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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干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各题。
到了棋场,竟有数千人围住,土扬在半空,许久落不下来。人是越来越多。数千人闹闹嚷嚷,街上像半空响着闷雷。
王一生坐在场当中一个靠背椅上,把手放在两条腿上,眼睛虚望着,一头一脸都是土,像是被传讯的歹人。我不禁笑起来,过去给他拍一拍土。他按住我的手,我觉出他有些抖。王一生低低地说:“事情闹大了。你们几个朋友看好,一有动静,一起跑。”我说: “不会。只要你赢了。什么都好办。争口气。怎么样?有把握吗?九个人哪!头三名都在这里!”王一生沉吟了一下.说:“怕江湖的不怕朝廷的,参加过比赛的人的棋路我都看了,就不知道其他六个人会不会冒出冤家。书包你拿着,不管怎么样,书包不能丢。书包里有……”王一生看了看我,“我妈的无字棋。”他的瘦脸上又干又脏,鼻沟也黑了,头发立着,喉咙一动一动的,两眼黑得吓人。我知道他拼了,心里有些酸,只说: “保重!”就离了他。他一个人空空地在场中央,谁也不看,静静的像一块铁。
棋开始了。上千人不再出声儿。只有自愿服务的人一会儿紧一会儿慢地用话传出棋步,外边儿自愿服务的人就变动着棋子儿。太阳斜斜地照在一切上,烧得耀眼。前几十排的人都坐下了,仰起头看,后面的人也挤得紧紧的,一个个土眉土眼,头发长长短短吹得飘,再没人动一下,似乎都把命放在棋里搏。
我忽然仿佛见了呆子的母亲,用一双弱手一张一张地折书页。我不由伸手到王一生书包里去掏摸,捏到一个小布包儿,拽出来一看,是个旧蓝斜纹布的小口袋,上面绣了一只蝙蝠,布的四边儿都用线做了圈口,针脚很是细密。取出一个棋子,确实很小,在太阳底下竟是半透明的,像是一只眼睛,正柔和地瞧着。我把它攥在手里。
太阳终于落下去,立即爽快了。人们仍在看着,但议论起来。里边儿传出一句王一生的棋步,外面的人就嚷动一下。专有几个人骑车为在家的冠军传送着棋步。这时有两个人从各自的棋盘前站起来,朝着王一生鞠躬,说:“甘拜下风。”就捏着手出去了。王一生点点头儿,看了他们的位置一眼。
王一生的姿式没有变,仍旧是双手扶膝,眼平视着,像是望着极远极远的远处,又像是盯着极近的近处,瘦瘦的肩挑着宽大的衣服,土没拍干净,东一块儿,西一块儿。喉节许久才动一下。我忽然担心起王一生的身体来。我找了点儿凉水来,悄悄走近他,在他跟前一挡,他抖了一下,眼睛刀子似的看了我一下,一会儿才认出是我,就干干地笑了一下。我指指水碗,他接过去,正要喝,一个局号报了棋步。他把碗高高地平端着,水纹丝儿不动。他看着碗边儿,回报了棋步,就把碗缓缓凑到嘴边儿。这时下一个局号又报了棋步,他把嘴定在碗边儿,半晌,回报了棋步,才咽一口水去,“咕”的一声儿,声音大得可怕,眼里有了泪花。他把碗递过来,眼睛望望我,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里面游动,嘴角儿缓缓流下一滴水,把下巴和脖子上的土冲开一道沟儿。我又把碗递过去,他竖起手掌止住我,回到他的世界里去了。
忽然人群乱起来,纷纷闪开。只见一老者,精光头皮,由旁人搀着,慢慢走出来,嘴嚼动着,上上下下看着八张定局残子。众人纷纷传着,这就是本届地区冠军,是这个山区的一个世家后人,这次“出山”玩玩儿棋,不想就多了头把交椅,评了这次比赛的大势,直叹棋道不兴。老者看完了棋,轻轻抻一抻衣衫,跺一跺土,昂了头,由人搀进棋场。
王一生孤身一人做在大屋子中央,瞪眼看着我们,双手支在膝上,铁铸一个细树桩,似无所见,似无所闻。高高的一盏电灯,暗暗地照在他脸上,眼睛深陷进去,黑黑的似俯视大千世界,茫茫宇宙。那生命像聚在一头乱发中,久久不散,又慢慢弥漫开来,灼得人脸热。
