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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题。
卖厨刀
刘明
早晨有雾,淡淡的。
桐庐镇优雅的轮廓,在薄纱般的晨雾中显露出来。奔流不息的富春江和天目溪交叉着从镇前的岩石下缓缓流过,背后是若隐若现的青山翠岭。远远望去,水傍青山,雾缭古城,宛如一张鲜嫩碧绿的荷叶,托着颗晶莹闪烁的珠露。
正是起早赶露水集的时候。来赶年前最后一个集市的乡民们,肩上挑着柴禾,手里提着鸡婆、绳头串着蘑菇,盆里盛着活鱼,从四面八方涌入这个小镇。
桐庐镇仅有的这条直街上热闹起来了,热闹得就像一锅正在滚动着的粥。卖韭菜的放开嗓子直着吼叫:“多水嫩的韭菜,六角八一斤,便宜过草!”卖金针木耳的吆喝起来顿挫抑扬,如同唱戏文一般:“黄针——木耳,蘑菇——生姜!”卖藤条锅刷的吆喝声很有些特别,前声十二分地拖长,而到后半部分却喊得出奇的短:“卖藤——条!”卖葱煎包子的把平底锅沿敲得梆梆响;卖鸡的鼓圆腮帮吹开鸡婆的尾毛,两指捺着滚圆的鸡屁股直伸到买主的鼻尖,正和买主作激烈持久的讨价还价。人们仿佛不是来赶集,而是来比声音的。
唯有市场西边的一根电线杆子下,一个穿黑袄的汉子一声不响地蹲着,跟前放着二十多把厨刀。汉子抬起胡子拉碴的脸朝喧闹的人群望了一眼,从他兜里摸出一块砚台大小的铁块和一团筷子粗的铁丝放在地下,捡起一把厨刀,低下头,“咔咔咔”砍起铁丝来了。
“是在变戏法儿吗?”外圈的人只想往里面挤。
“他怎么不说话?”里圈的人直纳闷。
见人多了,黑袄汉子从他兜里摸出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一行工工整整的柳体大字:自家打的厨刀,每把两元。
“哼,店里张小泉剪刀厂出的厨刀也只卖一块六。”有人摇着头冷言冷语。
“不过,这厨刀的刚火倒是硬碰硬的。”也有人持不同的意见。
黑袄汉子一声不响,低着头又砍起铁丝来。“咔咔咔”铁丝都断成了一厘米长短的小段。
“嘿,这厨刀砍铁丝就像切粉丝一样,我买一把!”有人把捏着钞票的手伸了过来。
“慢!”一个工人模样的青年挤到黑袄汉子跟前,从地上另捡起一把厨刀:“你换一把砍砍看。”众人都投来赞佩的眼光。
黑袄汉子好像没听见,依旧埋头只顾自己砍。
“唔——?是个哑巴?”工人模样的青年把厨刀递到黑袄汉子的手里,比比划划做了一阵手势。
黑袄汉子接过厨刀,“咔咔咔”,一气砍了三十几下。青烟飘起,火星四溅,砍断的铁丝飞了一地。
工人模样的青年夺过刀来,仔细地瞄了瞄闪着寒光的锋口,扔下两元钱,心满意足地走了。
人群哄地一下炸了。“我买一把!”“我买一把!”几十只捏着钞票的手伸了过来。
“砍得硬的厨刀不一定切得软!”刚才说风凉话的又不阴不阳地插了一句。
众人迟疑了,有几只捏着钞票的手缩了回去。
黑袄汉子慢慢站起身来,高眉脊下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射出两道光来,直瞪着说风凉话的人的脸。瞪着瞪着,一言不发的黑袄汉子猛一抬臂,将厨刀举在了脖子跟前。
众人吓了个大跳,哗地撒开了个大圈。只见黑袄汉子不慌不忙举刀在下巴上刮了几下。“嚓嚓嚓”,胡须纷纷落地,只留一片青青的胡渣儿。
说风凉话的人嗫嚅着,似乎还想说几句什么,但人们一拥而上,早把他挤出了人圈。黑袄汉子的二十多把厨刀顷刻卖完。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搭上搭兜,走到卖葱煎包子的摊前:“喂,买四个葱煎包子。”
