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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干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苦恼

(俄)契诃夫

暮色昏暗。大片的湿雪绕着刚点亮的街灯懒洋洋地飘飞,落在房顶、马背、肩膀、帽子上,积成又软又薄的一层。车夫姚纳•波达波夫周身雪白,像是一个幽灵。他在赶车座位上 坐着,一动也不动……他那匹小马也是一身白,也是一动都不动。

姚纳和他的瘦马已经有很久停在那个地方没动了。他们还在午饭以前就从大车店里出来, 至今还没拉到一趟生意。街灯的黯淡的光已经变得明亮生动,街上也变得热闹起来了。

“赶车的,到维堡区去!”姚纳听见了喊声。“赶车的!” 姚纳猛的哆嗦一下,从粘着雪花的睫毛里望出去,看见一个军人。 “到维堡区去!”军人又喊了一遍,“你睡着了还是怎么的?到维堡区去!”

为了表示同意,姚纳就抖动一下缰绳,于是从马背上和他肩膀上就有大片的雪撒下来。……那个军人坐上了雪橇。

姚纳在赶车座位上局促不安,像是坐在针尖上似的,往两旁撑开胳膊肘,不住转动眼珠, 就跟有鬼附了体一样。

姚纳回过头去瞧着乘客,努动他的嘴唇。…… “什么?”军人问。

姚纳撇着嘴苦笑一下,嗓子眼用一下劲,这才沙哑地说出口:“老爷,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哦!……赶你的车吧,赶你的车吧,……”乘客说,“照这样走下去,明天也到不了。

快点走!” 姚纳就又伸长脖子,微微欠起身子,用一种稳重的优雅姿势挥动他的鞭子。后来他有好几次回过头去看他的乘客,可是乘客闭上眼睛,分明不愿意再听了。他把乘客拉到维堡区以 后,就把雪橇赶到一家饭馆旁边停下来……湿雪又把他和他的瘦马涂得满身是白。一个钟头 过去,又一个钟头过去了……

人行道上有三个年轻人路过,把套靴踩得很响,互相诟骂,其中有个人矮而驼背。 “赶车的,到警察桥去!”那个驼子用破锣般的声音说。“一共三个人。……二十戈比!” 姚纳抖动缰绳,吧哒嘴唇。二十戈比的价钱是不公道的,然而他顾不上讲价了。……一个卢布也罢,五戈比也罢,如今在他都是一样,只要有乘客就行。 “好,走吧!”驼子用破锣般的嗓音说,对着姚纳的后脑壳喷气。“快点跑!嘿,老兄,瞧瞧你的这顶帽子!全彼得堡也找不出比这更糟的了。……” 姚纳感到他背后驼子的扭动的身子和颤动的声音。他听见那些骂他的话,看到这几个人,孤单的感觉就逐渐从他的胸中消散了。驼子骂个不停,诌出一长串稀奇古怪的骂人话。正好 他们的谈话短暂地停顿一下,姚纳就回过头去,嘟嘟哝哝说:“我的……那个……我的儿子这 个星期死了!”

“大家都要死的,……”驼子咳了一阵,擦擦嘴唇,叹口气说。“得了,你赶车吧!诸位 先生,照这样的走法我再也受不住了!他什么时候才会把我们拉到呢?”

“那你就稍微鼓励他一下,……给他一个脖儿拐!” “老不死的,你听见没有?真的,我要揍你的脖子了!……” 姚纳与其说是感到,不如说是听到他的后脑勺上啪的一响。 姚纳回转身,想讲一讲他儿子是怎样死的,可是这时候驼子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声明说,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到了。姚纳收下二十戈比以后,久久地看着那几个游荡的人的背影…… 他的苦恼刚淡忘了不久,如今重又出现,更有力地撕扯他的胸膛。姚纳的眼睛不安而痛苦地 打量街道两旁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这成千上万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倾诉衷曲呢?然 而人群奔走不停,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更没有注意到他的苦恼……