众人都呆了,都不说话。外面传了半天,眼前却是一个瘦小黑魂,静静地坐着,众人都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半晌,老者咳嗽一下,底气很足,十分洪亮,在屋里荡来荡去。王一生忽然目光短了,发觉了众人,轻轻地挣了一下,却动不了。老者推开搀的人,向前迈了几步,立定,朗声叫道: “后生,老朽身有不便,不能亲赴沙场。命人传棋,实出无奢。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棋道,我看了,汇道禅于一炉,神机妙算,先声有势,后发制人,遣龙治水.气贯阴阳,古今儒将,不过如此。老朽有幸与你接手,感触不少,中华棋道,毕竟不颓,愿与你做个忘年之交。老朽这盘棋下到这里。权做赏玩,不知你可愿意平手言和,给老朽一点面子?”王一生再挣了一下,仍起不来。我和脚卵急忙过去,托住他的腋下,提他起来。他的腿仍是坐着的样子,直不了,半空悬着。半晌,王一生的身子软下来,靠在我们手上,喉咙嘶嘶地响看,慢慢把嘴张开,叉合上,再张开,“啊啊”着。很久,才呜呜地说:“和了吧。”
人渐渐散了,王一生还有一些木。我忽然觉出左手还攥着那个棋子,就张了手给王一生看。王一生呆呆地盯着,似乎不认得,可喉咙里就有了响声,猛然“哇”地一声儿吐出一些粘液,呜呜地说:“妈,儿今天……妈——”大家都有些酸,扫了地下,打来水,劝了。王一生哭过,滞气调理过来,有了精神,就一起吃饭。夜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王一生已经睡死。我却还似乎耳边人声嚷动,眼前火把通明,山民们铁了脸,肩着柴禾林中走,咿咿呀呀地唱。我笑起来,想:不做俗人,哪儿会知道这般乐趣?家破人亡,平了头每日荷锄,却自有真人生在里面,识到了,即是幸,即是福。衣食是本,自有人类,就是每日在忙这个。可固在其中,终于还不太像人。倦意渐渐上来。就拥了幕布,沉沉睡去。
【小题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A.王一生车轮大战结束后,呜呜地说:“妈,儿今天……妈——“,是因为觉得没有战胜冠军,辜负了妈妈的期望,有些羞愧。
B.无字棋在文中三次出现,是王一生母子间情感的载体,体现母亲对王一生的理解与关爱,王一生对母亲的思念和感激,也是王一生下棋力量的。
C.冠军老者对王一生的棋艺十分钦佩,但是不想在一个后辈小子面前折了面子,故而提出和棋的要求。
D.“铁铸一个细树桩”,用夸张的手法表现出王一生下棋时的冷静和专注。
E.小说反映了在那个混乱迷茫的时代,年青人对待苦难的态度以及特有的精神追求。语言质朴平易而意义高深。
【小题2】小说多次描写了王一生的眼睛,试析文中两处划线句子中眼神的内涵。
【小题3】小说在刻画王一生这个形象时,展示了他的哪些性格特征?请简要分析。
【小题4】棋虽小道,境界高处,实与人生吻合。请结合文本联系实际,谈谈你对这个问题的理解
上一题 下一题 0.99难度 现代文阅读 更新时间:2016-08-05 04: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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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题1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各题。

