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选择题- (共5题)
微纪元(节选)
刘慈欣
先行者知道,他现在是全宇宙中唯一的一个人了。
那事已经发生过了。
其实,在他启程时人类已经知道那事要发生了。人类发射了一艘恒星际飞船,在周围100光年以内寻找带有可移民行星的恒星。宇航员被称为先行者。
飞船航行了23年时间,由于速度接近光速,地球时间已过去了两万五千年。
飞船继续飞向太阳系深处。先行者没再关注别的行星,径直飞回地球。啊,我的蓝色水晶球……先行者闭起双眼默祷着,过了很长时间,才强迫自己睁开双眼。
他看到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地球。
黑色的是熔化后又凝结的岩石,白色的是蒸发后又冻结的海洋。
飞船进入低轨道,从黑色的大陆和白色的海洋上空缓缓越过,先行者没有看到任何遗迹,一切都熔化了,文明已成过眼烟云。
这时,飞船收到了从地面发来的一束视频信号,显示在屏幕上。
先行者看到了一个城市的图像:先看到如林的细长的高楼群,镜头降下去,出现了一个广场,广场上一片人海,所有的人都在仰望天空。镜头最后停在广场正中的平台上,那儿站着一个漂亮姑娘,好像只有十几岁。她在屏幕上冲着先行者挥手,娇滴滴地喊:“喂,我们看到你了!你是先行者?”
在旅途的最后几年,先行者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虚拟现实的游戏中度过的。在游戏里,计算机接收玩者的大脑信号,构筑一个三维画面,画面中的人和物还可根据玩者的思想做出有限的互动。先行者曾在寂寞中构筑过从家庭到王国的无数个虚拟世界,所以现在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幅这样的画面,可能来自大灾难前遗留下来的某种自动装置。
“那么,现在还有人活着吗?”先行者问。
“您这样的人吗?”姑娘天真地反问。
“当然是我这样的真人,不是你这样的虚拟人。”
姑娘两只小手在胸前绞着,“您是最后一个这样的人了,如果不克隆的话……呜呜……”姑娘捂着脸哭起来。
先行者的心如沉海底。
“您怎么不问我是谁呢?”姑娘抬头仰望着他,又恢复了那副天真神色,好像转眼就忘了刚才的悲伤。
“我没兴趣。”
姑娘娇滴滴地大喊:“我是地球领袖啊!”
先行者不想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他起身要走。
“您怎么这样!全城人民都在这儿迎接您,前辈,您不要不理我们啊!”
先行者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问:“人类还留下了什么?”
“照我们的指引着陆,您就会知道!”
先行者进入了着陆舱,在那束信息波的指引下开始着陆。
他戴着一副视频眼镜,可以从其中一个镜片上看到信息波传来的画面。画面上,那姑娘唱起歌来:
啊,尊敬的使者,你来自宏纪元!
伟大的宏纪元,
美丽的宏纪元,
你是烈火中消逝的梦……
人海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大声合唱:“宏纪元,宏纪元……”
先行者实在受不了了,他把声音和图像一起关掉。但过了一会儿,当感觉到着陆舱接触地面的震动时,他产生了一个幻觉:也许真的降落在一个高空看清楚的城市了?他走出着陆舱,站在那一望无际的黑色荒原上时,幻觉消失,失望使他浑身冰冷。
先行者打开面罩,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空气很稀薄,但能维持人的呼吸。气温在摄氏零下40度左右。天空呈一种大灾难前黎明或黄昏时的深蓝色。脚下是刚凝结了两千年左右的大地,到处可见岩浆流动的波纹形状,地面虽已开始风化,仍然很硬,土壤很难见到。这片带波纹的大地伸向天边,其间有一些小小的丘陵。
先行者看到了信息波的发射源,一个镶在岩石中的透明半球护面,直径大约有一米,下面似乎扣着一片很复杂的结构。他注意到远处还有几个这样的透明半球,像地面上的几个大水泡,反射着阳光。
先行者又打开了画面,虚拟世界中,那个小骗子仍在忘情地唱着,广场上所有的人都在欢呼。
先行者麻木地站着,深蓝色的苍穹中,明亮的太阳和晶莹的星星在闪耀,整个宇宙围绕着他——最后一个人类。
孤独像雪崩一样埋住了他,他蹲下来捂住脸抽泣起来。
歌声戛然而止,虚拟画面中的所有人都关切地看着他,那姑娘嫣然一笑。
“您对人类这么没信心吗?”
