切开,锯子只用来锯骨头,不用来锯肉。钢锯嘎吱嘎吱的,老半天锯不断。我告诉他,你应该找个木匠来嘛,哈哈哈哈。”我当时还没开始写作,无法理解姑父的乐观。二十年过去了,我写了一大堆东西,但我仍然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就那么快乐。
那天晚上,姑父让我和他睡一床。不是他家床少安排不过来,而是他太喜欢我了。我在搬砖时他就在旁边看着我,不时叫我休息一会儿,叫我喝水,叫我吃地瓜。叫我和他睡一床,也是施爱。我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可还是答应了,因为我从小受的教育是不能忤逆长辈。
姑父没有立即躺下,他在蚊帐顶上摸索了半天,掏出几个黑褐色的柿子,像刚上一年级的小学生一样真诚地说:“专门给你留的,你吃。”他藏在上面的,谁都不知道。这种柿子有股烟味,是黄熟前摘下来削掉皮熏熟的,很甜。我以前特别喜欢吃,可多读了几年书后,被卫生啦、细菌啦等等知识搞得很尴尬。姑父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给我,他竖起耳朵听了听,确认其他人已经入睡,或者即便没有睡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他才挽起裤腿,让我再看一次赭红色的断腿。他期望我摸摸,我没摸,他自己摸了,半闭着眼睛。“在长肉。”他说。意思是伤口正在愈合。
“要是不锯掉,我活不过五十五。”他说。这不是废话嘛。我也说了一句废话:“是啊,全世界都没有找到治疗癌症的药物。”“其实我得的不是癌。”他说。“医生锯错了?”“没锯错,但不是癌症。”
姑父说,他得的是一种遗传病。他的父亲,同样是腿痛,但以前医疗技术差,没有像他一样截肢,五十二岁就死掉了。他的祖父,死时才四十八岁,同样从腿痛开始的。
我一下明白了,刚开始发现病症,他为什么像得了个小小的奖励一样面带微笑,因为这是必然会来到的,他早就等着它,知道这个遗传病后就在悄悄地等着它,现在终于来了,反倒轻松了,放心了。这当然不是什么奖励,它只不过带着一点正气:我说了会来,就会来的,我不说假话。姑父知道自己在迎接什么,反倒没什么好怕的了。
姑父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得真香。我却熬了好一阵,只要他剩下的那条腿碰我一下,我就浮想联翩。
二十多年过去了,姑父的乐观没有任何改变。有一阵,大表哥要给他装假肢,他坚决不要。
(选自《人民文学》,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A.姑父小腿里隐隐作痛,他谈起这事时不像得病了,开始也没打算去医院,只是找村里人求了个偏方,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个病,并打算放弃治疗。 |
B.姑父真诚地掏出几个柿子给“我”,“我”小时候很喜欢吃柿子,可“我”在上学时了解了一些卫生、细菌方面的知识,所以对姑父的行为很反感。 |
C.小说的语言没有堆砌华丽的辞藻,而是使用与生活最接近、最贴切的话语,虽平淡,读来却挺有味道,这是作者对生活细致观察后的自然流露。 |
D.虽然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命运故事,然而作者通过精细的铺展,用心捕捉复杂的人物关系之间的生命情态,突破了简单的苦难表达。 |
【小题3】这篇小说以“纯生活”为题,你认为作者拟此标题有何深意?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公共危机主要是指对社会公众生命、健康与财产安全造成严重损失的自然灾害、事故灾难、公共卫生事件与社会安全事件。人类正在从工业社会向后工业社会迈进,公共危机表现出不同以往的新特点,对工业社会建立起来的以控制为导向型的危机管理模式提出严峻挑战。作为维护国家安全与公共安全的一种重要手段,公共危机管理必须在总体国家安全观指导下,直面我国从工业社会向后工业社会转型的现实,积极探索适应时代需要的模式变革。
公共危机管理也被称为突发事件应急管理。按照传统观念,公共危机管理与公共安全相对应,而与国家安全鲜有关联。这是因为国家安全与公共安全分别主要指称国家的外部安全与内部安全,二者没有交集。如今,在总体国家安全观框架下,国家安全理念将内外部安全整合在一起。今天的公共危机管理具有双重使命:一是有效预防、应对公共危机,最大限度地限制、控制其影响,确保公众的生命、健康与财产安全;二是防止公共危机传导、放大、演化为国家安全危机。
不确定性是我们今天所处时代的一个重要特征。我们难以根据既往的经验或对未来精准的预测来全面把握公共危机的缘起、演进,它们往往会超越人的常规思维。公共危机越发不受地理边界或职能边界的限制,具有较强的传播与扩散能力。在全球化时代,关键基础设施在世界范围高度互联,其崩溃将造成全球供应链中断,引发公共危机的全球跨境传播。2011年泰国发生洪突,淹没了众多生产企业,由于泰国生产全球28%的硬盘驱动器,洪灾发生后,世界各地的笔记本电脑等产品生产受到影响。进入21世纪后,以控制为导向的工业社会危机管理模式的有效性受到空前的挑战与质疑。工业社会对一切事物进行严格、精确的控制,以产生所追求的秩序,公共危机管理者可以按照控制的逻辑,构建应急组织并采取按部就班的响应行动。但是,以控制为导向的危机管理模式适合应对复杂程度低、确定性强的突发事件,而不适合应对复杂程度高、不确定性强的突发事件。而且,控制需要拥有清晰职责边界的响应组织。后工业社会公共危机具有高度的复杂性和强大的跨界性使清晰的职责边界,变得形同虚设、破绽百出。
在后工业社会这样一个网络化社会,公共危机的影响沿着社会网络中的关系链条扩散、蔓延,形成一个异常纠结的局面。从某种意义上讲,公共危机也形成一个复杂的影响网络,应对网络化危机需要采取网络化模式。公共危机的应对不仅是每个社会单元的职责,还是每个社会成员的职责。各个相关主体之间要形成密切协同关系,特别是要建立良好的信息共享机制,通过广泛、深入的合作,对公共危机开展有效的共同治理:最后共同享有公共危机治理的收益与成果。
