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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干

(题文)阅读下文,完成小题。
一条鱼的狂奔
他的手里提一个沉甸甸的冲击钻,腰间另一个丑陋并陈旧的卷尺。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几个等车的人。那里还有一个空位。他需要一个位子,可是他不敢走过去。
他已经累了一天。他把自己悬挂在接近竣工的楼房外墙,用极度别扭的姿势把坚硬的混凝土外壳打钻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孔。这是他在城市里糊口的惟一本钱和留下来的全部希望。有时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鱼,一条离开了河川,在陆地上奔跑的鱼。他必须不停地狂奔,用汗水濡染身体。他不敢停下来。太阳会把他烤干。
  已经疲惫到极致,他的两腿仿佛就要支撑不住他瘦小的身体。他不断变换着站立的姿势,使自己舒服或者看起来舒服一些。没有用。腿上的每一丝肌肉都在急速地蹦跳和抽搐。这些微小的抽搐几乎要牵着他,奔向站牌下的那一个空位。
  姑娘坐在那里,空位在姑娘身边。姑娘的额头洒着几粒赭红色的迷人麻点。姑娘的眉眼描得细致迷人。姑娘穿着很长的黑色皮靴,很短的黑色皮裙。皮裙和皮靴之间,露出一截令他眩晕的圆润的大腿。他看了姑娘很久。他是用眼的余光看的。城市生活让他习惯了用余光观察所有美好的东西——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不动声色。有风,姑娘身上的香味不断飘进他的鼻子,让他宁静、安逸、幸福和自卑。
  他上了公共汽车,他希望得到一个位子,他果真得到了。是公共汽车的最后一排,他冲过去,把身体镶在上面。
  香味再一次钻进他的鼻子,轻挠着他,让他打了一个羞愧的喷嚏。他把脑袋转向窗外,眼睛却盯着姑娘锦缎般光洁的皮肤。当然是用余光,他的余光足以抚摸和刺透一切。他再一次变得不安起来。他挺了挺身子,坐得笔直。
车厢里越来越拥挤。所有站着的人,都在轻轻摇摆。姑娘倾斜着身子,一只手扶住身边的钢管。姑娘的旁边站着一位男人,身体随着汽车的摇摆,不断碰触着姑娘。
他看到姑娘扭过头去,厌恶地看看男人。男人尴尬地笑,做一个无奈的表情。姑娘没有说话,她小心并艰难地使自己和男人之间闪出一条狭窄的缝隙。汽车突然猛然摇晃,姑娘的努力顷刻间化为泡影。
于是他站了起来。他对自己的举动迷惑不解。他对姑娘说,这儿有个座位,你坐。他想他应该说出了这句话,因为他的嘴唇在飞快地抖动。姑娘看看他,懵懂的表情,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只好指指自己让出来的位子,他对自己说,这儿有个座位,你坐
  姑娘瞅瞅他,再瞅瞅那个空位,再瞅瞅他。姑娘把头重新扭向窗外。姑娘没有动,也没有理他。姑娘说,哈。
他的表情便僵住了。他感觉自己被当众扒光了衣服,所有人都在细细研究他身上每一个肮脏的毛孔。他没有坐下。他把脸扭向男人。他对男人说,这儿有个座位,你坐。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轻轻颤抖。那是哀求的调子,透着无比的卑微和真诚。
  男人笑了。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笑,但男人的确笑了。男人的脸上瞬间堆满了快乐的细小皱纹。男人没有动,甚至没看那个空位。男人盯着他。男人说,哈。
  声音是从鼻子挤出来的——那声音有些失真。
  他有一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那座位就那样空着,没有人去坐。包括他。很多人都在看他,面无表情。他感觉自己被他们一下一下地撕裂开来,每个人都拿到其中一块,细细研究。
他提前两站逃下了车。他提着那个沉甸甸的冲击钻,慢慢走向宿舍。他感到很累,似乎马上就要瘫倒。  
他把冲击钻换到另一只手。他感觉自己是一条即将脱水的鱼,正被太阳无情地炙烤。他想明年,自己应该不会再来这个城市了。因为在乡下,淌着一条温暖的河。
  一缕熟悉的清香悄悄钻进他的鼻孔。突然他再一次紧张起来,他感觉姑娘就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看。他转过身。他第一次面对姑娘。他看到姑娘迷人的脸。他的身体开始战栗不安。
  姑娘说刚才是你吗?他点点头。姑娘说哦,转身走开。姑娘走了几步,再一次停下。姑娘扭过脸,说,谢谢你啊。然后转身,走进一家服装店。
  他开始了无声的狂奔,泪洒成河。他感到安静和幸福。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鱼,在炙热的陆地上不停地奔跑。他不能停下,他需要汗水和眼泪的濡染。
他想他明年,可能,还会留在这里。他知道这个城市需要他,用极度别扭和危险的姿势,将坚硬的混凝土外墙,钻磨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孔。
【小题1】(小题1)回答下面的问题。(4分)
(1)“这儿有个座位,你坐”这句话,第一次作者写的是“他对姑娘说”,第二次为什么写
成 “他对自己说”?(2分)
(2)“他”为什么要把座位让给那个男人?(2分)
【小题2】(小题2)文中划横线的句子颇为相似,表达的意图有何不同?
【小题3】(小题3)从全文来看,题目“一条鱼的狂奔”有哪些含义?(6分)
【小题4】(小题4)小说设置“姑娘”这个形象有哪些作用? (6分)
上一题 下一题 0.99难度 现代文阅读 更新时间:2017-03-03 12: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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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题1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小题。