这话中有一种东西使先行者浑身一震,他真的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来。他走进那个透明的半球,俯身向里面看。
那个城市不是虚拟的,它就像两万五千年前人类的城市一样真实,它就在这个一米直径的半球形透明玻璃罩中。
人类还在,文明还在。
“前辈,微纪元欢迎您!”
(有删改)
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当城市图像出现后,本文开头部分营造出的沉郁氛围变得较为轻快,这两种氛围的更替,给读着带来了一种奇幻的阅读体验。 |
B.地球领袖是一位十几岁的、天真的、娇滴滴的漂亮姑娘,这一形象来自先行者的大脑信号,是他对人类美好记忆的一部分。 |
C.先行者着陆后,看到天空是“黎明或黄昏时的深蓝色”,孤独的感觉是像被雪崩所埋,这都是以身心感受来写先行者对过去地球的深刻眷念。 |
D.姑娘率众在广场等候、迎接先行者“前辈”,间接说明“微纪元”的人们继承了以往的人类文明,科技水平已经很高。 |
那一排钻天杨
肖复兴
四十多年前,从北大荒回到北京不久,我搬家到陶然亭南的地铁宿舍。走出宿舍,有一条大道,大道旁有一排新栽不久的钻天杨,瘦弱的树后有两间同样瘦弱的小平房,这是一家小小的副食品商店。
我和店里的售货员很熟。年轻的那一位售货员,刚来不久。她个子不太高,面容清秀,长得纤弱,人很直爽,快言快语。她曾经不好意思地告诉我:没考上大学,家里非催着赶紧找工作,只好到这里上班。
知道我在中学里当老师,她让我帮她找一些高考复习材料,她想明年接着考。我鼓励她:对,明年接着考!有这个心劲儿,最重要!每次去那里买东西,她都爱和我说话。我把看过的杂志和旧书借给她看,或者索性送给她。她见到我就叫我肖老师,我管她叫小冯同学。
有一次,她看完我借给她的一本契科夫小说选。还书的时候,我问她读完这本书,最喜欢哪一篇?她笑了:这我说不上来,那篇《跳来跳去的女人》,我没看懂,但觉得特别有意思。
1978年的夏天,我和她相互鼓励着,一起到木樨园中学参加高考。记得考试的第一天,木樨园中学门口的人乌泱乌泱的,黑压压拥挤成一团。高考放榜,我考上了,她没考上。从此以后,她不再提高考的事了,老老实实在副食店上班。
大学毕业后,我搬家离开了地铁宿舍,发现旧杂志把床铺底下挤得满满堂堂。便想起了这位小冯同学,她爱看书,把这些杂志送给地好。我来到副食店,一眼就看见她坐在柜台里。看见我进来,她忙走了出来,笑吟吟地叫我。我这才注意,她脸色有点黄,挺着个大肚子,小山包一样,起码有七八个月了。我惊讶地问道:这么快,你都结婚了?
她笑着说:还快呢,我25岁都过了小半年!我们有同学都早有孩子了呢!