【小题1】下列关于原文内容的理解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A.公共危机管理应针对社会转型的新变化、公共危机的新特点,探索新模式。 |
B.相比于传统观念,现今对公共安全定位的认识应调换到国家外部安全层面。 |
C.当今转型社会的公共危机表现出复杂性高、不确定性强、跨界性大等特征。 |
D.构建多元共治共享的网络化危机管理模式是时代的要求和国家安全的需要。 |
A.从公共危机新特点到公共危机管理新模式,文章既分析问题又指出解决问题的思路。 |
B.文章以泰国洪灾导致国外企业受影响的事实,论证现今公共危机具有跨界性的观点。 |
C.文章着重比较工业社会和后工业社会的不同特征,以强调公共危机管理应因时而变。 |
D.文章通过对网络化社会公共危机特点的揭示,阐明应该采用网络化模式应对的理由。 |
A.基于总体国家安全观,防止公共危机演化为国家安全危机比预防公共危机产生更重要。 |
B.只有打破常规思维以及加强精确控制,才能应对复杂程度高、不确定性强的突发事件。 |
C.响应组织的职责边界不再清晰,使得以控制为导向的危机管理模式的有效性受到质疑。 |
D.网络时代公共危机的演进、影响更难测、复杂,其演化为国家安全危机的可能性也更大。 |
旅 伴
陈忠实
在同一车厢的同一隔间里,两位旅客同时找到了自己的铺位,都是下铺。他们谁也顾不得瞧对方一眼,忙着把随身带上车来的大包小包塞到货架上去,然后坐到车窗跟前来,火车启动了。
他们先后坐下,掏烟,点火,嘘出一口浓烟,上车时的紧张忙乱情绪舒缓下来,这时才转过头来,打量坐在对面的旅伴。两人的目光一经相遇,几乎同时惊奇地叫起来:
“啊呀!是你——”
这两个人,是高中读书时的同学和朋友。一个被同学们公认为数学王子,一个号称文学天才。现在,二十多年以后,数学王子已经是国防尖端学科的研究人员了,而文学天才也已是当代颇有点名气的工业题材的作家了。二十多年前,他们同时爱上了班里一位名叫东芳的女生,那是个聪明而又动人的窈窕姑娘,大伙叫她东方美人,她是他俩心中的女神……这两个朋友也不能超凡脱俗,朋友关系破裂了,结下了怨。而时间的流水似乎可以冲散一切感情的烦忧。现在,当他们在列车上握手、拍肩的时刻,心中虽然还有那么一点不可言状的别扭情绪,却终究为理智所主宰了——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哇!
一阵闲聊之后,作家首先从尴尬的情绪里超脱了,豁达地说:“东芳现在好吗?”
“怎么……你?”军事科学工作者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她不是嫁给你了吗?”
这样——真是哭笑不得——他们才相互闹明白,谁也没有娶到东方美人,二十多年的误会,都以为对方和她结合了。
“噢!原来如此……”作家感慨起来,动情地说,“我当时感觉出来,她更喜欢你,说你聪明、冷静。她说她母亲不喜欢搞笔墨文学的人,容易招灾惹祸……二十多年了,我一直以为你们生活在一起……”“嗨!哪能呢……”科学工作者淡淡地笑笑,“我当时判断出她更喜欢你。她常当我的面说你开朗、浪漫,有诗人风度……说我太死板……”
火车在宽阔的北方原野上奔驰。大片大片的金黄的油菜间缀在一望无垠的碧绿的麦田里,一排排白杨,从窗前掠过去,远处的山峦迷蒙在淡灰色的雾霭里。田野里春的温馨气息灌进敞开的车窗里来了。
“我毕业以后,家里太穷了,‘瓜莱代’也维持不住,舅舅把我带到青海,进了地质勘探队。我肩上扛着标杆,爬遍青藏高原,兜里总没有忘记装着一本稿纸……我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第一次萌动的爱情却同时结束了!”
“我毕业后参军了。当了两年兵,从部队上了大学,再回到部队。在戈壁滩上‘隐居’了二十年,已经与‘尘世’隔绝了。那年回家探望父母,听人说她和小赖子结婚了,我坚决不信……”
“我也听说过她和小赖子结婚的话,也是不信。”作家证实说,“她怎么能嫁给他呢?那么一个猥猥琐琐的侏儒!”
“看来是真的嫁给他了。”科学工作者说,“他虽然猥琐,可他当时比你比我都更优越。他当了汽车司机,走南闯北,能弄到别人弄不到手的‘进口’物资,别忘了当时是困难时期……不过,我总不愿意这样想。”
作家显然激动了,创作的灵感顷刻之间激荡起来了,回味自己经历过的生活,心情往往按捺不住。他拉开手提兜,取出一瓶酒,用牙齿揭掉瓶盖,在两只喝水的杯子里斟上酒。科学工作者也急忙取出罐头和香肠,摆到小桌上。
“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作家用富有哲理的口气说,“把一个俗不可耐的女人看得太神圣了!”说罢举起酒来。
“可笑的是—一”科学家冷静地说,“我们之间因此而曾经互相妒恨!”说罢也举起酒来。
火车正以风驰电掣般的气魄,在北方的原野上疾进……
(选自《陈忠实短篇小说选萃》,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文中“作家”和“军事工作者”没有具体的姓名,是为了说明他们的故事具有时代性和典型性。 |
B.两个人的“女神”最后选择了一个汽车司机,说明了这个女性是一个庸俗、追求金钱的女人。 |
C.文章标题中的“旅”,既是指这一次火车上的旅行,也是指他们共同经过的人生之旅。 |
D.本文在讲述一个情感故事的同时,也向读者展示了对过去时代的反思,蕴含着深刻的内涵。 |
【小题3】文中有两处画横线的句子,请分析这两处描写的不同作用。
挪开暖瓶
刘心武
他一再叮嘱我,到了纽约,一定要当面问她,还记不记得挪开暖瓶的那回事。
他和她,30几年前,和我,同在工厂一个车间。他们是正式工人,我是教师,下放劳动。我比他们大十岁,但很合得来。我跟他学镟工活儿,叫他师傅。她是统计员,那时梳着俩抓鬏,走过来跑过去,扎着红头绳的大抓鬏前后晃荡,使人联想起硕大的蝴蝶。