两个刚买了厨刀的人听见他说话,大感惊讶:
“咦,他会说话,他不是哑巴!”
“他会说话,做买卖为什么硬是一声也不吆喝?”
太阳升高了,晨露散尽了,桐庐镇幽雅的轮廓清楚地显露出来了。前面是奔流的江水,背后是兀立的青山,好一幅古朴淡雅的水墨画卷。黑袄汉子背着搭兜,手里托着四个刚出锅的葱煎包子,大踏步地走了。
【小题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A.“宛如一张鲜嫩碧绿的荷叶”运用了比喻的修辞,将桐庐镇比做鲜嫩碧绿的荷叶,生动形象地写出了桐庐镇的勃勃生机。
B.小说将卖刀写得一波三折,引人入胜。人们开始以为有人在变戏法,后来才发现是卖刀;开始怀疑菜刀有假,后来又争抢买刀。
C.“人们仿佛不是来赶集,而是来比声音的”,真实地写出了集市人声鼎沸的情形,表现了作者对日常生活中热闹景象的欣赏。
D.作者善于设置悬念,如“黑袄汉子猛一抬臂,将厨刀举在了脖子跟前”,不但“众人下了个大跳”,就是读者也为之心惊。
E.小说语言雅致朴实,主要通过语言、动作、神态等描写刻画了一个看似普通但又与众不同的“黑袄汉子”,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题2】小说最后一段的景物描写有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小题3】小说中的“黑袄汉子”有哪些性格特点?请简要概括。
【小题4】小说中黑袄汉子做买卖“硬是一声也不吆喝”,作者这样写有什么用意?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上一题 下一题 0.99难度 现代文阅读 更新时间:2016-05-03 05: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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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题1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下列各题。
马的眼镜
莫言
吴先生为我们讲课,应该是在1984年的冬季,前后讲了十几次。他穿着一件黑色呢大衣,戴一顶黑帽子,围一条很长的酱紫色的围巾。进教室后他脱下大衣解下围巾摘下帽子,露出头上凌乱的稀疏白发,目光扫过来,有点鹰隼的感觉。他目光炯炯,有两个明显的眼袋,声音洪亮,略有戏腔,一看就知道是讲台上的老将。因为找不到当年的听课笔记,不能准确罗列他讲过的内容。只记得他第一节讲杜甫的《兵车行》。杜诗一千多首,他先讲《兵车行》,应该是有针对性的,因为我们是军队作家班。这首诗他自然是烂熟于胸,讲稿在桌,根本不动,竖行板书,行云流水——后来才知道他的书法也可称“家”的——他的课应该是非常精彩的,他为我们讲课显然也是十分用心的,但由于我们当时都发了疯似地摽劲儿写作,来听他讲课的人便日渐减少。最惨的一次,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有五个人。