受伤的骨头

任林举

当了大半辈子乡镇书记,担了大半辈子土、抬了大半辈子石头的吴金印,到后来才发现,骨头有时是能够发出声音的

年轻时,他经常挑着两桶水走在山路上,或担着两箩头土走在乱石滩上。那时,他健步如飞,体态轻盈,身体和意志从来没有须臾的游离。扁担和肩膀的相接处不断传来均匀的吱呀声,他认定那是扁担的呻吟或者对所承重量的抱怨。肩上的皮肉有时红肿、有时酸痛,无非是和扁担一样,以自己的方式提一些不必理会的抗议,但这些都与骨头没有太大的关系。骨头一直保持着沉默。

然而,当上海瑞金医院的医生们对着灯光屏讨论吴金印刚刚拍出的骨片时,每个人都惊愕不已。他们断定,吴金印的骨骼曾经出现过多处断裂。也就是说,他的骨头曾经在过去的某些时间里发出过可怕的脆响或闷响。医生们分析,他的骨头如果不是发生了癌变,就一定受过大伤,或多次在外力的冲击、重压下发生折断——肩胛骨和几处肋骨最为明显。

对此,吴金印也感到有些迷茫。是啊,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骨头,从哪个时间开始,竟然违背了自己的意志,也发出令人担忧的变化和声音呢?30岁?40岁?还是50岁?他躺在病床上,在记忆中那些密如荆条的疼痛里搜寻,搜寻着一个与断裂有关的声音。

是从县里开会后连夜往乡里赶,途中坠下山崖的那次吗?那时,他刚去山区不久,村庄与村庄之间还没有像样的路。人们行走的羊肠小路,不是在河滩匍匐,就是在山间高悬。虽然在这样的山路上摸黑行走,随时都得提心吊胆,但不管怎么“提”怎么“吊”,也保不准突然来一个“万一”。当那个突然的“万一”来临时,吴金印还是在失足的瞬间失去了清晰的意识,只觉得眼前一黑,倏忽一下,一个惊心动魄的过程就宣告完成,一切都是片刻的事情。当他再次攀着荆条和树枝重回小路时,他已不再记得曾经有过什么声音,山石滚落的声音、树木折断的声音、肌肉撕裂的声音抑或骨头断裂的声音……空空的山谷里,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拖着绵软无力的身子,走回了住处。无处不在的疼痛让他躺了两天,第三天他咬咬牙,爬起来,照样下田劳动。他相信,只要骨头依然保持着沉默,他就不会倒下。

是在小店河造桥时,抬石头跌倒的那次吧?吴金印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块十分独特的石头,牛犊般大小,和所有的障碍一样,挑衅般横卧在那里,与行人的目光对峙着。石头的质地细密坚硬,似乎可以让每道遇到它的目光都发出铮铮鸣响。他走到巨石旁边时,群众也跟他走到了巨石旁边。于是,四副绳套、四条木杠、八个人就把千斤的重量放在了肩上。吴金印负重走在右侧的最前面,在人们的呼喊声中,以自己的步幅和频率引领着这个负重群体的节奏

这一次,重力仿佛穿过薄薄的肌肉直接作用在骨骼上,他都能感到骨头的弯曲和颤抖,但隐隐的疼痛却不是来自骨骼,而是来自骨骼里面的肺腑。至于,骨头们有没有像绳索、木杠一样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吴金印并没有留意。汹涌的汗水和人们的呼喊打断了他对自身的聆听。此时,他要做的正是忽略和忘记,他的意识里只有距离,离开起点和到达终点的距离。

突然,他感觉双脚一软,大地倏然倾斜。那一瞬间,他已分不清传递、集中到自己身上的重量是众人肩上的重量、石头的重量,还是大地的重量;他也分不清那些混乱而沉闷的声音是人们扑倒的声音、石头落地的声音,还是来自于身体内部的声音。十万颗金星在眼前迸射,旋即熄灭。巨大的黑暗,显影为一段记忆的空白。当吴金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只感觉到了右侧脚踝的剧痛。大面积的肿胀和瘀青,让他和围观的人们只看到和相信了那处“皮肉”之伤……

医生的推断基于专业和科学,看来已不容置疑,但吴金印身上的多处骨伤,究竟缘何来、发生于何时何地,他本人也已经无法在记忆的地图上准确定位。再认真审视一下那奇怪的骨像吧!在两块光滑的骨头之间,那些粗糙的、疙疙瘩瘩的隆起物,究竟是一些怎样的存在?除了物质成分,是否含有大比例的精神要素?

一个人一生都经历过什么,才能结出这样的骨像?那些从生命深处、从骨髓里渗出的东西,除了在断骨的衔接处固化为更加坚硬的骨,是否还有一些渗透到血液之中?或许,那些都是骨头们在漫长的进程里,与他头脑中的观念、意志以及外部形形色色的压力与各种重负争论、对话所积攒下的话语吧!