蓝发卡

周建

谭小薇接到一个电话,心里微微一颤。有飞机要去西藏,途经丈夫部队机场加油,问她要不要搭机去看看。谭小薇笑了笑,明白“看看”是指同丈夫团聚的意思。以往,她也会接到这类电话,但考虑到丈夫指挥新机改装任务,她都谢绝了。

自丈夫许开元离京去西北赴任,已经三年没回家了。去年,女儿高考他都没回来,那会儿谭小薇真是压力山大。许开元嘴上虽然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但每周多加了两次电话,能看出他也惦记着女儿考大学这事。

这回,那个让她心里微微一颤的诊断书就摆在她眼前。如果他知道她得了病,会不会赶回来呢?当然,这事儿肯定不能让他知道。要是能在治疗前去看看他,不会影响他什么就烧高香了。

“嫂子,您去不去啊,这回可是难得的机会……”谭小薇捋着电话线,想把那些定了型的塑料线捋直。可那些弯曲的线只要外部力量离开它,就又缩回原形。

万一开始治疗后,头发掉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万一自己承受不了那么残酷的治疗,身体垮下来……“万一”这个词,一直是丈夫许开元的专属词汇。每当她想他,想带着女儿去部队看他,这些“万一”就会涌现出来。万一他在飞行,万一他在塔台指挥,万一他在开会……可这次,她为自己动用一次“万一”。

“告诉我具体时间,我会准时赶到。”谭小薇说。

许开元不知道妻子动了凡念,要来部队看他。但是,远远地看到从北京飞来的那几架大型运输机落地时,他也有种莫名的激动,心想,或许她会从飞机上走下来。

走进许开元空勤家属楼的二居室,谭小薇一点也不觉得陌生。走进卧室,淡蓝色的纯棉床罩就像一片温暖的晴空,让谭小薇顿感疲惫。枕头暄软,满是他的味道。她紧紧抱住枕头,把脸埋进去,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才想起昨天在超市,特为这次探亲买了一只蓝发卡。

迷迷糊糊中,觉得床前有个人,心想,人都来了,梦里还有他。

看着睡梦中的谭小薇,许开元没忍心叫醒她。从小带孩子,她一向觉轻,能睡成这样,想必累坏了。他把屋里所有的脏衣物收拾干净,让司机带回空勤宿舍留着自己洗,便在床边坐下来。妻子明显瘦了,抚在脸的秀发根部,已经露出不少白茬。一只廉价的蓝色发卡,夹在马尾的一侧。多大年纪了,还买这小姑娘的东西。许开元嘴角浮现一丝怜爱的笑意。伸手去摘那只发卡,却中途拐弯,在她脸上轻轻抚了一下。