工间休息的时候,在那间更衣室当中,大家围坐在一张长方形的大案子前,说说笑笑,用大搪瓷缸子,大口喝水。大案子上,常放着几只大暖瓶,是最粗糙的那种,铁皮条编的露着瓶胆的外壳,漆成浅蓝色。
他在我面前回味过很多次,就是挪开暖瓶的那件事。他非常喜欢她,休息时,却不敢坐在她近旁。她总大大方方地坐在案子一端,他呢,那天选择了一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就是案子的另一端。那天大家究竟议论些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天他话多,正当他高谈阔论,她忽然大声说:“哎,把暖瓶挪开!”我坐在案子一侧,离暖瓶比较近,就把一只暖瓶挪了挪,他还在议论,她就更大声地对我说:“劳驾,把那个暖瓶也挪开!”我就把两只暖瓶都挪到一边去了。这些细节,经他提醒,我都还想得起来。
她要求挪开暖瓶,是因为暖瓶挡住了她的视线,使她不能看清楚大发高论的他。挪开了暖瓶,她就睁圆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盯着口若悬河的他,两个抓鬏静止不动,仿佛一对敛翅的春燕。
后来社会发生了很大的转折、很大的变化。我们的人生也随着发生了很大的转折、很大的变化。我成了所谓作家。她1978年考取大学,1983年赴美留学,1990年获得博士学位,现在是美国一所州立大学的终身教授。
他下岗后做过很多种事,现在比较稳定,是一家大公司的仓库管理员。那家工厂早已消失,原址成为一个华丽的专供“成功人士”享受的商品楼盘,底层是商场,商场附设星巴克咖啡厅,我和他正是在那里会面的。他知道我要去美国讲演,打电话说要见我,托我个事。我就约他到星巴克,他喝不惯咖啡,甚至闻不惯那里头的气息,他说完他的心事嘱托,就离开了。
我已经年逾花甲,他和她也都早已结婚,有了子女,我们应该都不算浪漫人士,但他却还是希望我能在美国见到她,并私下里问她,还记不记得挪开暖瓶的事情?那是不是意味着,在他们生命的那个时段,她喜欢他,以至他说话时,她不能容忍任何障眼的东西,她不但要倾听他,还要注视他。他只希望她在我面前表示,她还记得,确实,她那时喜欢过他,然后,我回国把她的回应告诉他,他就满足了。
我把他的嘱托,视为一个神圣的使命。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说,完成好这个使命,不亚于要把我那演讲的任务达到圆满。
人的一生有许多美好的瞬间。使这些瞬间定格,使其不褪色,可以永远滋润我们那颗在人生长途跋涉中越磨越粗粝的心。
我演讲那天,她没有来。当地文化圈的人士聚餐欢迎我,她也没露面。我给她打去几次电话,都是英语录音让给留言,但我留了言也没有回应。
直到回国前一晚,再拨她家电话,才终于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一点没有变。她很高兴。说她们全家到欧洲旅游,昨天才回家。她说看到报道,祝贺我演讲成功。我就引导她回忆当年,提到好几个那时工厂里的师傅,其中有他,她热情地问:“都好吗?你们都还保持着联系吗?”我就先逐个说一下那些人的近况,然后特别提到他,提到他那时如何喜欢高谈阔论,那时候我们给他取的外号是“博士”……我都提到那张旧桌案了,她一直饶有兴味地听着,还发出熟悉的笑声,但就在这关口,发生了一个情况,就是她先道了声“sorry”,然后分明对她那个房间里另外一个人,估计是她女儿,大声地说:“朱迪,你把那个花瓶挪开,我看不到微波炉了……”虽然她马上又接着跟我通话,但我的心一下子乱了,我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跟她结束通话的。
回国很多天了。我没主动给他去电话。他也还没有来电话。如果他来电话问我,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虽然篇幅短小,但是语言简洁流畅,结构精巧,体现了作者驾驭语言的高超能力和布局谋篇的匠心。 |
B.小说第一段不仅设置了悬念,激发了读者的阅读兴趣,还巧妙地引出了下文“他”与“她”的故事。 |
C.“硕大的蝴蝶”和“敛翅的春燕”分别写出了“她”的动态美和静态美,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D.“我把他的嘱托,视为一个神圣的使命”,这句话不仅说明了“我”对“他的嘱托”的重视,也交代了赴美的原因。 |
【小题3】通电话的过程中发生了“她”让人挪开花瓶的情况,作者这样安排有何用意?请结合作品进行分析。
青龙偃月刀
韩少功
何爹剃头几十年,是个远近有名的剃匠师傅。无奈村里的脑袋越来越少,包括好多脑袋打工去了,好多脑袋移居山外了,好多脑袋入土了,算一下,生计越来越难以维持——他说起码要九百个脑袋,才够保证他基本的收入。这还没有算那些一头红发或一头绿发的脑袋。何爹不愿趋时,说年轻人要染头发,五颜六色地染下来,狗不像狗,猫不像猫,还算是个人?他不是不会染,是不愿意染。师傅没教给他的,他绝对不做。结果,何爹的生意一天天更见冷清。我去找他剪头的时候,在几间房里寻了个遍,才发现他在竹床上睡觉。
“今天是初八,估算着你是该来了。”他高兴地打开炉门,乐滋滋地倒一盆热水,大张旗鼓进入第一道程序:洗脸清头。“我这个头是要带到国外去的,你留心一点剃。”我提醒他。“放心,放心!建伢子要到阿联酋去煮饭,不也是要出国?他也是我剃的。”
洗完脸,发现停了电。不过不要紧,他的老式推剪和剃刀都不用电——这又勾起了他对新式美发的不满和不屑:“你说,他们到底是人剃头呢,还是电剃头呢?只晓得操一把电剪,一个吹筒,两个月就出了师,就开得店,那也算剃头?更好笑的是,眼下婆娘们也当剃匠,把男人的脑壳盘来拨去,耍球不是耍球,和面不是和面,成何体统?男人的头,女子的腰,只能看,不能挠。这句老话都不记得了么?”