(选自《此念此心》,《人民文学》2017年第7期,有删节)

【小题1】下列对文章的理解与分析,不正确的两项是
A.首段连用三个“大半辈子”,简洁地概述出了主人公的身份和特点,下文的“30岁、40岁、50岁”正与此呼应。
B.年轻时“体态轻盈,身体和意志从来没有须臾的游离”,意味着现在他的身体和意志相游离,失去了意志力。
C.文中借吴金印回忆而描述的他两次受伤的事,最本质的区别在于:一件是夜间发生的,一件是白天发生的。
D.那些从生命深处、从骨髓里渗出的一些渗透到血液之中的东西是指吴金印头脑中的观念、意志等精神要素。
E.医生们的“惊愕、断定、分析、推断”,从侧面角度来写主人公受伤的次数之多和程度之深,更能突出人物。
【小题2】首段写“骨头有时是能够发出声音的”,从全文看骨头会发出哪些声音?
【小题3】文章将现实的病情与往昔受伤之事结合起来叙述,这样写有什么好处?请作简要分析。
【小题4】题目“受伤的骨头”如换成“受伤的人”好不好?为什么?

同类题2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15分)
扯淡
侯德云
岁月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硬推着爷爷往老龄上去。头发白的已经白了,没白的也快白了。牙齿掉的已经掉了,没掉的也快掉了。爷爷老喽。人总是要老的呀。
爷爷老了老了,老出个毛病。有事没事,爱闲扯个淡,唠唠叨叨,把肚子里的旧货、陈麦子、烂高粱抖落一地,扫不尽。
孙子听着烦。烦就烦你的吧,爷爷不理那个茬,有滋有味地叨咕下去,大智若愚的样子,或者也可以说是大愚若智。
爷爷说:那年,我还是个愣头小伙子哪,参加了游击队。晚上端鬼子岗楼,不知谁,弄出一个响儿,被鬼子发现啦,机关枪哒哒哒,哒哒哒,一个劲地扫。狂得不知姓个啥。狗日的!
孙子懒懒地捡起话头:岗楼端了没?
爷爷沉了脸,摇头:没。狗日的狠哩。死了两个兄弟。那几天,心里就是一个恨!
默了一瞬,爷爷笑:个把月,又去,端了个屁的。炸药包,手榴弹,轰轰地响。出了口鸟气啊。
孙子脸上木木的,半晌,吐了一个问:游击队啥编制?机关还是事业单位?
爷爷凝了怔。
孙子又吐了一个问:企业吗?国营还是集体?
爷爷又凝了个怔,无话。
孙子勾了头,翻一本花里胡哨的杂志,哗哗地响。
爷爷瞟了孙子一眼,接着往下扯:转过年,我参加了八路。嗬,那叫神气!队伍往外一拉,漫山遍野,海啦。打大仗!啥也不顾,劲儿劲儿的,就是一个冲!小日本儿,稀巴啦,举了白旗,降了。
孙子突然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爷,你干掉了几个小日本儿?
爷爷笑,悠儿悠儿的:哪有空儿数哇,大其概说,不下八九十来个吧。嘿嘿。
孙子生了兴致,扔了手里的杂志,嚷:爷,你发财啦。干掉一个,得多少奖金?
爷爷岔了嗓:奖金?没啊。倒是身上让狗日的枪子钻了几个洞。
孙子矮到真皮沙发深处,撇撇嘴:爷,傻了吧你,没奖金干个啥劲儿?不如去唱歌,不如去踢球,一个个全他妈的是大款!
爷爷吼:炮火连天,狗日的打到家门口啦,唱个屁歌?踢个屁球?
孙子一脸不屑:那就去做买卖,就便还能跟日本人搞个合资企业,当个老板多牛气?话再说回来,干啥不比打仗强?死了白死。嘁!
爷爷垂下眼皮,锁了嘴,抬腚下楼,弓身背手,沿大街一驼一驼地走。车嚷人喧,愣是没听见个响儿。
日头撞向西儿,洒一坡血,那景,酷似刚刚了事的战场。
爷爷叹了一口气。停停,又叹了一口气。沿大街一驼一驼地走。
(选自《百花园》)
【小题1】“岁月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硬推着爷爷往老龄上去。”小说开头的这句话怎样理解?(4分)
【小题2】这篇作品的语言有什么特点?请简要分析。(5分)
【小题3】当今社会,年青一代的观念跟他们的祖辈和父辈之间的差异真是太大了,有如隔了一道无形的沟壑,难以交流,更难以达成共识。年轻人常常把他们的祖辈和父辈所崇尚和遵循的行为规范看成是愚蠢的表现,是毫无用处的垃圾,不值一提。甚至,有时候还不由自主地昂起头来训斥他们的祖辈和父辈,好像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已经在他们心中生了根发了芽,而且不久以后就会开花结果似的。《扯淡》中,“孙子”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什么?“爷爷”对“孙子”的那番“高论”有什么反映?在此基础上,概括作品的主题。(6分)