“回大车店去!”他想。大约过了一个半钟头,姚纳已经在一个肮脏的大火炉旁边坐着 了。炉台上,地板上,长凳上,人们鼾声四起。空气又臭又闷。

墙角上有一个年轻的车夫,带着睡意嗽一嗽喉咙。 “我呢,老弟,我的儿子死了。……你听说了吗?这个星期在医院里死掉的。” 姚纳看一下他的话产生了什么影响,可是一点影响也没看见。那个青年人已经盖好被子,连头蒙上,睡着了。老人就叹气……他渴望说话。他的儿子去世快满一个星期了,他却至今 还没有跟任何人好好地谈一下这件事。……应当有条有理,详详细细地讲一讲才是。……应 当讲一讲他的儿子怎样生病,怎样痛苦,临终说过些什么话,怎样死掉。听的人应当惊叫, 叹息,掉泪。

“去看一看马吧。”姚纳想。

他穿上衣服,走到马房里,他的马就站在那儿。“你在吃草吗?”姚纳问他的马说,看见了它的发亮的眼睛。“好,吃吧,吃吧。……是啊……我已经太老,不能赶车了。……该由 我的儿子来赶车才对,我不行了。……只要他活着就好了。……”姚纳沉默了一忽儿,继续 说:“库兹玛•姚内奇不在了。……他下世了。……他无缘无故死了。……比方说,你现在有 个小驹子,你就是这个小驹子的亲娘。……忽然,比方说,这个小驹子下世了。……你不是 要伤心吗?”

那匹瘦马嚼着草料,听着,向它主人的手上呵气。 姚纳讲得入了迷,就把他心里的话统统对它讲了。……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对雪景的描绘,用笔不多但却非常逼真、形象。这种环境描写极好地渲染了氛围,烘托了作品主题。
B.大车店的青年人和姚纳同为社会底层的人物,所以面对姚纳的倾诉,他并未同之前的乘客一样打骂姚纳或是显现出不耐烦,但他的表现和那些乘客一样,都对姚纳很冷漠无情。
C.小说结尾处,姚纳把心里话向马倾诉,而马也向他的手上呵气,这一情节暗寓着姚纳的“苦恼”得到了暂时缓解,在这个冷漠的社会上还是存有温情的。
D.本文以简洁、朴素的语言勾勒了风雪严寒中的几幅画面。这些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画面连缀起来却展现了一种发人深省的悲剧性。
【小题2】结合全文,简要分析姚纳的形象特点。
【小题3】小说结尾写道“姚纳讲得入了迷,就把他心里的话统统对它讲了”,请概括姚纳这样做的原因,并结合全文分析这样写的作用。
上一题 下一题 0.99难度 现代文阅读 更新时间:2019-03-23 02:5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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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题1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各题。

演说家

契诃夫

一天早上,基里尔·伊凡诺维奇下葬。

他死于俄国广为流行的两种疾病:老婆太凶和酒精中毒。在送殡行列离开教堂前往墓地的时候,波普拉夫斯基坐上出租马车,去找他的朋友扎波伊金。这个扎波伊金,诚如许多读者知道的那样,具有一种罕见的才能,他擅长在婚礼上、葬礼上、各种各样的周年纪念会上发表即兴演说。他任何时候都能开讲:半睡不醒也行,烂醉如泥也行,发着高烧也行。他的演说,好似排水管里的水,流畅、平稳、源源不断。他总是讲得娓娓动听,长而又长,所以有的时候,特别是在商人家的喜庆宴席上,为了让他闭嘴,不得不求助于警察。

“我呀,朋友,找你来了!”波普拉夫斯基正碰到他在家,开始说,“你快穿上衣服,跟我走。要是死个把小人物,我们也不会来麻烦你,可要知道这人是秘书……”

“啊,秘书!”扎波伊金打了个哈欠,“是那个酒鬼吧?”

