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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干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各题。
天  火
阿来
多吉跃上那块巨大的岩石,口中发出一声长啸,立即,山与树,还有冰下的溪流立刻就肃静了。
岩石就矗立在这座山南坡与北坡之间的峡谷里。多吉站在岩石平坦的顶部。背后,是高大的乔木,松、杉、桦、栎组成的森林,墨绿色的森林下面,苔藓上覆盖着晶莹的积雪。岩石跟前,是一道冰封的溪流。溪水封冻后,下泄不畅,在沟谷中四处漫流,然后又凝结为冰,把一道宽阔平坦的沟谷严严实实地覆盖了。沟谷对面。向阳的山坡上没有大树,枯黄的草甸上长满枝条黝黑的灌丛。草坡上方,逶迤在蓝天下的是积着厚雪的山粱。
多吉手中一红一绿的两面小旗举起来,风立即把旗面展开,同时也标识出自身吹拂的方向。他挥动旗子的身姿像一个英武的将军。他口诵祷词。多吉是在呼唤火之神和风之神的名字。呼唤本尊山神的名字。他感觉到神灵们都听到了他的呼唤,来到了他头顶的天空,他的眉宇间掠过浅浅的一点笑意。
他在心里默念:“都说是新的世道,新的世道迎来了新的神,新的神教我们开会,新的神教我们读报纸,但是,所有护佑机村的旧的神啊,我晓得你们没有离开,你们看见,放牧的草坡因为这些疯长的灌木已经荒芜,你们知道,是到放一把火,烧掉这些灌木的时候了。”神们好像有些抱怨之声。
多吉说:“新的神只管教我们晓得不懂的东西,却不管这些灌木疯长让牧草无处生长,让我们的牛羊无草可吃。”
他叹息了一声,好像听见天上也有回应他叹息的神秘声音,于是,他又深深叹息了一声,“所以,我这是代表乡亲们第二次求你们护佑。”他侧耳倾听了一阵,好像听见了回答,至少,围在岩石下向上仰望的乡亲们从他的表情上看到,他好像是得到了神的回答。在机村,也只有他才能得到神的回答。因为,多吉一家,世代单传,是机村的巫师,是机村那些本土神与人群之间的灵媒。平常,他也只是机村一个卑微的农人。但在这个时候,他伛偻的腰背绷紧了,身材显得孔武有力。他混浊的眼睛放射出灼人的光芒,虬曲的胡须也像荆刺一样怒张开来。
“要是火镰第一下就打出了火花,”多吉提高了嗓门,“那就是你们同意了!”说完这句话,他跪下了,拿起早就备好的铁火镰,在石英石新开出的晶莹茬口上蒙上一层火绒草,然后深深地跪拜下去。
“神灵啊!
让铁与石相撞,
让铁与石撞出星光般的火星,
让火星燎原成势,
让火势顺风燃烧,
让风吹向树神厌弃的荆棘与灌丛,
让树神的乔木永远挺立.
山神!溪水神!
让烧荒后的土地来年牧草丰饶!”
唱颂的余音未尽,他手中的铁火镰已然与石英猛烈撞击。撞击处,一串火星进裂而出,引燃了火绒草,就像是山神轻吸了一口烟斗,青烟袅袅地从火绒草中升起来,多吉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团升着青烟的火绒草,对着它轻轻而又深长地吹气,那些烟中便慢慢升起了一丛幽蓝的火苗。他向着人群举起这团火,人群中发出齐声的赞叹。他捧着这丛火苗,通了灵的身躯,从一丈多高的岩石顶端轻盈地一跃而下,把早已备好的火堆引燃。
几十支火把从神态激越庄严的人们手中伸向火堆,引燃后又被高高举起。多吉细细观察一阵,火苗斜着呼呼飘动,标示出风向依然吹向面南朝阳,因杂灌与棘丛疯长而陷于荒芜的草坡,他对着望向他的人群点了点头,说:“开始吧。”
举着火把的人们便沿着冰封峡谷的上下跑去。每个人跑出一段,便将火把伸向这秋冬之交干透的草丛与灌木,一片烟障席地而起,然后,风吹拂着火苗,从草坡下边,从冰封溪流边开始。升腾而上。剩下的人们,都手持扑火工具,警惕着风,怕它突然转向,把火带向北坡的森林。虽然,沟底封冻溪流形成的宽阔冰带是火很难越过的,但他们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火万一燃着了北坡上的森林,多吉蹲进牢房后,也许就好多年出不来了。
就因为放这把山火,多吉已经进了两次牢房。
今天,上山的时候,他从家里把皮袄与毛毯都带来了。有了这两样东西压被子,即使在牢房里,他也能睡得安安心心,暖暖和和了。大火燃起来了,引燃了那些荒芜了高山草场的坚硬多刺的灌丛,沿着人们希望它烧去的方向熊熊燃烧。来年,这些烧去了灌丛的山坡,将长满嫩绿多汁的牧草。
烧荒的滚滚浓烟升上天空,这大火的信号,二十多公里外的公社所在地都可以看到了。要不了几个时辰,公安开着警车就会出现在机村,来把多吉捕走。
(节选自《天火》,有删改)
【小题1】围绕“天火”这一线索,请用简单的文字概括梳理小说情节。
【小题2】多吉呼唤神、跪拜神、喝颂词,看似荒诞的细节在文中有何作用?
【小题3】请依据小说相关内容,概括多吉这一形象。