我笑他太老腔老板,劝他不必过于固守男女之防。
“好吧好吧,就算男人的脑壳不金贵了,可以由婆娘们随便来挠,但理发不用剃刀,像什么话呢?”他振振有词地说,剃匠剃匠,关键是剃,是一把刀。剃匠们以前为什么都敬奉关帝爷?就因为关大将军的功夫也是在一把刀上,过五关,斩六将,杀颜良,诛文丑,于万军之阵取上将军头颅如探囊取物。要是剃匠手里没有这把刀,起码一条,光头就是刨不出来的,三十六种刀法也派不上用场。”
我领教过他的微型青龙偃月。其一是“关公拖刀”:刀背在顾客后颈处长长地一刮,刮出顾客麻酥酥的一阵惊悚,让人十分享受。其二是“张飞打鼓”:刀口在顾客后颈上弹出一串花,同样让顾客特别舒服。“双龙出水”也是刀法之一,意味着刀片在顾客鼻梁两边轻捷地铲削。“月中偷桃”当然是另一刀法,意味着刀片在顾客眼皮上轻巧地刨刮。
至于“哪吒探海”更是不可错过的一绝:刀尖在顾客耳朵窝子里细剔,似有似无,若即若离,不仅净毛除垢,而且让人痒中透爽,整个耳朵顿时清新和开阔,整个面部和身体为之牵动,招来嗖嗖嗖八面来风。气脉贯通和精血涌跃之际,待剃匠从容收刀,受用者一个喷嚏天昏地暗,尽吐五脏六腑之浊气。
何师傅操一杆青龙偃月,阅人间头颅无数,一套古典绝活玩下来,他只收三块钱。
尽管廉价,尽管古典,他的顾客还是越来越少。有时候,他成天只能睡觉,一天下来也等不到一个脑袋,只好招手把笑花子那流浪崽叫进门,同他说说话,或者在他头上活活手,提供免费服务。但他还是决不焗油和染发,宁可败走麦城也决不背汉降魏。大概是白天睡多了,他晚上反而睡不着,常常带着笑花子去邻居家看看电视,或者去老朋友那里串门坐人家。从李白的“床前明月光”,到白居易的“此恨绵绵无绝期”,他诗兴大发时,能背出很多古人的诗作。
三明爹一辈子只有一个发型,就是刨光头,多年来是何爹刀下最熟悉、最亲切、最忠实的脑袋。虽然不识几个字,三明爹却是他背诗的最好听众。有一段,三明爹好久没送脑袋来了,何爹算着日子,不免起了疑心。他翻过两个岭去看望老朋友,发现对方久病在床,已经脱了形,奄奄一息。
他含着泪回家,取来了行头,再给对方的脑袋上刨一次,包括使完了他全部的绝活。三明爹半躺着,舒服地长长吁出一口气:“贼娘养的好过呀。兄弟,我这一辈子抓泥捧土,脚吃了亏,手吃了亏,肚子也吃了亏呵。搭伴你,就是脑壳没有吃亏。我这个脑壳,来世……还是你的。”何爹含着泪说:“你放心,放心。”光头脸上带着笑,慢慢合上了眼皮,像睡过去了。何爹再一次“张飞打鼓”:刀口在光亮亮的头皮上一弹,弹出了一串花,由强渐弱,余音袅袅,算是最后一道工序完成。他看见三明爹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那一定是人生最后的极乐。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有删节)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作者运用第三人称的叙述方式,冷静地表述:“村里的脑袋越来越少,……好多脑袋入土了……”诙谐地表现出村庄人口的减少使何爹的生计越来越难以维持的境况。 |
B.文章中极力描写何爹的“青龙偃月刀”和他将一把剃刀用得跟关羽耍大刀一样出神人化的刀法。作者用了一系列传神的动词,极力表现了何爹剃头技艺精湛,各种发型无所不精。 |
C.何爹一生固守传统的技艺,坚守自己的信念,不愿趋时而适应追求时髦的年轻人的需要,不肯敷衍应付而是精益求精,但生意却一天天冷清,手艺面临淘汰。 |
D.小说中风趣活泼的方言俚语与小说人物身份恰如其分地融合在一起,文中有关何爹对新式美发的不满和不屑的描写,使人读来如见其人如闻其声,让人读罢忍俊不禁。 |
【小题3】文章结尾处细写何爹给三明爹最后一次剃头的情景,这样安排有何妙处?
后门桥的修鞋匠
刘心武
北京城中轴线所穿过的地方,由北而南,依次有:钟楼、鼓楼、后门桥等。后门桥古时叫万宁桥,又名澄清闸。当年颇富野趣。如今的后门桥,却完全是闹市景象了。
荀磊的父亲荀兴旺师傅,就在后门桥西南的人行道上摆他的修鞋摊。整个摊子由两只油漆桶和几扇可以折叠的木板组成,上面陈列着备用的大小鞋钉、铁掌、皮料、人造革模压塑料块以及成型的鞋底、鞋跟等等。荀师傅将一幅印有“修理皮便鞋”字样并附有个体营业执照号码的白布,系在摊前。没有活时,他便端坐在摊后,膝上搭着一块厚重的劳动布;修鞋用的“独角蚊”(铁制,下头有供脚踩著以便固定的横向底座,上头是竖向的一个厚铁脚掌,以便将待修的鞋套上去操作)倚在两腿之间,手里握着一只用麻栗疙瘩自制的大烟斗,悠闲地抽着叶子烟;来了活路时,他便将那大烟斗搁下,麻利地操作起来。
这天荀师傅八点多出摊,摆开摊就来了不少大活一一有打前后掌带换跟的,有缝前帮粘内垫的。送活的人还都挺急,荀师傅拿过活就做,和颜悦色地对他们说:“过一个钟头来拿吧,我尽可能给整旧如新。”人家走了,他戴个老花镜,两眼只瞧着“独角蚊”上的鞋,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忙个不停。
冯婉姝骑着自行车由南而北而来,看到了鞋摊,也看到了修鞋的荀师傅。
冯婉姝和荀磊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他们俩是一见钟情,后来荀磊告诉冯婉姝说:“我爸是个修鞋匠。他叫兴旺。我爷爷早就去世了,爸爸后来就加入了八路军。要是留在部队,说不定就当上南下干部了。可土改以后家里没有劳动力,他就解甲归田了。种了几年地,后来就进城当了工人,先学木工,后学钳工,他这人手巧,后来一直升到了七级。我爸不是党员,是个出名的孝子,奶奶去世了,无论别人怎么劝,也不忍心把奶奶火葬,到底他还是买了棺材,想法子把奶奶送回老家土葬了。他不爱看书,只爱鼓捣东西,比如打个家具、安装个管道、修理个自行车、修个鞋、旋个烟斗什么的,弄出来样样让行家佩服。我爸这个人人缘特好。他才54岁,可他提前退休了,为的是让我二姐进厂去接班。”
当冯婉姝接近那鞋摊时,不觉停下了车子。当时荀师傅正为一位中年妇女补好了一只鞋,冯婉姝听见那妇女问:“多少钱?”荀师傅又用一把小刷子,蘸了一丁点黑鞋油,把补好的鞋跟刷黑——他这样做只是表明他做得的每一样活都是漂漂亮亮的——刷完了,他边递过那只鞋边说:“你给两毛钱吧!”