那天告别时,地特意送我走出副食店。正是四月开春的季节,路旁那一排钻天杨的枝头露出了鹅黄色的小叶子,迎风摇曳,格外明亮打眼。在这里住了小九年,我似乎是第一次发现这钻天杨的小叶子这么清新,这么好看。
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小冯同学。
前些日子,我参加一个会议,到一座宾馆报到。那座宾馆新建没几年,设计和装潢都很考究,宽阔的大厅里,从天而降的瀑布一般的吊灯,晶光闪烁。一位身穿藏蓝色职业西式裙装的女士,大老远挥着手臂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来笑吟吟地问我:您是肖老师吧?我点点头,握了握她的手。她又问我:您还认得出我来吗?起初,我真没有认出她,以为她是会议负责接待的人。她笑着说:我就知道您认不出我来了,我是小冯呀!看我盯着她发愣,她补充道:地铁宿舍那个副食店的小冯,您忘了吗?
我忽然想起来了,但是,真的不敢认了,她个子高了些,也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我对她说了这些感受,她咯咯笑了起来,说:还年轻呢?明年就整六十了。
她还是那么直爽,言谈笑语的眉眼之间,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仿佛岁月倒流,昔日重现。我知道了她的经历:生完孩子没多久,她就辞掉副食店的工作,在家带孩子,孩子上幼儿园后,她不甘心总这么憋在家里,用她自己的话说“还不把我变成甜面酱里的大尾巴蛆?”便和丈夫一起下海折腾,折腾得一溜儿够,赔了钱,也赚了钱,最后合伙投资承包了这个宾馆,她忙里忙外,统管这里的一切。
她说:中学毕业去副食店工作,到今年整整四十年。您看看这四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说:你过得够好的了!这不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吗?
她略咯地笑了起来:还节节高呢!您忘了您借给我的那本契诃夫小说了吗?您说我像不像那个跳来跳去的女人?
分别的时候,我问她,那个小小的副食店,现在还有吗?
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那么小,跟芝麻粒一样的副食店,现在还能有吗?早被连锁的超市取代了。她还告诉我,地铁宿舍二十多年前就都拆平,盖起了高楼大厦,副食店早被淹没在楼群里了。不过,副食店前路旁那一排钻天杨,倒是没有被砍掉,现在都长得有两三层楼高了,已经成了那个地带的一景儿了呢!
钻天杨,她居然还记得那一排钻天杨。
(有删改)
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资,不正确的一项是A.本文采用了外貌描写的手法展现主人公形象,文章选取了小冯同学“刚参加工作、要当母亲、做宾馆管理者”三个人生阶段的外费特征来表现她的变此。 |
B.小冯同学说她像“那个跳来跳去的女人”,这和前文“我”和她交流契诃夫小说的感受相相呼应,也表明了“我”及“我”的书成就了她的灿烂人生。 |
C.“那么小,跟芝麻粒一样的副食店”,这句话运用了夸张修辞,生动形象地描绘出了副食店的渺小;也正是其渺小等原因,所以很快被时代的浪潮淹没。 |
D.这篇文章篇幅不长,但时间跨度大,作者采用顺叙的手法描写了四十年的人和生活的变化,采用以小见大的手法,来展现社会迅速发展的时代风貌。 |
到梨花屯去
何士光
这故事开场时是颇为平淡的,只是后来,马车快要进梨花屯,而两个乘客也沉默时,回过头来看一看,兴许才有一点故事的意味……
一辆马车从白杨坝出来,车夫是个老人家。在一座石桥旁,他把一个中年人让到车上来。看得出,这是位下乡干部。
天色好晴朗。水田还没有栽上秧子,但包谷已长得十分青葱,初夏的山野,透露着旺盛的生命力,叫人沉醉不已。碎石的马路拐弯了,爬坡了,又拐弯了,又爬坡了。不时有布谷在啼叫,车上的人似乎打起盹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住。打盹的干部猛地抬头,看见有人正上到车上来。
“啊,谢主任?”来人犹豫地打招呼,似乎有些意外。
“是……老赵同志?”谢主任嗫嚅了一下,也有些突然。
车抖了一下,从横过路面的小小水沟上驶过。
谢主任把香烟掏出来,递一支给老赵:“去梨花屯?”语气中有和解的意味。
老赵谨慎地回答:“是。”
“去包队吗?