同类题3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银茂老汉和葛藤
银茂老汉的坟高高耸起,犹如一座小小的山峰。坟上的土培了不久,但旁边土坎上的葛藤已开始向坟丘探索爬行。银茂老汉生前没少照料这些葛藤,这些葛藤是不是也有了灵性,要爬上坟头,看着主人?抑或是银茂老汉丢不下这些葛藤,活着的时候穿它、用它,死了也舍不得离开它,要拉它与自己为伴?
葛藤若有灵性,该恨银茂老汉,他的镰刀不知割断了多少葛藤的青春。一捆捆藤条大锅里蒸熟,石碾上碾烂,水中浸泡、荡涤,提炼出一根根柔软坚韧的筋条,然后拧成了一双双结实的“葛麻”鞋,载托起一群粗壮的庄稼汉。
葛藤若有灵性,也该谢银茂老汉,是银茂老汉把满山的野葛当庄稼一样看待,不仅不许牛嚼羊啃,而且还把它们栽植到坎坎涧涧。本该自生自灭的葛藤,却化成了一双双可媲美于传统麻鞋的“葛麻”鞋,走村过镇,风光无限。
不知银茂老汉可否有灵,你若有灵,和我一起数数,看有多少根葛藤向你的坟头爬来:一根,两根,三根……
这一根啊,它可是你年轻时腰间捆的那一根。那时,你还是“十八岁的哥哥”,一个初夏的早晨,你担柴下山,忽见两头牛正抵得难解难分,周家的那头大公牛被另一头牛抵到了崖边,你甩掉柴担冲了上去,运足了力气,“嗨”的一声,推开了那一头牛,紧扎在你腰间的那条葛藤断成了几截。摸着你腰间那道深深的红印,周家的姑娘心疼得珠泪滚滚。也许正是这一心疼,才使得这个瘦弱的小脚女鼓起了此后挑水砍柴做饭、养大六个粗壮的“你”的勇气。
这一根啊,它可是从大火中捆出了一家人一个冬春活命的那一根。那年,老大五岁,老二三岁,老三刚满月。土匪进山抢粮,你家地僻,本已免过一劫,可土匪打道时发现半山竹园后竟掩藏着一户人家,顺手一把火点燃了你家的三间瓦房。土匪刚离开,你便不顾大家的劝阻,钻进熊熊大火,硬是凭一根葛藤,捆出了两床还在冒烟的破棉被,里面还裹着两袋玉米。
这一根啊,可是抽断了你与老大父子之情的那一根。食堂饭吃不成了,后沟里的几棵榆树被人剥光了皮,你却有法子用二斗包谷为老大娶回了媳妇,可你容不得儿子帮媳妇“偷出贩进”——为娘家而打你藏在楼上的几斗救命包谷的主意。从未打过儿子的你,将粗壮的葛藤在水中一浸,三股拧成一根,直打得老大浑身道道血痕,媳妇跪地求饶,小脚女人与老二老三老四哭作一堆。老大在炕上直躺了五天,起来后坚决不带你一根草,和媳妇出门别居,并声言对你活不养、死不葬。从未流过泪的你哭了,“儿啊,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能这样绝情啊……”可老大义无反顾。后来你也默许小脚女人偷偷给老大送东送西,可老大在你有生之年还是没有正眼看过你,虽然你死后他也曾跪在你的灵前哭得不能起身。
这一根啊,可是系着你屋檐下一兜兜大棒子的那一根。初冬的晚上,你的火炕口上,疙瘩火正旺,火旁的蒲篮里,放着已经干透了的一兜兜大棒子。你总是阴沉着的脸这时也会像春天的青山般开了花,从不敢靠近你的屁娃娃也知道你这时会变得很可人。只要孩子们围着蒲篮一穗一穗地剥包谷,你就会有一个个迷人的故事:猪八戒偷吃了如来佛给泾河老鳖捎的包谷馍;织女一年过一次鹊桥,给牛郎洗365个锅……
这一根啊,可是……可是套上你脖子的那一根。一辈子只养别人的你,老来半身不遂,躺在炕上靠别人伺候。老六张罗着给你看病,可谁知你刚能挪动身子,一家人放心地留你在家中而赶着秋忙下地,回来时却发现有一根葛藤一头系着你的脖子,一头系在窗棂上,你犹如垫高了枕头在熟睡,十分的安详,从容……。
【小题1】下列对文章有关内容和艺术手法的分析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
A.“一双双可媲美于传统麻鞋的葛麻鞋,走村过镇,风光无限”,说明银茂老汉编织的鞋比麻鞋更漂亮,更结实耐用,表现了老汉心灵手巧。
B.“这一根啊,可是抽断了你与老大父子之情的那一根”是说明因为银茂老汉用葛藤痛打了老大,导致老大出门别居,从此父子之情彻底断绝。
C.“你总是阴沉着的脸这时也会像春天的青山般开了花”一句体现了老汉心情的变化,形象地描写了他面对丰收的作物时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
D.文章最后写到“你犹如垫高了枕头在熟睡,十分的安详,从容……”,表达了作者对银茂老汉不愿成为累赘而自行了结的做法的赞同和敬佩。
【小题2】文章采用了倒叙的手法,请概括这样写的好处。
【小题3】请简析“葛藤”在全文中的作用。

