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从来不是在温情脉脉的人道牧歌声中进展,相反,它经常要无情地践踏着千万具尸体而前行。炫耀暴力和武功是氏族、部落大合并的早期宗法制这一整个历史时期的光辉和骄傲。所以继原始的神话、英雄之后的,便是这种对自己氏族、祖先和当代的这种种野蛮吞并战争的歌颂和夸扬。殷周青铜器也大多为此而制作,它们作为祭祀的“礼器”,多半供献给祖先或铭记自己武力征伐的胜利。而凶怪恐怖的饕餮形象,它一方面是恐怖的化身,另一方面又是保护的神衹。它对异氏族、部落是威惧恐吓的符号:对本氏族、部落则又具有保护的神力。这种双重性的宗教观念、情感和想象便凝聚在此怪异狞厉的形象之中。在今天是如此之野蛮,在当时则有其历史的合理性。也正因如此,古代诸氏族的野蛮的神话传说,残暴的战争故事和艺术作品,包括荷马的史诗、非洲的面具...尽管非常粗野,甚至狞厉可怖,却仍然保持着巨大的美学魅力。中国的青铜饕餮也是这样。在那看来狞厉可畏的威吓神秘中,积淀着一股深沉的历史力量。它的神秘恐怖正是与这种无可阻挡的巨大历史力量相结合,才成为崇高的美。人在这里确乎毫无地位和力量,有地位的是这种神秘化的动物变形,它威吓、吞食、压制、践踏着人的身心。但当时社会必须通过这种种血与火的凶残、野蛮、恐怖、威力来开辟自己的道路而向前跨进。这个动辄杀戮千百俘虏、奴隶的历史年代早成过去,但代表、体现这个时代精神的青铜艺术之所以至今为我们所欣赏、赞叹不绝,不正在于它们体现了这种超人的历史力量才构成了青铜艺术的狞厉的美的本质?这如同给人以恐怖效果的希腊悲剧所渲染的命运感,由于体现着某种历史必然性和力量而成为美的艺术一样。超人的历史力量与原始宗教神秘观念的结合,也使青铜艺术散发着一种严重的命运气氛,加重了它的神秘狞厉风格。
同时,由于早期宗法制与原始社会毕竟不可分割,这种种凶狠残暴的形象中,又仍然保持着某种真实的稚气。从而使这种毫不掩饰的神秘狞厉,反而荡漾出一种不可复现和不可企及的童年气派的美丽。特别是今天看来,这一特色更为明白。饕餮纹饰也是如此。它们仍有某种原始的、天真的、拙朴的美。
所以,远不是任何狰狞神秘都能成为美。恰好相反,后世那些张牙舞爪的各类人、神造型或动物形象,尽管如何夸耀威吓恐惧,却徒然只显其空虚可笑而已。它们没有青铜艺术这种历史必然的命运力量和人类早期的童年气质。
社会愈发展、文明愈进步,也才愈能欣赏和评价这种崇高狞厉的美。在宗法制时期,它们并非审美观赏对象,而是诚惶诚恐顶礼供献的宗教礼器;在封建时代,也有因为害怕这种狞厉形象而销毁它们的史实。恰恰只有在物质文明高度发展,宗教观念已经淡薄,残酷凶狠已成陈迹的文明社会里,体现出远古历史前进的力量和命运的艺术,才能为人们所理解、欣赏和喜爱,才能成为真正的审美对象。
(节选自李泽厚《美的历程》)
【小题1】下面关于饕餮形象在青铜器中盛行的原因的表述,不符合原文意思的一项是A.古人大多借助饕餮形象来炫耀暴力和武功,对自己氏族、祖先和当代的种种野蛮吞并战争进行歌颂和夸扬。 |
B.古人为了借狞厉可畏的神秘力量来威吓、压制、践踏异氏族和部落,便创造出代表威惧恐吓的饕餮等狞厉形象。 |
C.饕餮形象既有积淀着历史力量的崇高的美,又有某种原始的、天真的、拙朴的美,被不同时期的人们欣赏、喜爱。 |
D.饕餐形象蕴涵某种宗教神秘力量,是原始崇拜的具有保护意义的神祗的化身,具有双重性的宗教观念、情感和想象。 |
A.青铜器大多是作为祭祀的礼器,多半供献给祖先或铭记自己武力征伐的胜利,它的产生和古代战争密切相关。 |
B.饕餮形象一方面是恐怖的化身,对异氏族、部落是恐吓的符号:另一方面是保护的神衹,对本氏族、部落具有保护的神力。 |
C.中国的青铜饕餐具有巨大的美学魅力,这些粗野甚至狞厉可怖的事物,在当时有其历史的合理性,积淀着远古历史前进的力量。 |
D.饕餮纹饰的崇高之美体现在,它不仅代表一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也是人类祖先自身光荣与骄傲形象的化身。 |
A.青铜艺术和希腊悲剧虽然都给人以恐怖效果,但是同时体现着某种历史必然性和力量,都赋予人们美的感受。 |
B.由于受早期宗法制的直接影响,饕餮形象有着某种原始、天真、拙朴的美,体现出一种不可企及的童年气派。 |
C.后世的狰狞形象没有了青铜艺术这种历史必然的命运力量和人类早期的童年气质,显得空虚可笑,缺乏美感。 |
D.只有在现代社会,物质文明高度发达,宗教观念已经淡薄,人们才能真正理解、欣赏、喜爱饕餮之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