看着床单上那单薄的身形,就像看着天上一朵快要散去的云……许开元心里又是一颤。

没有要洗要擦的东西,谭小薇就去厨房接了点水,把客厅落地窗旁的花浇了浇。屋内,只有这几盆绿色的花卉,显示着家的气息。

夜里,下了一场雨。谭小薇的心都快笑出声来。这可是老天爷怜悯我啊!西北这地儿很少下雨,只要下雨,他怎么也能回来一趟。雨越来越大,扑得门响,又听,像是有人敲门。谭小薇扑到门口,猛地将门拉开,外面骄阳似火,根本就没什么雨。又是一场梦。

第二天,谭小薇去部队院外买了好多菜。她穷尽自己的厨艺,做了一桌丰盛的菜饭,等许开元回来。在这过程中,她不时幻想着两人见面的情景,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害羞,竟像等待初恋情人那般。

夜幕掩尽最后一抹霞光,也没见着许开元的人影。第三天临近中午了,他还没有出现。谭小薇绝望了。但她没有怪他。这时,机场那边传来飞机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原来下午还要飞行呀?!谭小薇立马替丈夫找到理由。想到丈夫每天要面对这么繁忙的工作,谭小薇的调整很快见了效。可是,想到回去即将面对的化疗,不免还是有些怆然。

谭小薇拿好行李准备登机。突然听到身后有碎急的脚步朝她奔来。她心里猛地狂跳了几下。转身,是许开元的司机。此刻,那位20来岁的小伙子,满脸愧疚地看着她。

“嫂子,真对不起,师长太忙了……嫂子,这是……”说着,举起手中的塑料袋,示意里面的两只饭盒。那浓重的大蒜芝麻调料酱味,让她一下猜中是凉粉。他还记着她喜欢吃凉粉?!

“谢谢你!忙就不用过来了。”谭小薇以长嫂的口吻说。“告诉他,一定保重身体。我很好,家里一切都好。”说罢,要上悬梯,司机又叫住她,将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信札交给她。这回,谭小薇像抢一样扯过来,攥进手心。接到信的谭小薇彻底释然了。这三天的漫长等待,因了这封信,仿佛不存在了一样。

为了能静下心来看信,她先去前舱跟兄弟们打过招呼,才去后舱坐下来。

谭小薇正了正身子,激动地抻开那个用笔记本纸写的信札,上面竟然只有一行字:你的蓝发卡很美。

(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写了一对军人夫妻的故事,丈夫三年没回过家,谭小薇到部队去探望,遗憾的是还没有来得及会面就匆匆离开。
B.丈夫许开元支藏戌边恪尽职守,妻子谭小薇重病在身还全力支持丈夫的工作,他们都具有国家利益至上的价值取向。
C.谭小薇刚到丈夫的宿舍,由于旅途劳累,体力不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许开元看着睡梦中的妻子,没忍心叫醒她。
D.接过丈夫许开元的司机送来的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信札,谭小薇这三天的漫长等待,因为这封信,她不再觉得惆怅了。
【小题2】小说中女主人公的心理刻画细腻生动,小说是怎样表现她的心理的?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小题3】“蓝发卡”在文中有什么作用?请结合全文进行分析。