【小题4】文章结尾处,多吉和村民一起“引燃了那些荒芜了高山草场的坚硬多刺的灌丛”,一场“山火”蔓延,但小说的题目是“天火”,为什么?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上一题 下一题 0.99难度 现代文阅读 更新时间:2016-10-12 02:3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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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题1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小题。
邂逅
[俄罗斯]克拉夫琴科
1964年春天的一天,我在一位战友家做客后,从农村回到城里。离城里已经没多远了,这时我看见前面有一个人。他穿着一件破旧的短皮大衣,脚上套着一双胶皮毡靴,头上戴着护耳皮帽。他沿着路走,小心翼翼地。我迈大了步子,赶上了他。我把大衣敞开,让胸前的奖章都露在外面,向他打招呼。
“进城吗,大伯?”我问道。
“是啊,孩子,进城去。”他点点头。
“那正好,我们同路。办什么事情?不保密吧?”当我们并排走时,我好奇地问。
“去打证明,孩子,我需要打张证明。”他叹口气说。
“什么证明呀?”
答话之前,他先用手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又聚精会神地望了我一眼,再悄声细语地对我说:“孩子,我要一张写着我儿子格里沙还活着的证明,还要盖上大印。”
“既然还活着,那要证明干什么?”我感到很诧异。
“一切的不幸,都是由于……”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低声说,“我的格里沙已经不在了。他牺牲了。阵亡通知单我都收到了。”
“既然牺牲了,那你为什么……”我惊讶的问道。
“我这就告诉你,孩子,一五一十地对你讲,”他匆匆忙忙地说,“我这就……”
又有一段时间,我们默默地走着。
“阵亡通知单是谢苗给我送来的,他是我们的乡邮员,”老人突然说起话来,“有一天,我在院子里面整修草棚,我的老伴生病了,躺在小木屋里。就是这样,我只读到他牺牲得很英勇,就再也读不下去了。再往下读,又有什么意思呢?我虽说是个庄稼汉,但也懂得,没有死亡的战争是不存在的,我自己也参加过战斗,尽管,我悲痛得都要大声疾呼了。而对老太婆,你要怎样去解释呢?这是没法向她解释清楚的。她是做母亲的人……这你知道,对于做母亲的人来说,活着的意义也就是为了孩子。于是,我把阵亡通知单撕掉了,并告诉谢苗,这件事情叫他不要声张。战争还在进行。在农村,得到了阵亡通知单的人,就不可能再知道部队的消息了。可我的老伴还在等,我也和她一起在等。战争结束了。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不在了,”老人心情沉重的叹口气,“后来,我想出一个主意,——是谁指点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就对老太婆说,我们格里沙没有回家,因为要在部队继续服役。把他留在部队是工作需要,因为他大学毕业了,会说外国话。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没有写信,这是规定,是部队纪律。开始时,她不相信,久而久之,也就信以为真了。医治母亲心病的良药,莫过于期望了。而这事……”老人绝望地摆了摆手,“在我们那个村子,每到晚间,老太婆们便喜欢聚集在一起叙谈。有一次,当我的老太婆谈起格里沙的时候,一个小孩插话,听说有一种专供侦察兵使用的通信系统,据说通过这个系统可以寄信回家,不会损坏。他还拿出一本什么样的书,说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于是,老太婆马上热泪盈眶。只要一提到儿子,她不是哭诉不停,就是默默发呆。昨天她又病倒了。要是我没有给她带去这张证明,她肯定活不成的。”老人悲伤地摇摇头,“要能开到这张证明就好啊……”他沉默一会儿,“要开个证明,证明上应该这样写:尊敬的阿格里宾娜·玛克西莫夫娜,您的儿子格里沙在部队服役……还要盖上大印。你看怎样,孩子,他们能给我开证明吗?”
我掩上大衣衣襟,用肯定的口吻说了一句:“会给你开的,大伯。”
【小题1】下面对文章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正确的两项是()
A.小说中的“我”是一位多次立下战功的军人,不仅喜欢长时间在别人家做客,而且喜欢把大衣敞开,让胸前的奖章都露在外面。
B.老人在说要打一张儿子还活着的证明时,先捂嘴咳嗽,再望“我”一眼,最后悄声细语,表明老人谨慎、不愿张扬的心理。
C.老人在收到儿子阵亡通知书后,虽然很悲痛,但他知道儿子为谁而死;而其妻子不通情达理,于是老人没有办法只好瞒着她。
D.小说结尾写“我”“用肯定的口吻”回答老人问题,说明“我”一定能帮助老人打一张其儿子还活着的证明,哪怕与法规不符。
E. 本篇小说的主体部分主要是由“我”与老人的对话构成,这样写可以使得情节紧凑集中,节省了解说相关事件的笔墨。
【小题2】小说开头从路遇老人写起有什么好处?
【小题3】小说中“我”的情感从前到后有哪些变化?请概括分析。
【小题4】有人建议把标题“邂逅”改为“证明书”,你认为哪一个更好?请说明理由。