这也太不像话了,好脾气的徐怀中主任也有些不高兴了。他召集开会,对我们提出了温和的批评并进行了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一次吴先生的课,三十五名学员来了二十多位,怀中主任带着系里的参谋干事也坐在了台下。吴先生一进教室,炯炯的目光似乎有点湿,他说:“同学们,我并不是因为吃不上饭才来给你们讲课的!”这话说得很重,许多年后,怀中主任说:“听了吴先生的话,我真是感到无地自容!”吴先生的言外之意很多,其中自然有他原本并不想来给我们讲课是徐怀中主任三顾茅庐才把他请来的意思。那一课大家都听得认真,老先生讲得自然也是情绪饱满,神采飞扬。
吴先生讲庄子《秋水》篇那一课,就是只来了五个人那一课。那天好像还下着雪——我愿意在我的回忆中有吴先生摘下帽子抽打身上的雪花的情景。我们的阶梯教室的门正对着长长的走廊,门是两扇关不严但声响很大的弹簧门。吴先生进来后,那门就在弹簧的作用下“哐当”一声关上了。我们的阶梯教室有一百多个座位,五个听课人分散开,确实很不好看。我记得阶梯教室南侧有门有窗,外面是礼堂前的很大一片空场。因为我坐在第七排最南边的座位上,侧面便可见到窗外的风景,那天下雪的印象多半由此而来。我记得我不好意思看吴先生的脸。
虽然只有五个人听讲,但吴先生那一课却讲得格外地昂扬,好像他是赌着气讲的。“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辨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先生朗声诵读,抑扬顿挫,双目烁烁,扫射着台下我们五个可怜虫,使我们感到自己就是目光短浅不可以语于海的井蛙、不可以语于冰的夏虫,而他就是虽万川归之而不盈、尾闾泄之而不虚,却自以为很渺小的北海。
讲完了课,先生给我们深深鞠了一躬,收拾好讲稿,穿戴好衣帽,走了。随着弹簧门“咣当”一声巨响,我感到这老先生既可敬又可怜,而我自己,则是又可悲又可耻。
因为当时我们手头都没有庄子的书,系里的干事便让我将《秋水》、《马蹄》这两篇文章及注解刻蜡纸油印,发给每人一份。刻蜡纸时我故意地将《马蹄》篇中“夫加之以衡扼,齐之以月题”中“月题”的注释刻成“马的眼镜”,其意大概是想借此引逗同学发笑吧,或者也是借此发泄让我刻版油印的不满。我没想到吴先生还会去看这油印的材料,但他看了。他在下一课讲完时说:“月题”,是马辔头上状如月牙、遮挡在马额头上的佩饰,不是马的眼镜。然后他又说——我感到他的目光盯着我说——“给马戴上眼镜,真是天才!”——我感到脸上发烧,也有点无地自容了。
毕业十几年后,有一次在北大西门外遇到了吴先生,他似乎老了许多,但目光依然锐利。我说:吴先生,我是军艺文学系毕业的莫言,我听过您的课。
他说:噢。
我说:我听您讲庄子的《秋水》、《马蹄》,很受启发,写了一篇小说,题目叫《秋水》,写了一篇散文,题目叫《马蹄》。
他说:噢。
我说:我曾在刻蜡纸时,故意把“月题”解释成“马的眼镜”,这事您还记得吗?
此时,正有一少妇牵着一只小狗从旁边经过,那小狗身上穿着一件鲜艳的毛线衣。吴先生突然响亮地说:
狗穿毛衣寻常事,马戴眼镜又何妨?
(选自《文汇报》2017年3月16日,有删节)
【小题1】结合全文,简要概括吴先生授课的特点。
【小题2】我感到这老先生“既可敬又可怜”的原因分别是什么?
【小题3】我愿意在我的回忆中“有吴先生摘下帽子抽打身上的雪花的情景”,为什么?
【小题4】试分析两处画线句流露的不同情感。