同类题2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卫兵与团长
林万华
新兵薛明抬起手臂,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离大年初一还有一刻钟。
薛明站在警卫室外,眺望夜空,烟花绚烂,爆竹声不时传入耳中,触景生情,他心里不由得就想起老家、父母,眼里便泪花涌动,十八岁的他,这是第一次在外过年。
部队航油库,周边为田地,积雪覆盖着,白茫茫一片,单调、沉寂。库区内路灯朦胧,围墙顶上的钢丝网在积雪的映衬下寒光闪烁。
薛明双眼凝视窗外,他忽然发现,通往库区的路上,影影绰绰有两个身影正朝这边走来,他警觉地握紧手中的枪,目光紧紧的盯住那两个移动的身影。除夕夜,谁会来库区?那两个身影,渐行渐近,一个稍胖,个头中等。另一个,身材健硕。再走近些,薛明看到,俩人都穿着军装,稍胖的那个人,年龄四十开外,他身旁那位,手提保温桶,看体形和走路的姿态,薛明觉得眼熟。
很快,二人已走到库区大门外,薛明看清楚了,是连长和一位不认识的首长。他惊喜、激动,随后跨前一步,立正,敬礼,动作干净利索,报告词也清晰响亮。连长满意的转身对同行人说,报告团长,这是新兵薛明。随后,又对薛明说:“团长来库区看望值勤卫兵,和大家一起过年。”薛明一听,感动得又是一个立正,挺直腰板说道:“谢谢团长关心!”团长笑着说,快进屋吧,让小薛趁热尝尝咱们包的饺子香不香。
警卫室内,薛明吃着首长送来的热气腾腾的猪肉馅饺子,一股暖流涌入心田,泪水也随之涌满双眼。团长见状,哈哈一笑,这兵,多情善感啊。说着,他从薛明手里拿过枪:“你慢慢吃,我去执勤。”薛明急忙放下碗筷,刚要跟出去,却被连长拦住了:“我去!”
薛明吃完饺子,团长和连长说要进库区检查安全,薛明先是一愣,随后,双手送上登记簿和签字笔:“请首长登记!”连长看了一眼团长,又盯了一眼薛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接过登记簿,逐项填写,十分娴熟。待他填写完毕,薛明接过本子,转身又交给了团长。站在一旁的连长表情尴尬,心头呼地生起一股火,刚要发泄,见团长正认真填写,冲到嗓子眼的话只好咽了回去。他脸色铁青,心想,真个新兵蛋子!
签完字,连长说:“团长,咱们走吧。”话音未落,却被薛明拦住了去路,“请接受检查。”两位首长,并排站立,先是连长,薛明请他摘下帽子、手套,而后从头到脚,一处不落地仔细检查了一遍。而后,薛明走到团长面前,连长忙说:“团长就不用了。”“报告连长,”薛明严肃地说,“遵照规定,任何人进入库区都要接受警卫人员的安全检查,否则,禁止入内!”连长万万没想到,薛明竟如此刻板,一时却无言以对。薛明转过身,面向团长:“报告团长,请您接受检查!”团长说“是!”薛明一丝不苟,从头到脚,仔细认真地检查起来。发现裤兜里有只打火机,薛明说:“报告首长,请取出您的打火机!”连长见状,一脸惊讶,团长从不吸烟,对库区安全管理规定也十分清楚,今天怎么会带打火机来呢?但不管怎样,这新兵,不该一点情面都不留,还给团长上安全课。连长心里忐忑不安,目光一直盯着团长,但刘团长一直微笑着,看不出一丝不悦。
团长和连长检查完库区安全,已是农历新年的黎明,在返回警卫连的路上,连长依然忧心忡忡,一路无语,他盘算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新兵薛明,是自己带的兵,对团长,竟一点情面也不留,实在是令他难堪,回头得好好跟他谈谈,否则,说不定哪天惹出更大麻烦。为此,刘团长会不会……团长也在沉思,忽然团长打破了沉默问:“今天执勤的那个新兵表现怎么样?”连长支支吾吾地说:“报告团长,这都是我的责任,回头我要找他好好谈谈,望您多多担待!”“担待什么?”团长突然提高了声音,神情严肃地说:“连长啊,这个新兵可是棵好苗子啊,传我命令,全连,不,全团官兵都要向他学习,面对规则,勇于捍卫,规则面前,一视同仁,绝无例外!”
“是,团长!”连长的立正敬礼规范、惊喜与自豪
(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十八岁的薛明在爆竹声中坚守哨位,眼里泪花涌动,第一次在外过年,心里不由得就想起老家、父母。
B.“积雪覆盖着,白茫茫一片,单调、沉寂”,突出航油库周围环境的空旷,也为连长和团长的到来作铺垫。
C.小说明写团长除夕之夜慰问值勤哨兵之事,暗写团长精于治军、善于发现并积极培育好苗子的精神风貌。
D.连长对薛明的态度经历了一系列的变化过程,他是薛明事迹的见证者和肯定者,更是军队正气的弘扬者。
【小题2】小说是如何塑造新兵薛明的形象?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小题3】小说结尾说,“连长的立正敬礼规范、惊喜与自豪”,请结合文本,解读连长这个敬礼的深层含意。