“是。胜利大队。”
“我也是!”谢主任和蔼地笑起来,“我们都是十回下乡九回在,老走梨花这一方!
笑颜使气氛松动起来。三只白鹤高高飞过,不慌不忙扇动着长长的翅膀,在蓝天里显得又白又亮……
“老赵,”谢主任开诚布公地谈起来,“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谈谈呢!为七六年秋天在梨花挖那条沟,你怕还对我有些意见呐!
“谢主任,你说到哪里去了!”
“实事求是嘛!当时我是工作队的负责人,瞎指挥是我搞的,该由我负责!有人把责任归到你头上,当然不应当!”
“我……”
“我也明知那条沟不该挖,一气就占了四十亩良田。但当时压カ大啊;上边决定要挖,社员不同意挖,是我硬表了态:我叫挖的,我负责!”
“这种表态,”老赵想了一想,“我也表过……”
“那是因为我先表嘛!”谢主任接过话头,“老赵,去年报上有篇报道,你读过没有?”
“哪一篇?”
“谈得真好!”谢主任不胜感慨地说,“是基层干部座谈。总结说:上面是‘嘴巴硬’,基层干部是‘肩膀硬’!基层干部负责任。像是报道的安徽……”
路转了一个大弯一一在一座杉树土岗前好像到了尽头,接着又一下子在马车前重新展现出来,一直延伸到老远的山垭口…
“正是这样嘛!”谢主任点头,“那条沟,责任由我负!”
“我也有责任!那是分派给我的任务。如果不是我催得紧,态度那样硬,说不定就挖不成!责任归我负!”双方都有诚恳的态度,气氛十分亲切了,甚至到了甜蜜的地步。
路旁出现了一条水沟,水欢快地流淌着,发出叫人喜悦的响声……
他们无拘无束地谈下去了。谈形势,谈这次去梨花屯纠正“定产到组”中出现的种种偏差,等等。后来,拉起家常来了……
越近梨花屯,地势就越平坦,心里也越舒畅。突然,谢主任拍了拍赶车老汉的肩膀:“停一停!”
老人家把缰收住了。
“两年多没到梨花,看看那条沟怎样了!”
坝子上水田一块接着一块,已经犁过了。带着铧印的泥土静静地横陈着,吸收着阳光,像刚切开的梨子一样新鲜,透着沁人心脾的气息……
看不见那条沟。
谢主任问车夫:“老同志,那条沟是不是在这一带?”
“咹?”老人家听不清。
老赵大声说:“沟——挖过一条沟啊!”
“嗯,”老人家听懂了,点点头,“是挖过一条沟。唔,大前年的事喽,立冬后开挖的。分给我们六个生产队,每个劳力摊一截。我都有一截呢!顶上头一段,是红星队……”
看来老人家说起话来是絮絮不休的。老赵终于打断了他:“现在沟在哪里?”
“哪里?”老人家摇着头,“后来填了嘛,去年,开春过后……”
谢主任问:“哪个喊填的?”
“哪个?”老人家认真地想了一回,“没有哪个。是我们六个队的人商量的。总不成就让它摆在那里,沟不沟坎不坎的!唔,先是抬那些石头。论挑抬活路,这一带的人都是好手,肩膀最硬……”
像我们在乡下会碰到的许多老人家一样,这位老人也有着对往事的惊人记忆。也许平时不大有机会说话,一旦有人听,他们就会把点点滴滴说得详详细细,有几分像自言自语,牵连不断地说下去。说下去,平平静静的,像是在叙述别人的而不是自身的事情,多少波澜都化为了涓涓细流,想当初虽未必如此简单,而今却尽掩在老人家略带沙哑的嗓音里了。
后来,老赵提醒他:“老人家,我们走吧!”