同类题4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武装部长

大 海

白马镇武装部长白建国是在一个周末深夜十二点,被白宝宝所在部队营长的电话吵醒的。营长焦急地告诉白建国:“出大事了,你们镇那个白宝宝想逃跑!”

营长说;“这个白宝宝在新兵期间就流露后悔的意思,下连队三个月多次装病不训练,今天更离谱,外出请假到下午六点,结果八点还没归队;我们赶紧分头去找,在火车站逮住这小子,发现他回家的票都买好了!”白建国急了,拍着床板叫:“我立即过来处理!”白建国说完,打电话给镇主要领导汇报,连夜搭乘最近一趟特快去了部队。

去年冬季入伍的白宝宝是白马镇唯一在读本科生新兵,其他都是高中毕业及少量在读专科生。遗憾的是,白宝宝是家中独子,名副其实的“宝贝蛋”。父母忙于生意无暇照顾,爷爷奶奶对他娇生惯养,白宝宝成了啥也不会干的宠物宝宝。父母干着急,一直希望儿子能去部队锻炼。政审时,白建国问白宝宝为何当兵?白宝宝倒也爽快,说父母给报的名。白建国恰好在征兵部队服过役,也如实相告条件艰苦训练特累,问他能否吃得了苦?白宝宝一直低头不语。这期间,部队正需要高素质的兵源,县里征兵部门综合考虑,批准白宝宝入伍。

白建国在次日中午风尘仆仆地赶到部队,脸都没洗就去见团领导。

团长扬着手中的报告:“我们正准备上报呢。”白建国按住团长的手:“咱们受处理事小,但这个战士的一生也许毁掉了。”政委反问:“那白部长的建议是?”白建国说:“白宝宝可能只是想家,我想带他回老家一个星期”。团长很严肃:“现在是两年义务兵制,原则上不能休假!”白建国拍着胸脯:“七天后保证原人带回,而且让他安心服役!”团长想了想,说:“那就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吧!”