“没错,就是那个酒鬼。这回有煎饼招待,还有各色冷盘……你还会领到一笔车马费。走吧,亲爱的!到了那边的墓地,你就天花乱坠地吹他一通,讲得比西塞罗还西塞罗,到时我们就千恩万谢啦。”

扎波伊金欣然同意。他把头发弄乱,装出一脸的悲伤,跟波普拉夫斯基一起走到了街上。

“我知道你们那个秘书,”他说着坐上出租马车,“诡计多端,老奸巨滑……”

“得了,格利沙,骂死人可不妥啊。”

“那当然。对死者要么三缄其口,要么大唱赞歌。不过他毕竟是个骗子。”

两位朋友赶上了送殡的行列,就跟在后面。灵柩抬得很慢,所以在到达墓地之前,他们居然来得及三次拐进小酒馆,为超度亡灵喝上一小杯。

在墓地上做了安魂祈祷。死者的丈母娘、妻子和小姨子遵照古老的习俗痛哭一阵。当棺木放进墓穴时,他的妻子甚至叫道:“把我也放在他身边吧!”不过她没有随丈夫跳下去,多半是想起了抚恤金。等大家安静下来,扎波伊金朝前跨出一步,向众人扫了一眼,滔滔不绝起来。

扎波伊金继续说下去,听众却开始交头接耳。他的演说差强人意,也博得几滴眼泪,但是其中许多话令人生疑。首先,大家弄不明白,为什么演说家称死者为普罗科菲·奥西佩奇,死者明明叫基里尔·伊凡诺维奇呀。其次,大家都知道,死者生前一辈子都同他的合法妻子吵架,因此他算不得单身汉。最后,他留着红褐色的大胡子,打生下来就没有刮过脸,故而不明白,为什么演说家说他的脸向来刮得干干净净的。听众都莫名其妙,面面相觑,耸着肩膀。

不久,听众开始发现,就连演说家本人也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他定睛瞧着一个地方,不安地扭动身子,自己也耸起肩膀来了。突然他打住了,吃惊得张大了嘴巴,转身对着波普拉夫斯基。

“你听我说,他活着呢!”他惊恐万分地瞧着那边说。

“谁活着?”

“普罗科菲·奥西佩奇呀!瞧他站在墓碑旁边呢!”

“他本来就没有死!死的叫基里尔·伊凡诺维奇!”

“可是你刚才亲口说的,你们的秘书死了!”

“基里尔·伊凡诺维奇是秘书呀。普罗科菲·奥西佩奇,这没错,是我们的前任秘书,但他两年前就调到第二科当科长了。”

“咳,鬼才搞得清你们的事!”

“你怎么停住了?接着讲,不讲可不妙!”

扎波伊金又转身对着墓穴,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致中断了的悼词。墓碑旁果真站着普罗科菲·奥西佩奇。一个脸刮得干干净净的年老文官。他瞪着演说家,气呼呼地皱着眉头。

“不好呀,年轻人!”回去的路上,普罗科菲·奥西佩奇埋怨道,“您的那些话说死人也许合适,可是用来说活人,这简直是讽刺挖苦,先生!天哪,您都说了些什么话?什么无私呀,不被收买呀,不受贿赂呀!这些话用来说活人简直是侮辱人格,先生!”

【小题1】小说中的“扎波伊金”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请简要分析。
【小题2】结尾部分画线句说“他瞪着演说家,气呼呼地皱着眉头”。普罗科菲·奥西佩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这样写有什么好处?请简要赏析。
【小题3】小说要讲虚构,而对于本篇小说,有人认为它构思奇特,立意深刻,也有人认为它故事荒诞,主旨多面,你同意哪种说法?请简要阐述你的观点和理由。

同类题2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下面小题。

在理发店里

契诃夫

早晨。还不到七点钟,玛卡尔·库兹米奇·勃列斯特金的理发店就已经开门了。店主人是个小伙子,年纪二十三岁上下,没有漱洗,肮里肮脏。他在这儿用抹布擦一下,在那儿用手指头挖一下,在另一处又找到个臭虫,把它从墙上拂落下来。

理发店又小又窄,有点不干净。墙壁是用圆木垒成的,上面糊着壁纸,象是马车夫褪色的衬衫。房门上方拴着小铃,被潮气侵蚀得颜色发绿,往往无缘无故,自己就颤抖起来,发出病态的玎玲玎玲声。一堵墙上挂着镜子,您照照那面镜子吧,它会用最无情的方式把您的相貌往四下里扯歪!