“哟,这么贵呀!”那中年妇女拿过鞋子,用挑剔的目光检验着,唠叨起来:“这么块小料就值两毛钱吗?现在什么都涨价!钉这么块鞋跟也得掏两毛钱!”
荀师傅一边往他那大烟斗里装烟,一边说:“那你就拿走吧,拿走吧。”
这倒出乎那中年妇女的意料。她迟疑了一下,掏出一毛钱递过去,说:“哪能不给钱呢?给你一毛吧!”
荀师傅没有接。他点燃烟斗,吸了一口说:“你拿走吧。这块料一毛钱也不值呢。”
那中年妇女想了想,便又掏出个五分的钢镚儿,扔到鞋摊上,说:“那就给五分吧!”
荀师傅立刻把那钢镚儿拾起来,投入中年妇女臂中挽的菜篮里,心平气和地对她说:“你拿走吧,我一分钱也不收你的。”
那中年妇女虽然讪讪的,却终于并不付钱,转身走了。
冯婉姝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她理解他的心情:他希望人们尊重他的劳动。他收的不是料钱而是手工钱。
荀师傅一抬眼,发现了她:“姑娘,你鞋怎么了?”
冯婉姝对他微笑着,说:“您是荀师傅吧?我叫冯婉姝,是荀磊的对象。”
荀师傅一下子被她弄懵了。他颧骨泛红了,把烟斗放下,又拿起来,戴上老花镜,又把它取下,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小磊子的对象是你啊,你叫什么名儿?”
冯婉姝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他只记得住她姓冯,而弄不清她名字那两个字究竟是什么。
后门桥一带热闹起来。阳光斜照到鼓楼庞大的身躯上,巍巍鼓楼俯视着芸芸众生,它在沉思着什么?
(节选自《钟鼓》1985年版,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开头叙述了后门桥一带的位置和特点,为下文人物活动和情节的铺展提供了具体的生活场景。 |
B.对荀师傅修鞋摊的细致刻画,突出了鞋摊虽然设备齐全,但物品简陋,暗示了荀师傅生活的潦倒。 |
C.荀磊对荀师傅人生经历的介绍,以及冯婉姝对荀师傅的观察,从侧面刻画了荀师傅,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 |
D.小说通过对中年妇女由一毛到五分再到不给钱讪讪离开的细节刻画,讽刺了锱铢必较的市侩习气。 |
【小题3】请探究小说结尾的表达效果。
小杨月楼义结李金鏊
冯骥才
民国二十八年,龙王爷闯进天津卫。街上行船,窗户当门,买卖停业,车辆不通,小杨月楼和他的一班人马,被困在南市的庆云戏院。那时候,人都泡在水里,哪有心思看戏?
龙王爷赖在天津一连几个月,戏班照样人吃马喂,把钱使净,便将十多箱行头道具押在河北大街的“万成当”。等到水退了,火车通车,小杨月楼急着返回上海,凑钱买了车票,就没钱赎当了,急得他闹牙疼,腮帮子肿得老高。戏院一位热心肠的小伙计对他说:“您不如去求李金鏊帮忙,那人仗义,拿义气当命。凭您的名气,有求必应。”
李金鏊是天津卫出名的一位大锅伙①,混混头儿。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锅,绝不含糊,死千②一个。虽然黑白道上,也讲规矩讲脸面讲义气,拔刀相助的事,李金鏊干过不少,小杨月楼却从来不沾这号人。可是今儿事情逼到这地步,不去也得去了。
他跟随这小伙计到了西头,过街穿巷,抬眼一瞧,怔住了。篱笆墙,栅栏门,几间爬爬屋,大名鼎鼎的李金鏊就住在这破瓦寒窑里?小伙计却截门一声呼:“李二爷!”
应声打屋里猫腰走出一个人来,出屋直起身,吓了小杨月楼一跳。这人足有六尺高,肩膀赛③门宽,老脸老皮,胡子拉碴;那件灰布大褂,足够改成个大床单,上边还油了几块。小杨月楼以为找错了人家,没想到这人说话嘴上赛扣个罐子,翁声翁气问道:“找我干吗?”口气挺硬,眼神极横,错不了,李金鏊!