老赵的声意,柔和得有些异样。而且不知为什么,这以后不论是老赵还是谢主任,都没再说一句话。
啊,前面,杂树的碧绿和砖瓦的青灰看得见了。是的,梨花屯就要到了!
1979年5月(有删改)
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中的“包队”“定产到组”等词语,以及关于“安徽”的报道,都指向改革初期的现实,在今天又使小说具有记录历史的意味。 |
B.谢主任感慨报道中基层干部的“肩膀硬”,而赶车老人随后提及这一带做挑抬活路的农民们“肩膀最硬”,对谢主任予以嘲讽与回击。 |
C.小说前半部分描写了两个下乡干部逐步消除因挖沟曾产生的隔阂,后半部分转而描写赶车老人讲述填沟等往事,进一步深化了时代主题。 |
D.小说多次写到路,“拐弯”“爬坡”“重新展现”“越来越平坦”等,既是写实,又使最后一段自然地传达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愿景。 |
聚 宴
符浩勇
下班的时候,阿炳打来电话说,让我到他城南的音像店去一下。我犹豫了,从我这儿到他城南的音像店几乎绕大半个城,下班这当儿车流如织,我蹬自行车就得大半个小时呢。我说:“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阿炳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来一下就知道了。”随即,他挂了电话,那口气仿佛有什么不见面就不好说或不能说的事。
我了解他的执拗,知道跟他再说也不会有变,只好骑自行车绕道城郊向着城南蹬去。
我和阿炳认识是在朋友的饭局上。席间,他几乎不动声息,比我的话还少。有好事者欺我不胜酒力,企图借势灌醉我,吵嚷间,他竟横身夺过我的酒杯把酒往他嘴里倒。这让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他。
那晚,阿炳送我回家,到了我家楼下,有个孕妇跪在街边,面前摊着一张白纸,写着歪歪扭扭的字,不用看也能猜出大概内容。我发现阿炳搀扶着我时,也不忘掏出五元钱丢在纸上……
没想到,我绕道城郊走,路上行人也并不稀少,一条本不宽敞的小路被挤得更窄小了。丁字路口处,那堵围墙后破败的院落,是阿炳曾经上班的地方。阿炳告诉过我,他是参加工作三年后听人怂恿下海去的,却什么也没捞着。如今好不容易在城南租个小铺面开了一家音像店,赚利很薄,刚能抵上养家糊口。但阿炳乐在其中,按他的话说,别看音像店门脸小,声乐的世界可大着呢。我和他一来二往混熟后,不时就相邀小聚,大多是到郊外农家菜馆去,要几样应时的小菜。阿炳酒量并不好,独独喜欢三春椰酒,喝到醉眼蒙眬时,便学着电视里的广告词,戏说你好我也好。由此我常常想起认识他的那个宴席上他为我挡酒,心里便陡增些许敬意。
街边车水马龙,一个老汉沿街乞讨着。记不清多少次了,我和阿炳走在街边,见到乞丐或残疾人,他总是像准备好了似的,悄然丢下三五元钱。我说:“那些都是装出来的。有电视台采访一位在街边乞讨的孕妇,结果她拔腿就跑,原来大肚子是垫起来的。”他听了只是笑笑。我知道他未必相信我的话,或者就不打算相信。有一次,我明知不能说服他,却还是说:“你就图个心安?”他却说:“不是心安不安。只要他们高兴,况且这付出也是我能承受的。”
也许这只是缘起。后来一件窝囊透顶的事,弄得我的内心很不平静,想必阿炳的内心也不会平静。
那是朋友的朋友介绍的朋友的朋友,从贵州大山里赶来,办了一个小型慈善讲座。主讲人林山似乎还没有抖落从远山而来的疲惫,他给我们看了几幅富有感染力的照片——木板钉成的墙壁、渴求的眼神、龟裂的手指等,说贵州远山深谷里教育亟待拯救。他的演说声泪俱下,震撼了在场所有的人。现场募捐时,我掏了600元,阿炳捐了2000元。我知道那是他筹集的进货款。那时,他的音像店几乎没有进账。