大家就是对着这面镜子理发和刮脸的。旁边有张小桌子,桌上放着各种东西,梳子啦,剪刀啦,剃刀啦,价钱便宜的扑粉啦,应有尽有。其实,整个理发店合起来,也不过值五枚三戈比铜币而已。

这时候,房门上方,病态的小铃发出尖叫声。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走进理发店里来,身上穿着熟皮的短皮袄,脚上登着毡靴。他头上和脖子.上围着一条女人的披巾。

这个人是艾拉斯特·伊凡内奇·亚果多夫,玛卡尔·库兹米奇的教父。“玛卡鲁希卡,你好,我的亲人!”他对专心打扫的玛卡尔·库兹米奇说。

“路好远啊!”他说,呼哧呼哧地喘气。“这是闹着玩的吗?

“我得过一场热病,心想我要死了,我就受了临终涂油礼。现在头发倒又长出来了。大夫叫我理发。与其去找别人,还不如找亲人的好。亲人又理得好,又不要钱。路略微远了点。这是实情,不过话说回来,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当出来遛个弯吧。”

“遵命。请!”

“我给您剪的光光的,准保露出头皮来!”他说。

“那个自然,要把我剪得像炮弹壳才好。那样头发才会长得密实些。”

“大妈近来可好?”

“还可以,马马虎虎。前些日子她给少校太太接过生。他们给了她一个卢布。”

“哦,一个卢布。”

“安娜·艾拉斯托芙娜近来可好?”

“我的女儿?挺好。上个星期,我们把她许配给谢金了。为什么你没有来?”

剪子的咔嚓咔嚓声停了下来。玛卡尔·库兹米奇放下胳膊,惊慌的问:“把谁许配给人家了?”

“安娜呀”

“这怎么可能?许配给谁了?”

“许配给谢金了,过一个月就要办喜事了。你要来啊,咱们喝上几蛊乐一乐。”

“可是怎么能这样呢,艾拉斯特·伊凡内奇?”玛卡尔·库兹米奇说,脸色苍白,神情惊讶,耸起肩膀。“这怎么可能呢?要知道安娜·艾拉斯托芙娜……要知道我……要知道我对他有了情分,怎么能这样呢?”

玛卡尔·库兹米奇的脸上冒出冷汗来了,他把剪子放在桌上,举起拳头揉鼻子。

“我已经有了意……我……我爱上她,而且求过婚了,我素来敬重你们,简直就把你当成我的亲爹,……给你理发,素来没要过钱。您一向沾我的光不少,当初我爸爸去世,您拿走过一张沙发和十卢布,后来没还给我,您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记得的,不过你怎么配做新郎呢?玛卡尔?难道你也能做新郎?没有钱,没有地位,你这个手艺又没有什么出息……”“那么谢金有钱?”

“谢金在劳动组织里入了股,他放出去一千五的债都有抵押品。就是嘛,孩子。好,你理发吧!干吗这样闲站着呢?”

“我没法干活,他说现在我没法干活,我浑身没力气了,我是不幸的人啊!他也不幸!我们相亲相爱,彼此已经说定,可是现在给心肠的人毫不留情的拆散了。您走吧,艾拉斯特·伊凡内奇!我看见你就受不了。”

“那我明天再来,玛卡鲁希卡。明天你再理完我的头发。”

艾拉斯特伊凡内奇的半个头剪光头发露出头皮,像是苦役犯,这时候店里只剩下马卡阿尔库兹米奇一个人,它就坐下轻声继续轻声哭泣

第二天一大早,艾拉斯特·伊凡内奇又来了。

“您有什么贵干?”玛卡尔·库兹米奇冷冰冰地问他说。

“你把我的头发剪完吧,玛卡鲁希卡。还有半边头发没剪呢。”

“那就请您先付钱。我不能白理发好不拿钱。”