同类题3

   深山来客

朱山坡

有一年夏天,洪水过后,镇上的人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人背着一个女人走进电影院。

中年人是撑船从上游的支流鹿江来的。鹿江很长,它的源头是鹿山。对蛋镇上的人来说,鹿山既陌生又遥远。中年人长得高高瘦瘦的,脸膛比镇上男人的都白净,还显得比镇上的男人更斯文。人们不知道中年人叫什么名字,他们都叫他鹿山人。背上的女人是他的妻子。鹿山人的妻子五官长得真好看,是一个美人,很年轻,但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浑身没有力气似的。

后来他们都知道了,鹿山人的妻子病得很重,来日无多。她的身世也很复杂,她是来自武汉的知青。鹿山来了十一个知青,到最后只有她一个人留了下来。武汉没有亲人了,她不愿意回去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和鹿山人好上了。

镇上的人几乎每个月都能见到一次鹿山人背着他的妻子来电影院。从河边到电影院的路上,鹿山人会不断地转过头来问背上的妻子:累不累?饿不饿?晕得厉害吗?妻子每次都是作出否定的回答,还不时给鹿山人擦汗,轻轻抚他的脸……蛋镇人把鹿山人当成了楷模,不少平时经常争吵的夫妇自从见识鹿山人之后竟然变得相敬如宾。

蛋镇人还把鹿山人夫妇当成了客人。每次女人们都主动凑上去,问鹿山人:这次又带什么山货给我们?她们往山货倾注了最大的热情,一抢而光,扔下来的钱让鹿山人感到既惊喜又不安。她们更关心的是鹿山人的妻子。电影还没有开始时,她会坐在电影院墙脚下等。她们就围着她嘘寒问暖,有时给她递上一碗热粥,一杯热开水,或者一根冰棍。还有人给她塞鱼肝油、麦乳精甚至雪花膏,都被她婉拒了。

“你们不必为我们担心。鹿山,除了电影院,什么都有!”她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

鹿山人说:“她哪里也不愿意去,只喜欢看电影。只要看上一场电影,她就觉得病好了一大半。”大家都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因为,从电影院里出来后,鹿山人的妻子原来苍白的脸竟然变得有些绯红,耷拉着的头也抬了起来,尤其是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睛,变得像野草叶尖上闪亮的露珠。

这天晌午,鹿山人背着妻子又来到了蛋镇电影院。却发现院门口海报墙上,贴着一张白纸黑字的告示:台风将至,今日停映。

妻子难掩失望,瘫软在鹿山人的背上,用力扯他的耳朵,责怪他来晚了,要是昨天或前天来就不会错过电影。鹿山人不断地解释安慰。他的两只耳朵红彤彤的,都被扯裂了吧。

鹿山人背着妻子要走,却被妻子阻止了。

“我要看电影!”妻子像孩子撒娇似的说。

鹿山人说:“台风要来了,今天电影院不放电影。我们赶紧回家吧。”

妻子说:“可是,我们比台风先到呀。”

鹿山人说:“台风过后,我们再来。”

妻子说:“你害怕台风呀?你害怕回不了家呀?”

鹿山人沉默了。谁不害怕台风呀?台风来了,摧枯拉朽,地动山摇。还有暴雨、山洪,猛烈得惊心动魄。

妻子从鹿山人的背上挣扎下来,扶着墙挪步到电影院正门,伸手摸了摸“蛋镇电影院”的牌子,突然哀伤起来,竟掩面低声地抽泣。

鹿山人吃惊地问:“好好的,你为什么哭?”