进了屋,屋里赛破庙,地上是土,条案上也是土,东西全是东倒西歪;迎面那八仙桌子,四条腿缺了一条,拿砖顶上;桌上的茶壶,破嘴缺把,磕底裂肚,盖上没疙瘩。小杨月楼心想,李金鏊是真穷还是装穷?若是真穷,拿嘛帮助自己?于是心里不抱什么希望了。
李金鏊打量来客,一身春绸裤褂,白丝袜子,黑礼服呢鞋,头戴一顶细辫巴拿马草帽,手拿一柄有字有画的斑竹折扇。他瞄着小杨月楼说:“我在哪儿见过你?”眼神还挺横,不赛对客人,赛对仇人。
戏院小伙计忙做一番介绍,表明来意。李金鏊立即起身,拱拱手说:“我眼拙,杨老板可别在意。您到天津卫来唱戏,是咱天津有耳朵人的福气!哪能叫您受治、委屈!您明儿晌后就去‘万成当’拉东西去吧!”说得真爽快,好赛天津卫是他家的。这更叫小杨月楼满腹狐疑,以为到这儿来做戏玩。
转天一早,李金鏊来到河北大街上的“万成当”,进门朝着高高的柜台仰头叫道:“告你们老板去,说我李金鏊拜访他来了!”老板慌张出来,请李金鏊到楼上喝茶,李金鏊也不理,只说:“我朋友杨老板有几个戏箱押在你这里,没钱赎当,你先叫他搬走,交情记着,咱们往后再说。”说完拨头便走。
当日晌后,小杨月楼带着几个人碰运气赛的来到“万成当”,进门却见自己的十几个戏箱,早已摆在柜台外边。小杨月楼大喜过望,便取了戏箱,高高兴兴返回上海。
小杨月楼走后,天津卫的锅伙们听说这件事,佩服李金鏊的义气,纷纷来到“万成当”,要把小杨月楼欠下的赎当钱补上。老板不肯收,锅伙们把钱截着柜台扔进去就走。多少亦不论,反正多得多。这事又传到李金鏊耳朵里。李金鏊在北大关的天庆馆摆了几桌,将这些代自己还情的弟兄们着实宴请一顿。
谁想到小杨月楼回到上海,不出三个月,寄张银票到天津“万成当”,补还那笔欠款。“万成当”收过锅伙们的钱,哪敢再收双份,老板亲自捧着钱给李金鏊送来了。李金鏊嘛人?不单分文不取,看也没看,叫人把这笔钱分别还给那帮代他付钱的弟兄。至此,钱上边的事清楚了,谁也不欠谁的了。这事本该了结,可是情没结,怎么结?
转年冬天,上海奇冷,黄浦江冰冻三尺,大河盖上盖儿。这就断了码头上脚侠们的生路,尤其打天津去扛活的弟兄们,肚子里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少,快只剩下凉气了。恰巧李金鏊到上海办事,见这情景,正愁没辙,抬眼瞅见小杨月楼主演《芸娘》的海报,拔腿便去找小杨月楼。
赶到大舞台时,小杨月楼正是闭幕卸装时候,听说天津的李金鏊在大门外等候,脸上带着油彩就跑出来。只见台阶下大雪里站着一条高高汉子。他口呼:“二哥!”三步并两步跑下台阶。脚底板给冰雪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脸对李金鏊还满是欢笑。
小杨月楼在锦江饭店盛宴款待这位心中敬佩的津门恩人。李金鏊说:“杨老板,您喂得饱我一个脑袋,喂不饱我黄浦江边的上千个扛活的弟兄。如今大河盖盖儿,弟兄们没饭辙,眼瞅着小命不长。”
小杨月楼慨然说:“我去想办法!”
李金整说:“那倒不用。您只要把上海所有名角约到一块儿,义演三天就成!戏票全给我,我叫弟兄们自个儿找主去卖。这么做难为您吗?”
小杨月楼说:“二哥真行。这点事还不好办吗?”第二天就把大上海所有名角,全都约齐,在黄金戏院举行义演。戏票由天津这帮弟兄拿到平日扛活的主家那里去卖。这些主家花钱买几张票,又看戏,又帮忙,落人情,过戏瘾,谁不肯?何况这么多名角同台献技,还是《龙凤呈祥》、《红鬃烈马》一些热闹好看的大戏,更是千载难逢。一连三天过去,便把冻成冰棍的上千个弟兄全救活了。
李金鏊完事要回天津,临行前,小杨月楼又是设宴送行。酒足饭饱时,小杨月楼叫人拿出一大包银子,送给李金鏊。既是盘缠,也有对去年那事谢恩之意。李金鏊见钱,面孔马上板起来,沉下来的嗓门更显得翁声瓮气。他说道:“杨老板,我这人,向例只交朋友,不交钱。想想看,您我这段交情,有来有往,打谁手里过过钱?谁又看见过钱?折腾来折腾去,不都是那些情义吗?钱再多也经不住花,可咱们的交情使不完!”说完起身告辞。
(选自冯骥才著《俗世奇人·贰》,文字有删节)
(注)①锅伙:此处指在简陋食宿处住着的单身工人、小贩。②死千:担当出生入死的差事。这是天津土语,也是混混儿的行话。③赛:天津方言,有“像”或“似”之意。【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擅长写人。不仅对主角李金鏊、小杨月楼刻画细腻,也于廖寥数语中将热心肠的小伙计、诚实本分的当铺老板、仗义的锅伙刻画得活灵活现。 |
B.小说善于叙事。李金鏊助小杨月楼脱困,小杨月楼助力李金鏊,两件事情都办得爽快,可作者总能尺水生波,以人物心理活动和言行来制造波澜。 |
C.小说语言精妙。文中“嘛”“赛”“锅伙”“爬爬屋”等诸多天津方言词汇都透着一股子天津话的生动和幽默,富有生活气息,增添了地方特色。 |
D.小说多用对比。李金鏊家境贫困却能济危扶困,这是人物自身的对比;小杨月楼称李金鏊“二哥”,对方却唤其“老板”,这是人物之间的对比。 |
【小题3】这篇小说中不同人物身上都体现了中国人对“义”的普遍认同和追求,结合文本对此简要分析。
偷食
宋以柱
地瓜面煎饼我们叫它黑煎饼,玉米面煎饼我们叫它黄煎饼。
我和张里是吃黑煎饼长大的。
黑煎饼烧胃,胀肚子,大便黑,解大便困难。黄煎饼就不同,它有让人眩晕的黄色和香味儿,而且大便顺畅呈黄色。张里他爷经常吃黄煎饼。用张里他娘的话说,你爷干活儿最累,所以吃黄煎饼。张里和他6个姐姐,都吃黑煎饼。我永远记得张里他爷举着黄煎饼的样子,黄煎饼在张里他爷的黑手里攥着,攥得我的心生生地疼。我只能干咽唾液。那天,我咽下两个黑煎饼,去叫张里上学。张里从他家的粪篓里掏出一个黄煎饼,掖在怀里,拉着我飞跑进村南的小树林。张里对我说:“我偷的,咱俩分着吃了,千万别说,说了俺爷能敲死我。张开手接着,别掉了。”我大张着两只小手,张里小心翼翼地撕开,把大一点儿的一块递给我。我双手捧着大半个煎饼,兴奋得发晕。吃下第一口,我浑身战栗。尽管那半张煎饼上还粘着几点黑黑的猪粪。