(有删节)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的景描写房门上拴着的小玲被潮气侵蚀的颜色发绿,暗示着理发店潮湿老旧。
B.艾拉斯特伊凡内奇刚进门时就呼哧呼哧的喘气,可以看出他走的路很远,也急于想来占便宜。
C.马卡尔看到艾拉斯特伊凡内奇来理发很热情,但文章结尾却是冷冰冰,前后形成了鲜明对比。
D.作者在小说中没有描写安娜谢金两位人物,但是他们两人在读者心目中还是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小题2】请简要分析玛卡尔有怎样的形象特征。
【小题3】结合文末,简要分析当时社会环境的特点。

同类题3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小题。
彩 票
契诃夫
伊凡•德米特里奇是个家道小康的人,向来对自己的命运十分满意。晚饭后,他往沙发上一坐,开始读起报来。
“今天我忘了看报,”他的妻子收拾着饭桌说,“你看看,那上面有没有开彩的号码?”
“阿,有”,伊凡•德米特里奇回答。
“多少号?”
“9499组,26号。”
“好的,太太……让我来查一查……9499—26。”
伊凡•德米特里奇伸出食指,从上而下逐一查对彩票的组号。在上面数起的第二行,9499号赫然跳入眼帘!他不急着看票号,也没有再核对一遍,立即把报纸往膝头上一放。而且,像有人往他肚子上泼了一瓢冷水,他感到心窝里有一股令人愉悦的凉意:痒酥酥,颤悠悠,甜滋滋!
“玛莎,有9499号!”他闷声闷气地说。
妻子瞧着他那张惊愕的脸,明白他不是开玩笑。
“是9499号吗?”她脸色发白,忙问,把叠好的桌布又放到桌上。
“没错,没错……有的!”
“那么票号呢?”
“啊,对了!还有票号。不过,先别忙……先不看,怎么样?反正我们的组号对上了!”
伊凡•德米特里奇望着妻子,咧开嘴傻笑着,像一个小孩子在看一样闪光的东西。
“行了,你快看看票号吧!”妻子也是笑容满面,抱着能交上好运的希望。
“忙什么!这号从上而下是第二行,这么说彩金有七万五呢。这不是钱,这是实力,是资本!”
夫妇二人开始笑逐颜开。可能交上好运的想法弄得他们晕晕糊糊。
“要是我们真的中了彩,那会怎么样?”伊凡•德米特里奇说,“这可是时来运转!彩票是你的,如果是我的,那么我首先花上二万五买下一份类似庄园的不动产;花一万用于一次性开销:添置新家具,再外出旅游,还债等等。余下的四万五全存进银行吃利息……”
于是他开始浮想连翩,那画面一幅比一幅更诱人。在所有这些画面中,他发现自己都大腹便便,心平气和,身强力壮。瞧他,刚喝完一盘冰冷的杂拌浓汤,便挺着肚子躺在小河旁热乎乎的沙地上,或者花园里的椴树下……他舒舒服服地打着盹。等到太阳西下,他就拿着浴巾和肥皂,慢悠悠地走进岸边的更衣房洗澡,然后跳进水里,在那些暗银色的肥皂波纹附近,有小鱼游来游去,有绿色的水草摇摇摆摆……
“对,买上一座庄园就好,”妻子说,她也在幻想着,她想得都痴迷了。
“我,你知道,玛莎,想出国旅行去。”他说。
“那我也得出国,”妻子说,“行了,你快看看票号吧!”
“别忙!再等一等……”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继续暗自思量。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个人出国旅游那才惬意,就是不能跟那种一路上只惦记儿女、花一个小钱也要心惊肉跳的女人一道出门。
于是他平生第一次注意到,妻子老了,丑了,浑身上下有一股子厨房里的油烟味。而他却还年轻、健康、精神勃勃,再结一次婚也不成问题。 “她一拿到钱,就会加上六道锁……她会周济娘家的亲戚,对我则计较每一个小钱。”他立即想起她的那些亲戚们,听说她中了彩,保准会上门,像叫花子样死乞白赖地缠着要钱。
伊凡•德米特里奇又想起了自己的亲戚。以前他见到他们还心平气和,此刻却觉得他们面目可憎,令人讨厌。
此刻他连妻子也感到面目可憎,令人讨厌。
这时他已没了笑容,而是怀着憎恨望着妻子。她也抬眼看他,同样怀着憎恨和气愤。她也有着自己的七彩梦幻,她十分清楚丈夫梦想着什么。她知道,谁会第一个伸出爪子来夺她的彩金。
“拿人家的钱做什么好梦!”她的眼神分明这样说,“不,你休想!”
丈夫明白她的眼神,憎恨在他胸中翻滚。他要气一气他的妻子,故意跟她作对,飞快瞧一眼第四版报纸,得意洋洋地大声宣告:
“9499组,46号!不是26号!”
希望与憎恨二者顿时消失。伊凡•德米特里奇和他的妻子立刻感到:他们的住房那么阴暗、窄小、低矮,他们刚吃过的晚饭没有填饱肚子,腹部很不舒服;而秋夜漫长,令人烦闷……
一八八七年三月九日
(选自《契诃夫短篇小说选》)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这篇小说从最平常的生活现象中揭示出时代的本质和人性的弱点,短小精悍,心理描写十分传神。
B.这篇小说表现了伊凡夫妇由相爱到互相猜忌、互相憎恨,乃至最后夫妻感情产生了裂痕。但最后“中彩”的幻想破灭,让夫妇二人回到现实,产生了裂痕的感情也得到了修补。
C.“拿人家的钱做什么好梦!”她的眼神分明这样说,“不,你休想!”属心理描写和神态描写,活画出妻子对丈夫的洞察和鄙视,表现了在金钱面前,她的贪婪自私,吝啬凶狠,决绝无情。
D.小说开头写男主人公“向来对自己的命运十分满意”,最后又写“秋夜漫长,令人烦闷”,这两句话并不矛盾。因为开头写向来对命运满意,而到最后感到痛苦烦闷,正是由于彩票的影响,人性的自私和贪婪凸显了出来。
【小题2】小说多处写到查对数字组号这一细节,对情节和结构有什么作用?请结合原文分析。
【小题3】请概括小说主题,并联系现实谈谈小说给你的最深刻的启示。

