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网
[苏联]左琴科
俗话说什么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扯淡,无稽之谈。世上,还有比钱更厉害的东西。这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得讲个有头有尾的故事才能明白。
故事是这样的。
我们厂有一个大红人,叫叶戈尔卡。此人专会招摇撞骗,留着一撇淡黄的小胡子,贼眉鼠眼的,鼻子活像一颗珠母压成的钮扣。
可他倒官运亨通。职务一升再升,尽分配给他一些轻松的工作,薪水还挺高。工长见了他要握手问好。一次,工长从叶戈尔卡身旁走过,还拿手指头胳肢了他一下,又彬彬有礼地冲他那么一笑。
工人们琢磨开了:怎么回事呀?这人有什么好的,能这么高升呢?想来想去,猜不透其中奥妙,就去找工程师弗尔斯。
我们说:“可敬的同志呀,我们有件事求您:工长头脑发热,该叫他煞煞车了。别让他老提拔自己的亲信叶戈尔卡,走过他身旁时,别去胳肢他。”
工程师一听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不是在试探他,后来他又高兴了,说:“同志们放心好了。工长头脑发热,我去说他。叶戈尔卡我给他调动一下工作。”
就过了一个月,天气晴朗,南风习习,河水不像要泛滥。大红人叶戈尔卡越发走运了。这会儿不光是工长,连人人尊敬的工程师也同他嘻嘻哈哈,握手问好。
工人们惊讶之极。我也惊讶不已。我们寻思:世上真没有公道了?请问工长,凭哪一条提拔他,胳肢他呢?
我们一些人便去找党员厂长伊万·巴夫洛维奇。
我们说,您看,某某人如此这般,为什么如此不公平?
党员厂长拧紧了眉头回答说:“我知道了。某某人如此这般。我要管教工长和工程师。叶戈尔卡这个废物我要把他轰出去。弟兄们,你们回去吧,别影响了生产。”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叶戈尔卡简直红得发紫,像红色的罂粟花,又像园子里的菊花。谁都捧着,护着,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同他握手,厂长握手,工程师也握手,工长碰到他还要胳肢一下。
工人们叫了起来,就成群结队去找工人通讯员纳斯金。人们抱怨说:“你是我们工人的通讯员,是我们的主心骨,求求你把叶戈尔卡的事弄个水落石出吧。”
纳斯金说:“好吧,这个我能办到,马上帮你们的忙。只不过给我点时间,让我观察下,为什么这人青云直上。我非把他尾巴揪下来不可,你们瞧着吧。”
又过了个把月的光景,南风习习,河里不像会发水。鸟儿在空中飞翔,蝴蝶也翩翩起舞。
叶戈尔卡如今开得像茉莉花了,甚至像五颜六色的翠菊了。就连工人通讯员纳斯金,有次路过也胳肢了一下叶戈尔卡,冲他亲热地一笑。
于是工人们聚到一起讨论起来。说呀,说呀,舌头都磨破了,却毫无结果。
这时,我就插嘴了。我说:“弟兄们,既然蛇是我头一个发现的,还是让我来把他收拾了吧。只是宽限我些时候。”
第二天我突然来到叶戈尔卡那个科,悄悄地在门口站着。我往里一瞧,工长正准备回家,叶戈尔卡在他面前献殷勤,像是给他递外套。
叶戈尔卡说:“您可别感冒了,伊万·萨维奇。天气实在不怎么样。”
工长呢,拍着叶戈尔卡肩膀哈哈笑。他说:“叶戈尔卡,你这狗崽子,还真疼我啊!
叶戈尔卡毕恭毕敬地报告说:“伊万·萨维奇,对我来说,您就和我亲爹一个样。技术上您也呱呱叫。论长相,您太像我死去的妈了,就差她没长胡子。”
工长和叶戈尔卡握握手就走了。我打算从门口走开去,才迈出一步,看见工人通讯员纳斯金摇摇晃晃地来了。他说:“啊,叶戈尔卡,我的好朋友!你知道吗,这两天我写了篇报导,够意思。”
叶戈尔卡嘿嘿一笑。他说:“说实在的,你是多产作家。普希金、果戈理和你比起来,算个屁。”
工人通讯员说:“谢谢你夸奖,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这话。愿意听吗,我把这篇报导念念。”
叶戈尔卡说:“何必念呢,没听我就五体投地了。”
俩人握握手,一起走出来。我跟在后面。
迎面走来了党员厂长。他说:“啊,叶戈尔卡,你好呀……你现在再看看我的肌肉。”
厂长挽起袖子给叶戈尔卡看胳膊。叶戈尔卡拿指头按了按,说:“嘿,结实多了。”
厂长说:“谢谢你,叶戈尔卡,这要感谢你呀。”
说着厂长和工人通讯员同叶戈尔卡告别,各自走了。
在街上我追上叶戈尔卡,抓住这坏蛋的胳膊说:“亲爱的,原来如此呀!你倒真会撒网抓鱼啊!”
叶戈尔卡却挽住我的胳膊,哈哈大笑。他说:“得了吧,亲爱的……你千吗管那么宽……还是讲讲你怎么样,儿子长得好吗?”
我说:“我家是姑娘,叶戈尔卡,不是儿子。孩子挺好,满地跑了…”
叶戈尔卡说:“我喜欢女孩儿。我从来就爱看女孩儿玩,爱给她们买玩具……”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南风习习,不像要发水。那个叶戈尔卡还那么红,活像鲜红的罂粟,又像园里的菊花。
昨天,我走过叶戈尔卡身旁,也胳肢了他一下。随他去吧。我寻思,他虽说是个坏蛋,倒还满招人喜欢。
(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以工人之口讲述故事,将琐碎事件和庸常人物作为关注对象,展现当时社会生活中的怪现象。 |
B.小说用“罂粟花”“菊花”“茉莉花”的比喻,意在用花的盛放来凸显叶戈尔卡在工厂的特殊地位。 |
C.小说标题“撒网”,体现出作者对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媚上欺下等不良社会现象的抨击。 |
D.小说中出现的一些俗词脏话,是作者有意以这样的方式力求语言的个性化,使之契合人物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