妻子说:“我心里的悲苦,像台风,像鹿江,像山洪暴发。”

鹿山人知道妻子内心的悲苦,但她还是第一次说出来。平时,她从不埋怨,也从不哀叹,心里最难受、最绝望的时候,也只是对鹿山人说我想看一场电影。于是,鹿山人连夜准备,第二天一早便出发。这一次,是因为要收割最后的一亩庄稼而推迟了。

鹿山人也黯然神伤,向妻子保证说:“台风过后我们还来看电影,一个月看两场。”

妻子说:“我不等了,等不及了……我等不到台风过后了。”

风似乎越来越紧,天空中的云朵也变得慌乱起来。鹿山人不知道怎么说服妻子,只是俯下身子,试图让妻子爬到他的背上,可是她固执地拒绝了。鹿山人站起来,要抱她。她躲闪开了,双手抚着电影院的牌子,突然号啕大哭。那哭声如同山洪暴发,悲痛欲绝。路过的人们都停下手里的活,围过来劝慰她。

可是,谁也无法劝止她的哭。因为那不是一个孩子在哭,而是一个内心悲苦的人在宣泄。这个时候,电影院的老吴走了出来。“这是哪个龟孙子贴的告示?”他一把撕下自己亲手贴的告示,对鹿山人的妻子说,“今天照常放映!”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用哀求的眼神将信将疑地盯着老吴。老吴让鹿山人背起妻子跟着他走进电影院。不一会,电影院里便传出片头曲的声音。

这次,鹿山人始终没有离开电影院一步,一直到电影结束,传来片尾曲的歌声,才进去把妻子背出来。

这一次,鹿山人妻子脸上的绯红色更加明显,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亢奋。她在他的背上仍兴致勃勃,热泪盈眶。那是电影带来的泪水。

这是蛋镇人最后一次见到鹿山人和他的妻子。

(摘自《芙蓉》2018年第5期,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台风、山洪暴发等词语在小说中多次出现,既是交待故事发生的背景,也能够折射出主要人物的特殊心理。
B.“鹿山,除了电影院,什么都有”,可能并不符合鹿山人夫妻的物质生活现实,反映了妻子自卑和凄苦的深层心理状态。
C.小说塑造了蛋镇妇女的群像,虽然未对其中个体进行精细刻画,但是也能够凸显她们热心、善良等形象特点。
D.鹿山人和妻子的故事说明,哪怕物质匮乏、生活悲苦,但精神世界的丰富却可以为爱情和生命都带来一丝亮色。
【小题2】小说以“看电影”为中心来叙事写人,这样处理有什么好处?请简要分析。
【小题3】有人认为,这篇小说充满了沈从文笔下那种浓郁的“边城”气息,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同类题4

阅读下面文章,完成下面题目。

李婶做屋

刘国芳

李婶是大路李家人,但早几年,李婶就进城了。那年李婶的老伴在砖窑出事,人掉进了砖窑,把一双腿烧了。当时李婶家两个孩子还没长大,李婶为了生计,只好自己到城里来找事做,但年纪那么大,在城里找不到事。没法,李婶只好在城里卖东西,夏天卖仙年糕(凉粉的一种),冬天卖烧烤。

现在是夏天,李婶开着三轮车出门了,车上,除了两桶仙年糕,还坐着她老伴,老伴一双腿残了,装了假肢,他也经常跟李婶出来卖东西,腿不方便,但手还利索,可以帮李婶洗洗碗收收钱什么的。但这天一点都不顺,走哪儿,都碰到城管,不让摆。整个下午,也没赚到二十块钱。后来,大路李家一个叫李根的人看见李婶了,李根问:“生意好啵?”“不好。”李婶说。“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加层做屋,你也加吧,不加到时候吃亏。”李根说。“我哪天回去看看。”李婶说。

这天,李婶就开着三轮车回了一趟大路李家,不是她一个人去,老伴也坐在车上。其实,李婶已经碰到好几个村里人了,他们都告诉李婶,说他们大路李家要拆迁,村里人为了多赔些钱,家家户户都在加层。这加层就是在自己的房子上往上加,三层的房子加两层,两层的房子加三层。这样一加,房子就变成了五层,就可以让政府多赔些钱。这样的好事李婶当然不会放过,早就想回去,这天李根一说,李婶就回村了。到村里一看,村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样子,家家都在做屋。见了李婶,有人问:“你还不动手呀?”李婶问:“我们村到底会不会拆?”