同类题5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小公务员之死

(俄)契·诃夫

一个美好的晚上,一位心情美好的庶务官伊凡·德米特里·切尔维亚科夫,坐在剧院第二排座椅上,正拿着望远镜观看轻歌剧《科尔涅维利的钟声》。他看着演出,感到无比幸福。但突然间,他的脸皱起来,眼睛往上翻,呼吸停住了……他放下望远镜,低下头,便……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无论何时何地,谁打喷嚏都是不能禁止的。庄稼汉打喷嚏,警长打喷嚏,有时连达官贵人也在所难免。人人都打喷嚏。切尔维亚科夫毫不慌张,掏出小手绢擦擦脸,而且像一位讲礼貌的人那样,举目看看四周:他的喷嚏是否溅着什么人了?但这时他不由得慌张起来,因为他看到,坐在他前面第一排座椅上的一个小老头,正用手套使劲擦他的秃头和脖子,嘴里还嘟哝着什么。切尔维亚科夫认出这人是三品文官布里扎洛夫将军,他在交通部门任职。

“我的喷嚏溅着他了!”切尔维亚科夫心想,“他虽说不是我的上司,是别的部门的,不过这总不妥当。应当向他赔个不是才对。”

切尔维亚科夫咳嗽一声,身子探向前去,凑着将军的耳朵小声说:“务请大人原谅,我的唾沫星子溅着您了……我出于无心……”

“ 没什么,没什么……”

“看在上帝份上,请您原谅。要知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哎,请坐下吧!让人听戏嘛!”

