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贡叔叔
(瑞士)托马斯·许立曼
热雨一连下了几个小时,落在绿色的花园里。祖父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樱桃树,突然,他说:“所有大的战争都是在夏天爆发的。”
从阁楼上时不时地传来信号声,埃贡叔叔在那里有一个工作室。他跪在有轨道的桌子前面,指挥几列火车开来开去,这个工作室是不准我进去的。
“爷爷,战争是什么东西?”我问。
晚饭之后,埃贡叔叔出门去“山雕”酒馆喝酒,按他的说法,是去和其他的火车司机“交换经验和目录册”,
户外,夕阳透过正在滴水的树叶闪烁,祖母蹲在菜地里,用园艺剪刀将蜗牛剪碎。
“得跟小家伙解释一下,”祖父朝她喊道。
随后,我们去楼上的工作室。暮色里,埃贡叔叔的天地显得又灰又暗。山丘之间有几个火车站,此时正在阴影里,车灯都熄灭了,机车静悄悄地停着。身材高大的祖父咔嚓一声踩断了一座高架桥,然后抓起那辆黑色的蒸汽火车扔出了窗外。
“就像这样!”祖父说。
我们下了楼,来到房子前面。漆成红色的车轮,操纵连杆,煤水车厢……一切都四分五裂地躺在门前。
“就像这样!”祖父说,“战争中一切就像这样。”
夜里,我听见了吵闹和叫骂。第二天早晨,祖母坐在埃贡叔叔的床边,用调羹喂他喝茶。
几天之后,我的堂姐乔伊斯丽娜来家里做客。她自豪地说,她不久就要装上矫正牙齿的夹子。雷托·胡克斯生吃活老鼠的那天,她正巧在场。“上帝,真令人恶心!”乔伊斯丽娜说。她的名字当然列在苔丝·思德林的生日晚会的名单上。“老弟,怎么样?”
我感到十分尴尬。祖父和我摘了很多樱桃,别的就没什么可提的了。
“你知道什么是战争吗?”
“当然知道,”乔伊斯丽娜显然是撒谎。
我朝楼上的工作室跑去,她跟在我的后面,我踩断了一个车站的屋顶,抓起一个卧铺车厢扔出了窗外,“就像这样,我说,“战争中一切就像这样,”
夜里又听见埃贡叔叔大吵大闹,他又撬又踢祖父卧室的门,一会儿哭,一会儿叫。第二天,埃贡叔叔躺在床上,头上扣着一顶塞满冰块的橡皮帽,尽管祖父把窗帘放下来了,他仍然戴着一副镜片圆圆的太阳镜。
“他生病了吗?”我轻声问道。
祖父点了点头,然后说,他可怜的儿子埃贡应付不了生活。
这时,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走近了我们的房子,“喂!”乔伊斯丽娜冲着我们喊道。“如果我简单地向雷托和苔丝解释一下什么是战争,希望你们不会反对。”
他们冲上楼梯,祖父和我悄悄地溜进了果园。
如今,乔伊斯丽娜已经成了一位有名的经济律师,我不知道她是否会在大街上回答我的问候。一种终身的敌意把我和埃贡叔叔联系在一起,当他去世的时候,母亲和姑妈整理了他的房间。所有的柜子和抽屉里都塞满了小纸包,我们这才知道,埃贡叔叔晚年时搜集种子——全世界各种花卉的种子。
(选自《世界文学》1999年第5期)
【小题1】文中画横线的句子反映了相关人物怎样的内心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