对方说:“肯定会,隔壁王家村都拆了。”李婶又问:“那加层的房子也赔得到钱?”对方说:“有些村赔到了。”李婶嗯一声,回到自己家了,李婶的房子是一幢三层楼房,站在房子前,老伴说:“加两层要好多的钱。”李婶说:“六七万吧。”老伴说:“没钱呀,我们一万都拿不出来。”

李婶当然知道家里没钱,老伴出事后,砖厂赔了几十万,但李婶有两个儿子,李婶拿那些钱在城里买了两套房,当然,只是付了首付。两个儿子现在都结婚了,虽然也在做事,但赚到的钱一大半要付月供,他们也拿不出钱来加层做屋。

虽然没有钱,但李婶还是跟老伴说:“没钱也要加,别人加了,我们不加,到时吃大亏。”老伴说:“但拿不出钱呀。”李婶说:“借。”

半个月后,李婶家里动工了,两个儿子和媳妇也来了,他们确实没钱,但可以出力,一家人加上请来的工人,十来个人,于是李婶家也忙得热火朝天。

这天正忙着,一个人走了来,这人问着李婶说:“李婶,你听了啵,后山杨家村加层的房子都被钩机钩了。”李婶吓了一跳,问:“为什么?”对方说:“不允许加,乱加层违法。”李婶听了,不知如何是好,跟老伴说:“会不会这里才做好就被拆了?”老伴听了,也是乱了方寸,跟李婶说:“那还做什么,干脆不做了。”有人过来安慰他们,跟他们说:“不要紧,大家都加,法不责众。”李婶想想也是,指挥一伙人继续忙着。

十来天后,李婶家的房子也从三层变成五层了,但李婶担心的事,这天也发生了。村里来了几十个人,都穿制服,他们还开来几辆钩机,村口一户人家加层的房子,几分钟,就被钩机扒了两层。然后,一户又一户加层的房子都被扒了,包括李婶家的房子也不例外,李婶当然不想让他们扒,站在楼顶上不下来,但上来几个人,把李婶架了下来。然后钩机一响,不到十分钟,李婶加建的两层,就扒了。

那时候是傍晚,扒完李婶家的房子,他们就撤了。李婶的老伴在他们撤了后爬到了楼顶,明显,他想跳下来。李婶见了。大喊:“老头子,你想做什么?”说过,招呼两个儿子去拉老伴,随后,李婶也爬了上去,抱住老伴,李婶呜一声哭。这晚,李婶哭了一个夜晚,边哭边喊:“六七万呀,一下子就没了。”

后来,李婶没再哭,李婶跟老伴说:“老头子,回城去。”这时候东边现出了鱼肚白,李婶突突地开着三轮车,迎着那片光亮而去。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18年第13期)

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较为详细地描写了李婶做屋的过程,体现了她世俗的一面,使人物形象更为真实。
B.小说运用“摇摆”手法,一波三折,揭示了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加深了小说的悲剧内涵。
C.小说无“善恶冲突”,淡化“美丑对立”,揭示农村问题的复杂性,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
D.作者塑造李婶及村民“群像”,目的在于批判当代农民浅陋愚昧、自私自利的劣根性。