白建国带白宝宝上火车时,说:“还好今天是我来接你,否则将是军事法庭等着你!”白宝宝眼泪汪汪:“部队好累……我又想家”。白建国严厉地打断“:我在这里生活过几年,那时条件更艰苦,还没有周末休息!”

回到白马镇后,白建国在镇消防中队要了间上下铺宿舍,和白宝宝同吃同住,要求作息时间和着装如同部队。随后数天,白马河堤出现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凌晨6点30和下午4点30,两个穿军装的男人在跑步,大的白建国,小的白宝宝。白宝宝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挤出时间,每天来到河边欣赏孩子出操。尤其是奶奶,发动村里几十个老人来看孙子。妈妈也一样,逢人就说:“那是我儿子,一身军装多帅气。”这期间,一些早起的村人也来到白马河边跟着跑步。白建国压低声音对白宝宝说:“注意影响,把军人的气概发挥出来,全村人都在盯着你呢”!白宝宝心头一热,每当乡亲们看过来时,仿佛有股力量在燃烧自己,口号山响,浑身是劲。白宝宝返队前夕,白马镇风雨大作河水奔腾。6点20起床铃声响起,白建国问:“要不今天别出操了?”白宝宝说:“不行,奶奶和妈妈看不到我会失望。”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他冲进了雨幕。

白建国跟着冲了出去,果真在白马河岸边看到白宝宝家人的身影。他们撑伞而立高呼加油,为奔跑的孩子呐喊助威。白宝宝在回跑第二趟经过家人身边时摔了一跤。爷爷奶奶刚要去扶,被白建国叫住。只见白宝宝很快爬起,一甩满身泥水,拔腿继续奔跑。白宝宝爸爸握住老婆的手热泪盈眶:“儿子是真正的男子汉!”

白建国本想亲送白宝宝返队交差,但被白宝宝谢绝:”请部长相信,我会安心服役!”白建国点点头:“如果不相信,这次也不会带你回来”。白宝宝临上车时,两腿并拢双膝夹紧,啪地敬了个军礼!白建国也挺身立正,回了个标准军礼。

四目相对,一老一新两个兵哥眼里有了泪花闪烁。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白建国连夜乘特快列车去部队,并且没洗脸就去见团领导,这些细节描写充分渲染出白宝宝逃跑的严重性。
B.奶奶发动村里老人看白宝宝出操,妈妈逢人就夸穿军裝的儿子,这从侧面说明了白宝宝极有军人气概。
C.白建国保证七天后把白宝宝带回并能让他安心服役,这为下文设置了悬念,并与结尾白宝宝返队相照应。
D.“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既反映了团长的人情味,也彰显了新时代军队的人文关怀,这也是小说的一个主题。
【小题2】本文的标题为“武装部长”,那么白宝宝在小说中有什么作用? 请简要分析
A.
【小题3】以“四目相对,一老一少两个兵哥眼里泪花闪烁”结尾,这样安排有何作用? 请结合作品进行分析。