同类题2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公园里的星期天

美贝尔·考夫曼

黄昏的太阳暖洋洋的,树林外隐约传来城市的喧闹。她放下手中的书,摘下墨镜,惬意地吁了口气。莫顿正在看《时代》周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他们三岁的儿子莱利在沙坑里玩。正是星期天下午五点半,藏在公园角落里的小操场清静极了。秋千和跷跷板一动不动,滑梯上也空空荡荡,只有莱利和一个年龄相仿的胖男孩蹲在沙坑里玩。多美好啊,她几乎微笑起来。她想,他们应该多出来晒晒太阳,莫顿肤色那么苍白,都是成天在大学里埋头工作造成的。她柔情地挽着他的手臂,看着莱利玩沙。

突然,那胖男孩站起来猛地向莱利扔了一铲沙。她朝男孩摇摇手指:“不可以丢沙子,这样会迷住别人的眼睛。”

可那男孩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都不眨一下。他妈妈或保姆在哪里?操场上除了正朝出口走去的二三人,只有一个男人坐在几英尺外的长凳上,块头很大,几乎占满了整条长凳,脸被《星期日漫画》遮住了。她断定他就是那孩子的爸爸。听到她的话,他目光不离漫画,随地唾了一口。

她厌恶地扭过头。就在这时,胖男孩又迅速扬起一铲子沙撒向莱利,一些沙子落在他的头发和额头上。莱利抬头看看妈妈,嘴唇犹疑地动了动;她的反应会告诉他该不该哭。

她本能地想要冲到儿子身边,掸掉他头发上的沙子,并教训那个小孩,但忍住了。她总是说要莱利学会为自己战斗。

“小家伙,别扔!”她严厉地说,并朝长凳上看看,“怎么能随便扔沙子呢!”

长凳上那人看都不看她,朝那男孩大声说:“乔,干得好!这是公共沙坑,想扔就扔。”

她觉得膝盖忽然软了一下,乜了莫顿一眼。他这才意识到怎么回事了,小心地把《时代》放在腿上,转过头看着那人,清瘦的脸上带着他当面指出学生错误时那种羞涩、歉意的微笑。

“你说得对,”他心平气和地说,“但正因为是公共场所……”

那人放下漫画,怀着敌意从头到脚打量着莫顿。“是吗?”蛮横无礼中夹着威胁,“在这里我儿子跟你儿子有同样的权力。他想扔沙子就扔呗。你不服气,就他妈带着你儿子滚蛋。”

孩子们都愣住了,瞪着眼,张大嘴,连手里的铲子掉了都不知道。莫顿面部肌肉抽搐着。“好,只需一分钟,你必须明白……”他平静地说。  “喂,闭嘴!”那人说。

她的心怦怦直跳。她知道丈夫根本不是“大块头”的对手,心中充满了对丈夫的怜惜和对那男人的怒气。她丈夫平时不生气,难得发火,这样的情景对他而言太令人难堪了。

莫顿刚起身,《时代》周刊就滑到地上。那人站起来,朝莫顿连跨两步才停住,活动着粗壮的胳膊等着莫顿上前,她害怕地并紧颤抖的双膝。会发生可怕的打斗吗?太可怕了,太出人意料了……得阻止这场打斗,喊救命。她本想扯住丈夫的袖子,示意他坐下,但基于某种原因,她没有这样做。

莫顿正了正眼镜,面色十分苍白。“这太荒谬了,”他镇静地说,“我倒想请教请教……”

“哦,是吗?”那人两腿分开,轻轻晃着,极为轻蔑地看着莫顿,“就你,还有谁?”