同类题2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各题。
父亲的眼光
艾克拜尔·米吉提(注)
①我的父亲虽然哈萨克语、俄语、维吾尔语、柯尔克孜语、乌兹别克语、塔塔尔语样样精通,而且,作为旧时的医科毕业生,对拉丁文也有探究,因为所有的西药必须有拉丁文药名,当时他开处方都是用拉丁文。但是,十分遗憾,唯一让他搞不懂的是汉文。他认为汉文笔画复杂繁多,读音奇异,读出音来却又并不代表意义,还要搞明白是哪个字,其字义是什么,否则,光听口说,你永远也别想搞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常常这样抱怨,太复杂了,连他们自己都要问:你说的是哪个字?真是奇怪!周总理说了,汉字将来要走拉丁化方向,我到那会儿再学汉语也来得及。但是,当我长到入学年龄时,父亲开始了一场艰难的抉择。他把我接到城里,说要送我上学。他说得很清楚:你应当学一门大的语种,哈萨克语你已经会讲了,要上学,你就去学一种大的语言,只有掌握了大的语言才能和世界交流。我对他的这些说法,懵懵懂懂,压根就没听明白。其实我对离开爷爷奶奶进城这件事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②起初,父亲想让我学俄语。他说,俄罗斯语言是伟大的,列宁的十月革命就发生在这里,二次大战是苏联人把胜利的旗帜插上了柏林国会大厦,他们的卫星上天了,了不起。就把我带到伊宁市斯大林学校报名,没想到他的愿望与现实碰壁了。人家说,你得是苏联公民或是苏联侨民,才能录取。我父亲摇了摇头,说我们都不是,我们是中国公民。于是带我回来。
③到家了,他和母亲嘀咕了些什么我也没听清楚,但结果我却是明白了。父亲执意要让我学大的语种,现在只有一个机会,就是去汉语学校报名。不过,当时父亲的汉语极差,他怕说不清楚,要让母亲陪着我们一起去。说来母亲的汉语在今天看来也是相当有水平的。她也没有正经八百地上过汉语学校,但是,她有一段特殊的经历,正是这段特殊经历,让她学会了汉语口语,并掌握了一些汉字。那就是________年期间,她在__岁时作为新疆牧区代表团成员到内地访问一年多,在北京还受到毛主席、朱德、刘少奇、周总理等老一辈领袖们的接见,还有幸和他们合过影。年轻的她在这一年多时间的访问期间,居然学会了汉语。当时在汉语方面,母亲做父亲的老师,的确绰绰有余。当然,母亲作为后学医生,是我父亲的学生,这一点也毫无疑问。
④当天下午,我的父亲母亲便带着我来到了在我家住所卫生学校后面的第十五小学,这是当年伊宁市仅有的几所汉语学校之一。学校里很安静,校舍齐整、初具规模。在招生登记处,负责招生的人说还没怎么招过少数民族学生,建议我们去少数民族学校报名。鉴于我父亲坚决的态度,他们说,那这样吧,起码得有一点汉语基础才行,不然没法与老师和同学沟通。于是,他们同意对我进行简单的口试。两位校方的人把我们一家三人带进一间办公室,对我进行口试。他们指着公鸡的图片问我,这是什么。我并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是母亲在一旁给我作了翻译。我用哈萨克语答道:Khoraz(公鸡)。当时心里不免有些厌烦,对进城上学这件事本来就抵触,没想到考试居然是这等无聊,竟然拿着公鸡的图片让我指认。他们又提问了。母亲翻译过来说,你用汉语从一数到十。这个我当然不会,很无奈地望了望母亲。他们指着墙上的几幅照片问我。母亲翻译道,墙上那几位领袖照片是谁。我只认识其中的一位。我说,毛主席。其他一概认不出来。很久以后,父母亲说起那天的情景都要笑。其余几位是朱德、刘少奇、周恩来。当时,校方两位就摇头,说这孩子没有一点汉语基础,没法收下。我的父母几乎是央求校方了。母亲表示今天回去就教会孩子几句,明天过来接受考试肯定能通过。校方两位总算是点了点头。我对汉语的学习正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⑤回到家里,母亲就教我从一数到十,然后教了一些图片名称,又让我认几位领袖像。第二天一大早父母带我去学校赶考。还是昨天那两位对我提问。他们让我从一数到十,我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我努力想了想,才从一数到了五,公鸡说得清了,国旗会说了。奇怪的是,领袖像我还是只说出了毛主席,其他几位依然说不出来。我想可能是对人名的记忆方式变了,第一次接触汉名汉姓,我就是记不住。校方两位似乎对我比昨天要满意一些。母亲一再表示每天回家她亲自教我,父亲也当场向校方宣称他也会跟着我一起学汉语。校方总算收下我了。此后,我在班里过了三个月的“哑巴期”,只会用善意的眼神与同学们交流。直到三个月后,才能开口用汉语与同学们说话了。此时我才搞清,我是在一年级乙班。
⑥我的父亲果然从我入学开始自学汉语。他说,看来汉语走拉丁化方向的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再难也罢,还是得学。他的汉语水平提高很快,在我上四年级的时候,他已经能对汉族学员班用汉语教授内科学了。而我一路走来,与汉语汉文结下了一生之缘。今天想起这件事,我依然为父亲长远的眼光感到自豪。
(注)艾克拜尔·米吉提:1954年生,哈萨克族著名作家,新疆霍城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主编。
【小题1】简述第①段中“父亲”的心态变化过程。
【小题2】文中多次写到“大的语种(语言)”,在本文中具体指什么?这样写有什么作用?
【小题3】文章第③段画线的文字运用了哪种记叙方法?作者为什么要安排这样一段文字?
【小题4】谈谈你对文章标题“父亲的眼光”的理解。