同类题5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草绳
沈从文
今天镇上雨水特别好。如今雨又落了整三天。
水再大一点,进了溪里桥洞时,只要是会水,就可以得到些例外的利益。
然而水却并不能如大家的意思,涨到河码头木桩标示处,便打趣众人似的就止了。人人都失望。
桥头的老兵做了梦,梦到是水还要涨……人人都愿意这梦是灵验。
“得贵伯,是有的,”说话的,叫二力,十六岁,同到得贵打草鞋为生。这时得贵正在一个木制粗糙轮上搓一根草绳,这草绳,大得同小儿臂膊,预备用来捉鱼。
二力蹲坐在房中的一角,用一个硬木长棒槌击打刚才编好的草鞋,脱脱脱的响。那木槌,上年纪了,在上面还返着光,如同得贵的秃顶那模样。
得贵一只强壮的手抓住那转轮木把,用力摇,另一只手则把草捏紧送过去。绳子这样便越来越长了。木轮的轧轧转动声,同草为轮子所挤压时吱吱声,与二力有节奏的硬木棒槌敲打草鞋声,合奏成一部低闷中又显着愉快的音乐。
“得贵伯,我猜这是一定会有的。”
二力说的是明日河中的大水。若是得贵对老兵的话生了疑惑时,这时绳子绝不搓得这么上劲的。
“我想我们床后那面网应当早补好,”二力大声说,且停了敲打,“若是明天你老人家捕得一匹牛;——就是猪也好——可以添点钱,买只船;——不,我想我们最好是跳下水去得了一只牛,以外还得一只船,把牛卖去添补船上的家伙,伯伯你掌艄,我拦头,就是那么划起来;——以后镇天不是有鱼吃?”
得贵把工作也稍稍慢住下来:“我跌到斤丝潭里去谁来救援?”
二力知道是逗他。却说道:“伯伯你装痴!你说我!我是不怕的,明天可泅给你看。”
“伯伯这几年老了,万一吃多了酒一不小心?你能救你伯伯吗?”得贵说了就哈哈大笑,如同一个总爷模样的伟大……然而得贵如今却是一个打草鞋度日的得贵。也许是运气吧。那老兵说是得贵晚运是在水面上,这时节,运,或者就在恭候主人的,是以得贵想起“晚运”,不服老的兴奋着搓绳,高兴的神气,二力也已看出了。
二力伸手去取那葫芦,又捧葫芦摇,继递与得贵,“请喝干了吧,剩得有,回头到她那去灌酒又要少一点,那老苗婆——我想她只会要这些小便宜。”
得贵举葫芦朝天,嘴巴逗在葫芦嘴,像亲嘴一个样。啯弄啯弄两大口,才咽下,末了用舌子卷口角的残沥,葫芦便为二力攫过来,二力开门就走了。
绳子更长了,盘在地下像条菜花蛇。得贵仍然不休息,喝了两口“水老官”,力气又强了。
得贵期望若是船,要得就得一只较大一点的,能住三个人就更好——这正派人还想为二力找一老婆呢。
打了八年草鞋的得贵,安安分分做着人,自从由乡下搬进城整整是八年,这八年中得了沙湾人正派的尊敬,侄儿看看也大了,自己看看是老了,天若是当真能为正派人安排了幸福,直到老来才走运,这时已是应当接受这晚运的时节了。
不久又听到巷口狗乱吠,二力转家了。
“伯,听人说沿河水消一点了。”
得贵听到只稍稍停转手中木轮子。
“我想这不怕,这里天空有星子,西边天黑得同块漆,总兵营一带总是在落吧。”
二力把绳子试量,到三丈长了,得贵还不即住手。
听得碉堡上更鼓打四下,何处有鸡在叫了,得贵的手还在转轮木把子上用劲转。轮子此时声音已不如先前,像是在呻吟,在叹气,说是罢罢罢,算了吧,算了吧,……
为了老兵的梦,沙湾的穷人全睁眼做了一个欢乐的好梦,但是天知道,这河水在一夜中的消退!老兵为梦所诳——他却又诳了沙湾许多人。河里的水偏是那么退得快,致使几多人在第二天原地方扳罾也都办不到,这真只有天知道!老兵简直是同沙湾人开了一个大玩笑,得贵为这玩笑几乎累坏了。
从此那个正派人还是做着保留下来的打草鞋事业,待着另一回晚运来变更他的生活……
(节选自《蜜柑》,有删节)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写雨势,具有设置悬念、引出下文的作用,本来雨势很大,应该给沙湾人带来额外的收益,这正是下文得贵和二力搓草绳的原因。
B.桥头的老兵是一个善卜者,他做了个梦,梦到水还要涨。这梦是一个人人都期望的梦,人人也都愿意这梦灵验,以便得到额外的利益。
C.小说中细节描写逼真细腻。得贵举葫芦朝天喝酒的描写,形声兼具。特别是“末了用舌子卷口角的残沥”的细节,活画出嗜酒如命的酒鬼形象。
D.老兵说得贵晚运是在水面上,得贵也坚信自己会有晚运,这是得贵赖以维持生活的一点精神寄托,因此,得贵与二力期盼雨大,奋力搓绳。
【小题2】结合小说有关内容,概括得贵和二力形象的共同点。
【小题3】结合全文,探究题目“草绳”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