那是我和张里童年的事。说着说着就长大了。张里是属于绝顶聪明的那种,用村里人的话说,家里最小的一个,是他爷他娘积攒力量要来的,所以最聪明。事实证明,这话有点儿道理,我们初中3年,张里一边玩儿一边学,没费什么力气就读了中专,上的是省城的银行学校。你想想,上世纪80年代后期,农村能到省城读中专的有几个?而且学的是数钱的专业,参加工作后天天对着钱。村里的老少爷们想到这一层,眼球里都像铺了一层青苔,绿莹莹的。我笨一些,只能复读了一年,然后上了高中,等到我费尽力气考上专科师范,到乡镇初中教书时,张里已经是我们那个市的银行里管着往外发钱的科长了。张里给我打电话,说黄煎饼天天吃,但是很小,四四方方的,小巧玲珑的,什么时候你来,我请你。我就笑,然后心就不听话地乱跳。
据说局长们、县长们都盯着张里的钱,苦于没门路。但我对于我和张里的关系,闭口不谈,熟悉的人问起来,我只是说已跟他无往来,他们都信。因为我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教师,尽管他们都说我有沉鱼落雁之貌。就是让那个色眯眯的校长扣了奖金,压迫着教两个年级12个班的课,我也没有找张里帮忙。
在我结婚那年,我见到了张里,是在张里组织的初中同学会上。在这之前,我几次梦到过他,他的高大魁梧和他的递给我黄煎饼的修长手指。那一次,是在市里最 好的一家酒店,我去的时候,张里正在和一个小姑娘说笑。她不是我们的初中同学,但比我们的初中女同学要漂亮得多,包括我。我注意到张里修长的手指,正夸张地 搭在小姑娘的肩上。张里看到我的时候,眼睛绿了一下,过来就抱住了我。当我在他怀里战栗时,我听到张里说了一句话:“有男朋友吗?如果没有,就跟了我吧。” 我迅速逃出他的怀抱,虽然我曾经渴望过。我笑着说:“张里,你太白了,我不喜欢白皮肤的男人。”然后我对着他哈哈大笑。其实,一个好女孩是不应该那样笑的。
酒宴的始终,我一直听到张里高亢的声音。他的声音过于夸张,修长的五指张牙舞爪。他对我们的男同学们说:“放心玩乐,有你想不到的快乐。”那一刻,我正举着一块黄煎饼,就是张里说的那种,四四方方,小巧玲珑,有着让人眩晕的黄色。听到这话,我差一点儿吐了,好像十几年前那块煎饼上的猪粪才开始散发臭味。当看到张里歪歪扭扭往楼上走的时候,我彻底改变了主意。那次聚会回来,仅半年时间,我就和一个同事结婚了。
我是经常回老家的。回去就有人说我,还有张里。说张里的时候,全村的人就一个表情——馋,就像当年我在张里家里眼馋他爷的黄煎饼一样。我就强装笑脸,历数自己的学生,还有自己的一大摞证书。张里他爷已经不在了,那个全村第一个吃黄煎饼也是吃黄煎饼最多的人,在张里飞黄腾达的时候溘然而逝。在村里我也见过一次张里,他因臃肿而不再魁梧,修长的五指变得粗而白,那时他已经是副行长了。看到他艰难地把自己塞进小车时,我的心不再有以前的疼痛。这真的很奇怪。村里的老人们说:“你看张里多出息,又白又胖。”我就说:“是啊是啊,多少年才出一个张里啊。”
后来再回去,就没人跟我说张里了。“张里给逮住了。”这是张里他娘跟我说的。我经常去看她。那个慈眉善目、养育了6个女儿1个儿子的老人,抓住我的手对我 说:“妮子,你替我去看看张里吧,我走不动了。”她坐在夕阳里自言自语:“张里那么听话,他怎么会拿公家的钱呢?他媳妇儿来闹腾我,说张里还养着二奶,我都 听不懂。他是不是让城里的女人给祸害了?妮子,张里到底咋了?”
隔着一张厚玻璃,我见到了张里。我带去一摞黄煎饼,是张里他娘给的。她说,张里都当上官了,还是喜欢吃她摊的黄煎饼。张里看到黄煎饼,竟然笑了一下,是黄煎饼再一次让我的心疼起来。张里对我说:“我还配吃黄煎饼吗?”他脸上的肉太厚了,其实根本看不出他在笑。
走出那扇大铁门,我才想起给他买的那盒烟——中华牌的。那次聚会后,我知道他喜欢抽这种烟,但我不知道它贵得这么离谱。
我回去时,张里还没回监号,我看到他正把一块黄煎饼往嘴里摁。
那一刻,张里像极了一个偷食的孩子。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
A.标题“偷食”含义深刻,一语双关,既指小时候偷吃黄煎饼的事情,又暗指张里“偷食”公家财产,还构成了故事悬念,让读者产生了阅读的兴趣。 |
B.小说中的“我”与张里是小时候的伙伴,但因为不同的人生轨迹,使得“我”成为一个正直的 人,而张里成了一个令人唾弃的犯罪分子。 |
C.小说第三段开头的“说着说着我们就长大了”一句承上启下,既承接上文。我”和张里的关系,又为下文对“我”们成长后事情的叙述做了铺垫。 |
D.“我”对张里看法的根本转变,源于那次初中同学的聚会;聚会上,张里的表现让“我”看清 了他的变化,“我”决定再也不跟张里交往。 |
【小题3】“黄煎饼”作为小说中的一种物象,意蕴丰富,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理解。
1935年的羊
徐建宏
找到学校,老旺看见曹老师正在巴掌大的操场上给学生们布置下午上山打柴的事.冬天的太阳光把曹老师的脸照得暖洋洋的。山里太穷,孩子们读不起书,只能隔三差五地到山上打些柴,然后到镇上卖了弄点钱,老旺看到自己的孩子狗娃也在中间。
等学生散了,老旺急忙把曹老师拉到一边,哆哆嗦嗦地从破棉袄里掏出一个布包,大概是午后的太阳光显出了力量,曹老师注意到老旺的额上微微出了点汁老旺说:“曹老师你看看这里面写的啥?”