同类题3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明天(节选)

鲁迅

原来鲁镇是僻静地方,还有些古风:不上一更,大家便都关门睡觉。深更半夜没有睡的只有两家:一家是咸亨酒店,几个酒肉朋友围着柜台,吃喝得正高兴;一家便是间壁的单四嫂子,他自从前年守了寡,便须专靠着自己的一双手纺出棉纱来,养活他自己和他三岁的儿子,所以睡的也迟。

这时候,单四嫂子正抱着他的宝儿,坐在床沿上,纺车静静的立在地上。黑沉沉的灯光,照着宝儿的脸,绯红里带一点青。单四嫂子心里计算:神签也求过了,愿心也许过了,单方也吃过了,要是还不见效,怎么好?——那只有去诊何小仙了。但宝儿也许是日轻夜重,到了明天,太阳一出,热也会退,气喘也会平的:这实在是病人常有的事。

单四嫂子是一个粗笨女人,不明白这“但”字的可怕:许多坏事固然幸亏有了他才变好,许多好事却也因为有了他都弄糟。夏天夜短,老拱们鸣呜的唱完了不多时,东方已经发白;不一会,窗缝里透进了银白色的曙光。

单四嫂子等候天明,却不像别人这样容易,觉得非常之慢,宝儿的一呼吸,几乎长过一年。现在居然明亮了;天的明亮,压倒了灯光,——看见宝儿的鼻翼,已经一放一收的扇动。

单四嫂子知道不妙,暗暗叫一声“啊呀!”心里计算:怎么好?只有去诊何小仙这一条路了。他虽然是粗笨女人,心里却有决断,便站起身,从木柜子里掏出每天节省下来的十三个小银元和一百八十铜钱,都装在衣袋里,锁上门,抱着宝儿直向何家奔过去。

天气还早,何家已经坐着四个病人了。他摸出四角银元,买了号签,第五个轮到宝儿。何小仙伸开两个指头按脉,指甲足有四寸多长,单四嫂子暗地纳罕,心里计算:宝儿该有活命了。但总免不了着急,忍不住要问,便局局促促的说:

“先生,——我家的宝儿什么病呀?”

“他中焦塞着。”

“不妨事么?他……”

“先去吃两帖。”

“他喘不过气来,鼻翅子都扇着呢。”

“这是火克金……”

何小仙说了半句话,便闭上眼睛;单四嫂子也不好意思再问。单四嫂子接过药方,一面走,一面想。他虽是粗笨女人,却知道何家与济世老店与自己的家,正是一个三角点;自然是买了药回去便宜了。于是又径向济世老店奔过去。店伙也翘了长指甲慢慢的看方,慢慢的包药。单四嫂子抱了宝儿等着;宝儿忽然擎起小手来,用力拔他散乱着的一绺头发,这是从来没有的举动,单四嫂子怕得发怔。

宝儿吃下药,已经是午后了。单四嫂子留心看他神情,似乎仿佛平稳了不少;到得下午,忽然睁开眼叫一声“妈!”又仍然合上眼,像是睡去了。他睡了一刻,额上鼻尖都沁出一粒一粒的汗珠,单四嫂子轻轻一摸,胶水般粘着手;慌忙去摸胸口,便禁不住鸣咽起来。

宝儿的呼吸从平稳到没有,单四嫂子的声音也就从鸣咽变成号啕。这时聚集了几堆人:门内是王九妈蓝皮阿五之类,门外是咸亨的掌柜和红鼻老拱之类。王九妈便发命令,烧了一串纸钱;又将两条板凳和五件衣服作抵,替单四嫂子借了两块洋钱,给帮忙的人备饭。

这时候,单四嫂子坐在床沿上哭着,宝儿在床上躺着,纺车静静的在地上立着。许多工夫,单四嫂子的眼泪宣告完结了,眼睛张得很大,看看四面的情形,觉得奇怪:所有的都是不会有的事。他心里计算:不过是梦罢了,这些事都是梦。明天醒过来,自己好好的睡在床上,宝儿也好好的睡在自己身边。他也醒过来,叫一声“妈”,生龙活虎似的跳去玩了。

但单四嫂子虽然粗笨,却知道还魂是不能有的事,他的宝儿也的确不能再见了。叹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宝儿,你该还在这里,你给我梦里见见罢。”于是合上眼,想赶快睡去,会他的宝儿,苦苦的呼吸通过了静和大和空虚,自己听得明白。

单四嫂子终于朦朦胧胧的走入睡乡,全屋子都很静。这时红鼻子老拱的小曲,也早经唱完;跄跄踉踉出了咸亨,却又提尖了喉咙,唱道:“我的冤家呀!——可怜你,——孤另另的……”