事后一个月,阿炳似乎还没有从贵州的大山里走出来。他说:“如果可能,真想去贵州支教,哪怕是一个月。”于是我设法联系朋友的朋友,可是林山似乎人间蒸发了,倒是打听到那天在场41人共捐了16.4万元。朋友的朋友找到朋友,说是林山的手机关机了,他们也只是在一家网站上认识林山的。我特意上了那个网站,网站上有林山贴的很多照片,包括演讲现场见到的那些照片;还有很多帖子,呼吁社会关注贵州大山里的孩子。林山失踪后,网站上的资料也就停止了更新。种种情况表明:我们受骗了。但阿炳并无失落感,他始终固执地相信他的直觉:林山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诚意……
一年过去,我和阿炳仍会在朋友聚会小酌时相互关照,但我心里不觉有点生分,害怕他会提起因我的冒失而引致的尴尬结果。渐渐地,我甚至觉得他每一次对我的笑都意味深长。但阿炳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对为贵州大山捐款的事只字不提。不时,我和他还是相约到郊外农家菜馆去,依旧是点几样应时小菜,酒还是熟识的三春椰酒,却未见他再喝醉过。上周末,阿炳外埠的朋友来了,我还应邀到城郊农家菜馆去赴宴;今天周四,他打来电话非让我去找他,究竟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呢?
远远的,我听到从阿炳的音像店里飘出来天籁般的旋律,正想待在街边沐浴一番。不想阿炳从店里出来了,不容我迟疑,催我进屋。
屋里不大的空间,摆了一张扁形饭桌,放着一瓶贵州醇白酒,还有外买的几样小菜,却摆了三个座位。我问:“还有谁?”
只见阿炳抖出一张发皱的都市报,神情有些异样,他说:“还记得吗?那位贵州大山来的林山,他,他没有骗我们,他是在回贵州途中遭遇不测了……好在那个无意伤害他的人发现了那些钱(捐款)的来路……最终那些钱用在山区小学的建设上了……”
那晚,我和阿炳都喝得酩酊大醉;那晚,我和阿炳畅游在音乐的海洋里,我只记得阿炳的眼眸好亮好亮。(原文有删改)
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写阿炳叫“我”到他的音像店去,却不肯在电话中告诉“我”究竟有什么事,一方面给读者留下了悬念,一方面也暗示阿炳想要告诉“我”的事情不同寻常。 |
B.小说第五段将饭局上有些好事者对“我”的态度与初次见面的阿炳对“我”的态度进行对比,委婉地批评了一些人不顾他人健康强行劝酒的不文明餐桌风气。 |
C.小说第八段写“我”看到“一个老汉沿街乞讨”的场面,触景生情,不觉回忆起“我”与阿炳交往中的一些小事,并为阿炳屡屡不听“我”的提醒和劝告而感到遗憾。 |
D.“我”冒失地鼓动阿炳把两千元的进货款捐给了林山,林山携善款失踪后,“我”感到特别尴尬,内心很不平静,见到阿炳时感到不自在。 |
窗子以外
林徽因
话从哪里说起?等到你要说话,什么话都是那样渺茫地找不到个源头。
此刻,就在我眼帘底下坐着,是四个乡下人的背影:一个头上包着黯黑的白布,两个褪色的蓝布,又一个光头。他们支起膝盖,半蹲半坐的,在溪沿的短墙上休息。每人手里一件简单的东西:一个是白木棒,一个篮子,那两个在树荫底下我看不清楚。无疑地他们已经走了许多路,再过一刻,抽完一筒旱烟以后,是还要走许多路的。兰花烟的香味频频随着微风,袭到我官觉上来,模糊中还有几段山西梆子的声调,虽然他们坐的地方是在我廊子的铁纱窗以外。
永远是窗子以外,不是铁纱窗就是玻璃窗,总而言之,窗子以外!