曹老师疑感地打开布包,从里面露出一张缺角的纸条。由于年深月久,纸条已经清黄不堪,上面不规则地分布着一些细洞。曹老师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借条
兹借到瓦村元富家羊20只,俟革命成功后以两倍奉还,此据。
红军指挥员叶××
1935年10月25日
曹老师抬头看看老旺,此刻老旺的眼睛像两把钳子钳住了他,曹老师说:“老旺,这东西你从哪儿找到的?”
“俺家的一个破墙洞里。”老旺急切地说,“上面写了些啥?”
曹老师莞尔一笑说:“那元富是你家什么人?”
“俺爷爷哪”老旺说,额上的细汗已经变成了颗粒
“老旺,恭喜你啊,”曹老师一巴掌拍在老旺的肩上说,“你家发财了。
消息从这天午后开始像花朵一样开遍了整个瓦村,到黄昏时老旺家的院子里已挤满了人没有谁对老旺怀里的40只羊持怀疑态度。整个瓦村似乎隐隐听到了从1935年传来的羊叫声瓦村虽然偏僻,但历史上也是个弹痕累累的地方。离村不到一里,马蜂窝似的弹坑足以印证瓦村昔日的荣光,应该说,这张借条对老旺的确太重要了,它的重要性甚至超出了我们想象的范围,老旺一家六口人,妻子长年捧着一只酱黑的药罐,加上自己腿脚不灵便,儿子狗娃一狗娃二还是因为曹老师才读上书的,靠着几只咩咩叫的羊养家糊口,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
这天夜里,瓦村的所有家庭都在斑驳的泥墙上寻找历史的破洞1935年的羊叫声弥漫了整个瓦村。
根据曹老师的指点,老旺第二天一大早就翻山越岭到镇上去了。曹老师关于纸条的一些看法,在镇政府的办公室里得到了证实。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打着手势对老旺说,这张借条非同一般,我们一定要认真核查,尤其是首长的签字,需经专家鉴定老旺听了这番话,心里像冬天的风一阵松一阵的,这时候恰巧镇长进来,镇长把老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还给老旺了杯茉莉花茶,这使老旺在茉莉花的清香中毫不犹豫地把那张借条留在了镇长那儿。
冬去春来,日子的流云在漫长而煎熬的等待中随风而逝,老旺日复一日地把羊群赶到山坡上,看处山梁上腾起的黄尘,也看曹老师带着狗娃他们上山打柴的情景老旺的心里酸了又湿,涩了又酸,据村里人说,曹老师的父亲是个烈士遗孤,战争年代被寄养在瓦村,后来曹老师是从遥远的大城市来到瓦村教书的,几十年的青春在黄尘古道中悄无声息地献给了瓦村,老旺记得,几十年间曹老师才回过五次家。
后来的消息是曹老师从镇上带回来的。那天曹老师和几个学生挑着柴火到镇上去卖,归路上顺便去了趟镇长办公室。镇长答复说,经多方鉴定,现在已经确认了那张借条,首长的答字也真实无说,再过几天县里就会派人把折合的1万块钱送到瓦村去,镇长的叙述让曹老师喜出望外,以致在走出办公室时老师一脚踩空把脚崴了。
县里派人在镇长的陪同下来到瓦村是在几天以后,那是个今人难忘的日子,整个瓦村到处尘土飞扬,人们看到腿残又老实巴交的老旺从县里同志的手里接过一个大红包,那鲜艳的色彩在灿烂的阳光下让人热血沸腾,这个中午,我们的农民兄弟老旺像一颗挂在秋天树上的红柿子引人注日。1935年的羊叫声又一次回荡在瓦村的天空。
第二天,老旺找到学校时天刚蒙蒙亮,曹老师扶着墙壁出来开门。看到一脸土色的老旺,曹老师开玩笑说:“老旺,你的脸是不是被钱烧了?”
老旺站在门口,从门外进来的光线照出曾老师房间里的摆设简陋又寒酸,灶上的白烟袅袅散开。老旺迟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塞到曹老师手上说:“俺想了整整一宿,这2000块钱就送给学校吧,往后你和孩子们不要再上山打柴了。”
曹老师张了张嘴,一时无从说起。
老旺然一笑说:“狗娃这几年全靠了你才念上书的,还有俺们家……你的恩情俺们忘不了,留下的那几干块钱,够俺们还债和添些羊啥的了。”老旺慈厚的笑脸在逆光中灿烂而令人心动。
曹老师凝视着老旺一瘸一拐地走入晚春的早上,眼前一片模糊——他仿佛看到了有许多可爱的羊簇拥在老旺身后,老旺就像站在洁白的云彩上,在他耳边,1935年的羊叫声如水而来。
【小题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多次写到曹老师领着学生打柴的场景,表现了瓦村的偏僻贫穷,塑造了曹老师为了瓦村的教育和明天,几十年如一日,热心执著、无私献的形象。 |
B.“老旺在茉莉花的清香中毫不犹豫地把那张借条留在了镇长那儿”,这既展现老旺这个农民淳朴善良的性格特征,更为了表现百姓对政府毫无保留的信任。 |
C.“看到一脸土色的老旺”,这里的神态描写说明老旺一夜无眠,终于做出捐款决定,这样的处理使得老旺这个形象前后矛盾,但也体现了艺术的真实性。 |
D.小说构思精心而又巧妙,大多情况下,作者在表现老旺时用的是曹老师的视角,在表现曹老师时用的是老旺的视角,视角的变换使人物塑造更富立体感。 |
【小题3】有人认为小说的主要人物是老旺,但作者却花了不少笔墨来写曹老师,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这样处理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