蓝皮阿五便伸手揪住了老拱的肩头,两个人七歪八斜的笑着挤着走去。

单四嫂子早睡着了,老拱们也走了,咸亨也关上门了。这时的鲁镇,便完全落在寂静里。只有那暗夜为想变成明天,却仍在这寂静里奔波;另有几条狗,也躲在暗地里呜呜的叫。

(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写鲁镇的古风,不上一更,大家便都关门睡觉,这与夜半三更没睡的只有两家——咸亨酒店和单四嫂子家,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B.单四嫂子,夫丧子幼,只能靠纺纱来维生。半夜不息的灯光不仅是她生活艰辛的表现,也是她想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生活的一线希望。
C.为了治好儿子的病,单四嫂子使尽浑身解数,求神、许愿、吃单方,到最后甚至寄希望于何小仙,可见宝儿的死亡是单四嫂子的愚昧导致的
D.小说通过对寡妇单四嫂子痛失独子的描写,展示了一幅令人震悚的图景,抨击了黑暗社会的吃人本质和没落社会中人们的无情和冷漠。
【小题2】本文除塑造单四嫂子之外,还描写“老拱们”“何小仙”“店伙”“王九妈”“蓝皮阿五”等,他们的形象特点如何?描写他们有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小题3】这篇写作于1919年前后的收集在《呐喊》中的小说,写了一个悲惨的故事,却以“明天”为题,其用意是什么?请结合内容简要探究。

同类题4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各题。

逃跑

铁凝

老夏用自行车驮着老宋去了医院,医生为老宋检查之后说尽快手术吧,保腿要紧。老宋问手术得多少钱,医生说,一万五左右,要看手术难度和住院时间的长短。
一万五千块,对老宋来说这是个天文数字,他全部的积蓄连一百五十块钱也不到。回到传达室,他不再往床上躺,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半天,老宋对老夏说,由它去吧,反正我也老了。哪里黄土不埋人,我也该叶落归根了。老夏说,你说到哪儿去了,哪有过不去的河?
老夏终于成功了,他为老宋筹集到一万五千八百六十二元人民币。
老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耳朵嗡嗡作响,身子像坠入云中。老宋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一次,这么多。
老宋一夜没睡,他数了一夜钱。他把它们分门别类再排列组合;他一张一张地抚摩它们,一张一张地在灯下照它们,一张一张地把鼻子凑上去闻它们。老宋数完钱就开始想心事,他想,难道他的腿真有病吗?难道他真的要把刚刚数过的这些东西都扔给医院吗?想着想着,他忽地站了起来,伸出左腿上下掂量着它。他决心不再相信这条肿得檩梁似的腿是条病腿。为了证实己见,他给自己摆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他右脚离地,金鸡独立般站住了;他又做了几下类似儿童踢毽子、跳房子之类的动作,居然也做出来了……这些动作将老宋折腾得激动不已,直到他摔在地上,他双手掐住他的病腿想,这哪儿还是一条腿啊,分明是一条烂冬瓜。传达室的灯亮了一夜。
早晨,老夏叫老宋去医院。双眼布满血丝的老宋说,我想等一天,等我闺女来了也不迟。老夏觉得有道理。
这天晚上传达室分外安静。第二天,当老夏又来传达室催促老宋赶快去医院时,发现传达室已空无一人。老夏骑车赶往医院,为老宋做过检查的医生说,那个病人来是来过,可是又走了,他来只是问做静脉修复术便宜还是锯腿便宜。后来,他发现老宋跑了。
老夏终于气愤起来,团里的老师们也气愤起来,就是老夏从老宋亲戚那里打听到老宋花了两千元在县医院截了肢,他依旧愤怒难平,疑惑难平。
老夏决心去做一次北部山区的旅游,他很想亲眼看看那逃逸的老宋之现状,很想用自己的现身来刺激起对方的尴尬、难堪和愧疚。他按照老宋亲戚的说法,坐上长途大巴,几乎没太费劲,就见着了老宋。老宋拄着双拐,正指挥一个健壮的年轻人往小屋里卸货。老夏的目光停在老宋的下半身,左腿那儿空着,挽至腿根部的空裤筒好像一团揉皱的搌布。这使老夏心中涌上一股酸涩,一时竟想不好到底该不该去和老宋打招呼。
老宋发现了老夏,顿时木呆呆地愣在那里。接着,老夏在老宋脸上找到了他想要找的表情:尴尬、难堪、愧疚,还有受了意外惊吓的恐惧。突然间,老宋撒腿便跑,他那尚是健康的右腿拖动着全身,拖动着双拐奋力向前;他佝偻着身子在游人当中冲撞,如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他跳跃着直奔一条山间小路而去,眨眼之间就没了踪影。
正在卸货的年轻人不知出了什么事,看着近前的老夏说,你是不是认识我姥爷?老夏说是,我们是老……朋友。年轻人把冰茶递到老夏手里,说不要钱。 老夏说不不,你们不容易。年轻人说,现在好多了,我姥爷从城里回来才开了这个小卖店。那会儿我让姥爷给买个足球他光说没钱,敢情攒了一万多呢。老夏问这个店一天能赚多少,年轻人说赚个六七十块吧。老夏想,五天就能赚出看传达室一个月的钱了。老夏坚决不接年轻人递过来的冰茶,年轻人说,那你拿张旅游图吧,看图旅游省得迷路。这里的山水很好看。老夏把它打开,年轻人热心地指着图上的几处,又说,这里的山水很好看。老夏眼盯着地图,但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年轻人指着地图又说,你看我们这块地方像什么?老夏说看不出来。年轻人说,像只靴子,高跟的。我姥爷告诉我的。
这本是让人愉悦的话题,只是老夏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同老宋讨论这个话题了。