所有的活动的颜色、声音、生的滋味,全在那里的,你并不是不能看到,只不过是永远地在你窗子以外罢了。多少百里的平原土地,多少区域的起伏的山峦,昨天由窗子外映进你的眼帘,那是多少生命日夜在活动着的所在;每一根青的什么麦黍,都有人流过汗;每一粒黄的什么米粟,都有人吃去;其间还有的是周折,是热闹,是紧张!可是你则并不一定能看见,因为那所有的周折,热闹,紧张,全都在你窗子以外展演着。
在家里罢,你坐在书房里,窗子以外的景物本就有限。那里两树马缨,几棵丁香;榆叶梅横出疯权的一大枝;海棠因为缺乏阳光,每年只开个两三朵——叶子上满是虫蚁吃的创痕,还卷着一点焦黄的边;廊子幽秀地开着扇子式,六边形的格子窗,透过外院的日光,外院的杂音。什么送煤的来了,偶然你看到一个两个被煤炭染成黔黑的脸;什么米送到了,一个人掮着一大口袋在背上,慢慢踱过屏门;还有自来水、电灯、电话公司来收账的,胸口斜挂着皮口袋,手里推着一辆自行车;更有时厨子来个朋友了,满脸的笑容,“好呀,好呀!”地走进门房;什么赵妈的丈夫来拿钱了,那是每月一号一点都不差的,早来了你就听到两个人唧唧哝哝争吵的声浪。那里不是没有颜色、声音、生的一切活动,只是他们和你总隔个窗子,——扇子式的,六边形的,纱的,玻璃的!
你气闷了,把笔一搁说,这叫做什么生活!检点行装说,走了,走了,这沉闷没有生气的生活,实在受不了,我要换个样子过活去。健康的旅行既可以看看山水古刹的名胜,又可以知道点内地纯朴的人情风俗。走了,走了,天气还不算太坏,就是走他一个月六礼拜也是值得的。
没想到不管你走到哪里,你永远免不了坐在窗子以内的。不错,许多时髦的学者常常骄傲地带上“考察”的神气,架上科学的眼镜,偶然走到哪里一个陌生的地方瞭望,但那无形中的窗子是仍然存在的。不信,你检查他们的行李,有谁不带着罐头食品,帆布床,以及别的证明你还在你窗子以内的种种零星用品,你再摸一摸他们的皮包,那里短不了有些钞票;一到一个地方,你有的是一个提梁的小小世界。不管你的窗子朝向哪里望,所看到的多半则仍是在你窗子以外,隔层玻璃,或是铁纱!隐隐约约你看到一些颜色,听到一些声音,如果你私下满足了,那也没有什么,只是千万别高兴起来说什么接触了,认识了若干事物人情,天知道那是罪过!
(有删改)
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第二段描写窗外四个乡下人的背影,笔触细致,表露出观看者对他们的陌生与好奇,并引发下文关于窗子内外的感叹。 |
B.既然所有活动的颜色、声音、生的滋味,永远都只在窗子之外,那么通过健康的旅行,领略了名胜古迹和风土人情,就会获得深刻的认识。 |
C.本文写“时髦的学者”架上“科学的眼镜”,到陌生的地方“瞭望”,是以调侃的方式来讥刺他们的“考察”不过是浮光掠影罢了。 |
D.开头的“话从哪里说起”一句看似多余而突兀,但读完全文之后,就会明白作者正是从那种渺茫之感开始梳理自己思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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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题量占比
选择题:(5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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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难度分析
1星难题:0
2星难题:0
3星难题:0
4星难题:0
5星难题:0
6星难题:0
7星难题:0
8星难题:0
9星难题: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