同类题5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题目。
渔 鼓
刘绍英
芦苇砍倒后,长哥把丝网一条条收进了船舱,又从舱底翻出用布兜裹着的渔鼓,就上了岸。
渔鼓自是好材料做成,鼓筒溜溜的光滑,竹纹清晰,看得出来,夏天的时候已经喂过桐油了。上端系了一块红绸布,好似姑娘辫子上的红绸结。下端绷上了蟒皮,用手拍上几下,那梆梆的声音浑厚铿锵,便会直往心里钻去。
渔鼓是长哥父亲留下的。每到芦苇砍倒后,父亲就会与长哥背着布兜,抱着渔鼓,沿澧水河挨家挨户地送吉祥。父亲的声音浑然低沉,有了些苍凉,长哥的声音清脆高亢,透着年轻,鼓声打出的节奏则沉闷敦厚,似八月隐雷。这时,农闲下来的乡亲,渔鼓打到哪,他们就会跟到哪。走过整个村子,送给各家的唱词都各不相同。回来的时候,糯米糍粑、绿豆皮、米泡芝麻糖之类的,就会装满布兜。更有些小把戏,好奇地偶尔伸出手去摸一把渔鼓,便一路跟着父子俩,直到父子俩上了船,他们才怏怏地转去。每到这个季节,乡亲们似乎伸长脖子等着父子来,一年上头,家家图个吉利热闹。父亲死后,长哥就没再一个人上岸打渔鼓。
长哥翻过了堤坡,就走进了堤坡下的村子。
村子里很安静。有几只鸡在路边悠闲地扒着草堆。长哥走到第一户人家的门前愣住了。门上了锁。长哥记得这家有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姑娘红唇白齿,长得好看。每次父亲与长哥来,她都会给父子俩泡上一杯茶,茶递到长哥手里,姑娘就会说:“喝茶润嗓哩!”长哥看她,她就红了脸,头一低,进到里屋去了。等到长哥渔鼓的声音响起,她又会从房里出来站到旁边很认真地听。记得那年回到船上,长哥晚上就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娶了这个姑娘。
长哥有些沮丧,拿渔鼓的手很自然地垂了下来。
长哥走到第二家去,刚到院门口,一条黑狗冲了出来,对着长哥狂吠,吓得长哥手里的渔鼓差点掉到地上。
“谁来了?”院里一个气力不足的声音。
“我,打渔鼓的。”长哥忙回答,还是抬起腿进了院门。狗伸着红舌头,望着长哥已不再吠。
长哥看见了一个老人裹着床被子躺在藤椅上,在屋檐下晒太阳。太阳正照在老人的脸上,那脸便有些生动。长哥走到老人的跟前,老人眯着眼,看着长哥的渔鼓咧嘴就笑了:“哦,打渔鼓的呀。我耳朵背,听不见。儿子到乡政府去了。”
长哥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家里没有其他人,老人耳朵又听不见,这渔鼓要打给谁听呢?长哥还记起,这是村主任家。平常这个日子,村主任家是最热闹的了。
长哥向老人告辞,抬头看一眼明晃晃,却有些寒冷的日头,就走出了院门。
长哥想:自己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呢?这样想着,脚步却没有停止,又走到了第三家。
这家很热闹,堂屋里有十来个人在看电视。电视的声音特别响亮。长哥把渔鼓拍了两下,声音沉闷低回。没有一个人回头。长哥把渔鼓又拍了两下,这次的声音有了些激越。两声渔鼓响过,长哥自顾自地唱了起来。屋里的人这才齐刷刷地转头。一大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长哥跟前说:“打渔鼓的,等我们把这集电视剧看完。”
长哥看见,那些转过来的头,马上又转向了电视机。
长哥说:“我到其他人家去了再来吧。”
大嫂说:“你不要去了,村里的人基本上都在这里。”看着长哥满脸的疑问,大嫂继续说:“大部分人都出去打工了,老弱病残留着看家。”说着,给长哥拉了把椅子,便不再理长哥,眼睛又盯向了电视。
长哥依照大嫂的招呼坐下了。坐下的长哥没有看电视,手摩挲着渔鼓有些粗糙的蟒皮。渔鼓上端的红绸布已经很旧了,那还是爹在的时候,在镇上用两斤鱼换的。
坐了一会儿,电视插播广告,那些头扭了过来。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起身围住了长哥:“打渔鼓的,给我们唱流行歌曲吧。”
“唱两只蝴蝶。”
“唱老鼠爱大米。”
……
长哥起身。这些前几年还流鼻涕的小把戏,像野地里的蒿草,窜高了。
长哥歉意地说:“我不会唱流行歌,我打渔鼓就送吉祥,说水浒,说好汉故事。”说完,长哥就把渔鼓敲了两下,和着节奏,用他逐渐低沉浑然的声音唱了起来:“一送恭喜二送财,三送……”
这时,广告已插播完毕,那些头又都扭向了电视机,不知谁把音量开大了一些,渔鼓的敦厚的梆梆声和长哥逐渐有了些苍凉的声音就一点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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