(选自《铁凝短篇小说集·逃跑》,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一项是
A.为给老宋医腿,老夏费尽心思,总算为他筹集了一笔钱。见到这笔钱,老宋除了激动之外,还有一种莫大的悲哀。
B.“传达室的灯亮了一夜”和“双眼布满血丝”,暗示老宋夜不能寐,面对这笔“巨款”和病腿,他心理斗争异常激烈。
C.老宋为了省下那笔费用,拒绝做静脉修复术而选择了截肢,这深刻地表现出金钱意识对他淳朴本性的扭曲与异化。
D.本文通过老夏和老宋的故事,揭示了一个复杂主题,引人深思,诸如得到帮助要不要感激,被帮助者要不要得到尊重等。
【小题2】小说中的“老夏”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请简要分析。
【小题3】本文以“逃跑”为题有何妙处?结合全文,简要谈谈你的看法。

同类题5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小题。
乡村教师
刘慈欣
他知道,这最后一课要提前讲了。
又一阵剧痛从肝部袭来,几乎使他晕厥过去。他已没能气力下床了,便艰难地移近床边的窗口。月光映在窗纸上,银亮亮的,使小小的窗户看上去像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门,那个世界的一切一定都是银亮亮的,像用银子和雪做成的盒景。他颤颤地抬起头,从窗纸的破洞中望出去,幻觉立刻消失了,他看到了远处自己渡过了一生的村庄。
村庄静静地卧在月光下,像是百年前就没人似的。那些黄土高原上特有的平顶小屋,形状上同村子周围的黄土包没啥区别,在月夜中颜色也一样,整个村子仿佛已溶入这黄土坡之中。只有村前那棵老槐树很清楚,树上干枯枝杈间的几个老鸦窝更是黑黑的,像是滴在这暗银色画面上的几滴醒目的墨点……其实村子也有美丽温暖的时候,比如秋收时,外面打工的男人女人们大都回来了,村里有了人声和笑声,家家屋顶上是金灿灿的玉米,打谷场上娃们在桔杆堆里打滚……但十五一过,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挣生活去了,村子一下没了生气。只有每天黄昏,当稀拉拉几缕炊烟升起时,村头可能出现一两个老人,扬起山核桃一样的脸,眼巴巴地望着那条通向山外的路,直到在老槐树挂住的最后一抹夕阳消失。
这时村里隐约传出了一声狗叫,声音很轻,好像那狗在说梦话。他看着村子周围月光下的黄土地,突然觉得那好像是纹丝不动的水面。要真是水就好了,今年是连着第五个旱年了,要想有收成,又要挑水浇地了。想起田地,他的目光向更远方移去,那些小块的山田,月光下像一个巨人登山时留下的一个个脚印。在这只长荆条和毛蒿的石头山上,田也只能是这么东一小块西一小块的,别说农机,连牲口都转不开身,只能凭人力种了。
这时,窗前走过了几个小小的黑影,这几个黑影在不远的田垅上围成一圈蹲下来,不知要干什么。他知道这都是自己的学生,其实只要他们在近旁,不用眼睛他也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这直觉是他一生积累出来的,只是在这生命的最后时间里更敏锐了。窗外的田垅上,在那圈娃们中间,亮起了几点红色的小火星星,在这一片银灰色的月夜的背景上,火星星的红色格外醒目。