切尔维亚科夫心慌意乱了,他傻笑一下,开始望着舞台。他看着演出,但已不再感到幸福。他开始惶恐不安起来。幕间休息时,他走到布里扎洛夫跟前,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终于克制住胆怯心情,嗫嚅道:“我溅着您了,大人……务请宽恕……要知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哎,够了!我已经忘了,您怎么老提它呢!”将军说完,不耐烦地撇了撇下嘴唇。

“他说忘了,可是他那眼神多凶!”切尔维亚科夫暗想,不时怀疑地瞧他一眼。“连话都不想说了。应当向他解释清楚,我完全是无意的……这是自然规律……否则他会认为我故意啐他。他现在不这么想,过后肯定会这么想的!……”

回家后,切尔维亚科夫把自己的失态告诉了妻子。他的妻子先是被吓着了,但后来听说布里扎洛夫是“别的部门的”,也就放心了。但他觉得妻子对发生的事过于轻率了。

“不过你还是去一趟赔礼道歉的好”,他的妻子说,“他会认为你在公共场合举止不当!”

“说得对呀!刚才我道歉过了,可是他有点古怪,而且一句中听的话也没说……再者也没有时间细谈。”

第二天,切尔维亚科夫穿上新制服,刮了脸,去找布里扎洛夫解释。他走进将军的接待室,看到里面有许多请求接见的人。将军被围坐在其中,已经开始接受呈文了。将军询问过几人后,抬眼望着切尔维亚科夫。

“昨天在‘阿尔卡吉亚’剧场,如果大人还记得的话,”切尔维亚科夫说,“我打了一个喷嚏,无意中溅了……务请您原……”

“什么废话……天知道怎么回事!”将军扭过脸,对下一名来访者说:“您有什么事?”

“他不想说!”切尔维亚科夫脸色煞白,心里想道,“看来他生气了……不行,这事不能这样放下,我要跟他解释清楚”

当将军接见完最后一名来访者,正要返回内室时,切尔维亚科夫一步跟上去,又开始嗫嚅道:“大人,倘若在下胆敢打搅大人的话,那么可以说,只是出于一种悔过的心情……我不是有意的,务请您谅解,大人!”

将军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挥一下手。

“您简直开玩笑,先生!”将军说完,进门不见了。

“这怎么是开玩笑?”切尔维亚科夫想,“根本不是开玩笑!身为将军,却不明事理!既然这样,我再也不向这个装腔作势的人赔不是了!去他的!我给他写封信,再也不来了!真的,再也不来了!”

切尔维亚科夫这么思量着回到家里。可是给将军的信却没有写成。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这信该怎么写,只好次日又去向将军本人解释。

“我昨天来打搅了大人,”当将军向他抬起疑问的目光,他开始嗫嚅道,“我不是如您讲的来开玩笑的。我来是向您赔礼道歉,因为我打喷嚏时溅着您了,大人……说到开玩笑,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在下胆敢开玩笑吗?倘若我们真开玩笑,那样的话,就丝毫谈不上对大人的敬重了……谈不上……”

“滚出去!!”忽然间,脸色发青、浑身打颤的将军大喝一声。

“什么,大人?”切尔维亚科夫小声问道,他吓呆了。

“滚出去!”将军跺着脚,又喊了一声。

切尔维亚科夫突然感到肚子里什么东西碎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他一步一步退到门口。他来到街上,步履艰难地走着……他迷迷糊糊地回到家里,没脱制服,就倒在长沙发上……咽了气。

【小题1】下列对这篇小说有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 )
A.小说的主人公切尔维亚科夫向布里扎洛夫将军前后进行了多达六次的“道歉”,而且一次比一次显得郑重、真诚而又卑怯、悲戚。
B.小说不仅表现了作者对思想庸俗、生活猥琐的小市民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痛恨,也表达了其对罪恶的等级制度的控诉。
C.小说灵活地运用了外貌、语言、心理、动作等多种描写手法来塑造主人公切尔维亚科夫这一典型形象。
D.小说悲惨凄清。切尔维亚科夫在观看歌剧时把喷嚏溅到了一位将军头上,然后就陷入了循环往复的道歉之中。
【小题2】小说主人公切尔维亚科夫是一个怎样的人?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小题3】请问小说中切尔维亚科夫回家后和妻子谈话的情节可以删去吗?为什么?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