这些娃们在烧香,接着他们又烧起纸来,火光把娃们的形象以桔红色在冬夜银灰色的背景上显现出来,这使他又想起了那灶边的画面。他脑海中还出现了另外一个类似的画面:当学校停电时(可能是因为线路坏了,但大多数时间是因为交不起电费),他给娃们上晚课。他手里举着一根蜡烛照着黑板,“看见不?”他问,“看不显!”娃们总是这样回答,那么一点点亮光,确实难看清,但娃们缺课多,晚课是必须上的。于是他再点上一根蜡,手里两根举着。“还是不显!”娃们喊,他于是再点上一根,虽然还是看不清,娃们不喊了,他们知道再喊老师也不会加蜡了,蜡太多了也是点不起的。烛光中,他看到下面那群娃们的面容时隐时现,像一群用自己的全部生命拼命挣脱黑暗的小虫虫。
娃们和火光,娃们和火光,总是娃们和火光,总是夜中的娃们和火光,这是这个世界深深刻在他脑子中的画面,但始终不明其含义。
他知道娃们是在为他烧香和烧纸,他们以前多次这么干过,只是这次,他已没有力气像以前那样斥责他们迷信了。他用尽了一生在娃们的心中燃起科学和文明的火苗,但他明白,同笼罩着这偏远山村的愚昧和迷信相比,那火苗是多么弱小,像这深山冬夜中教室里的那根蜡烛。
半年前,村里的一些人来到学校,要从本来已很破旧的校舍取下掾子木,说是修村头的老君庙用。问他们校舍没顶了,娃们以后住哪儿,他们说可以睡教室里嘛,他说那教室四面漏风,大冬天能住?他们说反正都外村人。他拿起一根扁担和他们拚命,结果被人家打断了两根胁骨。好心人抬着他走了三十多里山路,送到了镇医院。
就是在那次检查伤势时,意外发现他患了食道癌。于是他去了省城,去了肿瘤医院,在那里他问医生动一次这样的手术要多少钱,医生说像你这样的情况可以住我们的扶贫病房,其他费用也可适当减免,最后下来不会太多的,也就两万多元吧。想到他来自偏远山区,医生接着很详细地给他介绍住院手续怎么办,他默默地听着,突然问:
“要是不手术,我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呆呆地看了他好一阵儿,才说:“半年吧。”他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得到了很大安慰。至少能送走这届毕业班了。
他真的拿不出这两万多元。虽然民办教师工资很低,但干了这么多年,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按说也能攒下一些钱了。只是他把钱都花在娃们身上了,他已记不清给多少学生代交了学杂费,最近的就有刘宝柱和郭翠花;更多的时候,他看到娃们的饭锅里没有多少油星星,就用自己的工资买些肉和猪油回来……
娃们还是有指望的,那些在冬夜寒冷的教室中,盯着烛光照着的黑板的娃们,他就是那蜡烛,不管能点多长时间,发出的光有多亮,他总算是从头点到尾了。
【小题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
A.小说讲述了在贫穷落后的山村里,一位平凡的乡村教师拖着病体为山里娃讲课,用微弱生命的最后一点余烬为山村带来文明和科学的希望。
B.文章前面有多处环境描写,既渲染了乡村夜晚的宁谧,也为下面孩子烧香、烧纸等活动作铺垫,从而烘托乡村教师的高大形象。
C.文章中作者有几处用到了比喻修辞手法,例如“那火苗是多么弱小”,其中的“火苗”是指孩子们对科学与文明的渴望。
D.文中描述了山村小学教育的落后状况和贫困山区人们的迷信愚昧,细节栩栩如生,强烈表达了作者对我国教育现状的不满。
E.尽管现实苦难,但作者期待用“用理想化解苦难现实”。这个理想一方面来自山里人对理想的渴望,另一方面来自乡村教师对理想的坚守。
【小题2】请结合全文内容分析“乡村教师”这一形象。
【小题3】文章用大量的篇幅描写了乡村的贫穷与愚昧,请问这样写的用意是什么? 
【小题4】“夜中的娃们和火光”是这个世界刻在乡村教师脑子中的画面,请你联系文章说说这个画面的含义。为什么在乡村教师的脑子中又总是这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