他们你盯着我,我瞪着你对峙了一套儿。莫顿突然转过身,平静地对她说:“走,我们离开这里。”

他笨拙地走向沙坑,窘迫使他的脚步有点踉跄。他弯腰抱起莱利并捡起铲子。

莱利一改呆愣的神态,又踢又叫:“不要回家,要玩嘛,不要吃晚饭……”

他俩拖着莱利往前走。出大门必得经过那人坐的长凳,她极力不看那人,昂首挺胸、慢慢地和丈夫、孩子一起走出了那片操场。

她的第一感觉是松了口气:避免了一场打斗,没有人受伤。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沉重的甩不掉的感觉。这感觉要比一场意外事故,或者比道理被暴力击败要痛苦得多。她隐约地感到她与莫顿似乎缺少什么。

莫顿突然冒了一句:“那证明不了什么。”  “什么?”她问。

“打架。打架除了证明他比我高大以外,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当然。”她说。

“最好的结果,”他解释说,“可能会是什么?打碎眼镜,掉一两颗牙,或者卧床两天——图什么?伸张正义?讲清道理?”

“当然。”她又说,加快了脚步,只想早点回家忙些别的事情,消除那像强力胶一样黏在她心上的感觉。全是愚蠢、卑鄙之徒!她想,一边拽紧了孩子的手。孩子还是哭个不停。以前她总对他那弱不禁风的小身体、瘦削的肩膀、细瘦无力的双腿,有着一丝温柔的怜惜。但是现在,她的嘴唇愤恨地紧闭着。

“不许哭,”她气冲冲地说,“真叫人丢脸!”她觉得他们三个好像踩着烂泥前进一样。孩子的哭声更大了。她想,要是真的打起来……他会怎样呢?让自己被揍扁?去教训那人?叫警察?“警官,公园里有人叫他儿子向我儿子扔沙子……”真可笑,没必要去想这些。

“老天,你不能让他安静吗?”莫顿烦躁地说。

“你以为我一直在干嘛?” 她说。莱利挣脱他们的手,往后退着。“你管不住,我来管。”莫顿气呼呼地说,朝孩子走去。

但她的声音制止了他。她细小、冷酷、充满蔑视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是吗?”她听见自己说,“就你,还有谁?”

(根据肖鹏译文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善于运用细节描写来刻画人物。比如莱利被欺负之后,只是“嘴唇犹疑地动了动”,等待妈妈的反应,这一细节含蓄地表现了莱利软弱的性格,并暗示了其性格的成因。
B.小说中莱利与其父莫顿、胖男孩乔与其父“大块头”在外形和性格上都很相像,这样写旨在说明有其父必有其子,提醒家长必须注意自己的言行对孩子的影响。
C.小说中多次提到《时代》周刊和《星期日漫画》这两种杂志,巧妙地暗示了莫顿和大块头男人身份地位及文化背景的差异,使寻常的故事具有了更为深广的社会意义。
D.“她觉得他们三个好像踩着烂泥前进一样”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化无形为有形,巧妙地传达出“她”内心的沉重和对愚蠢、卑鄙之徒的愤恨。
【小题2】小说第一段中的环境描写在全文中有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小题3】有人认为小说写到一家三口慢慢走出操场就戛然而止,也是一篇余味悠长的小说,后半部分完全可以不要,你怎么看?请从情节、人物、主题三个角度阐述你的理由。

同类题3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卖白菜
莫言
(1)1967年冬天,我12岁那年,临近春节的一个早晨,母亲苦着脸,叹息着,并不时把目光抬高,警一眼那三棵吊在墙上的白菜。最后,母亲的目光锁定在白菜上,端详着,终于下了决心似的,叫着我的乳名,说:
(2)“社斗,去找个篓子来吧……”
(3)“娘,”我悲伤地问:“您要把它们……”
(4)“今天是大集。”母亲沉重地说。
(5)“可是,您答应过的,这是我们留着过年的……”话没说完,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6)母亲的眼睛湿漉漉的,但她没有哭,她有些恼怒地说:
(7)“这么大的汉子了,动不动就抹眼泪,像什么样子?!”
(8)母亲靠近我,掀起衣襟,擦去了我脸上的泪水。我把脸伏在母亲的胸前,委屈地抽噎着。我感到母亲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我嗅到了地衣襟上那股揉烂了的白莱叶子的气味。
(9)透过朦胧的泪眼,我看到母亲把白菜从墙上钉着的木橛子上摘下来。那棵最小的、形状圆圆的也脱离了木橛子。我熟悉这棵白菜,就像熟悉自己的一根手指。因为它生长在最靠近路边那一行的拐角的位置上,小时被牛犊或是被孩子踩了一脚,所以它一直长得不旺。发现了它的小和可怜,我们在浇水施肥时就对它格外照顾。我曾经背着母亲将一大把化肥撒在它的周围,但第二天它就打了蔫。母亲知道了真相后,赶紧将它周围的土换了,才使它死里逃生。后来,它尽管还是小,但卷得十分饱满,收获时母亲拍打着它感慨地对我说:“你看看它,你看看它……”在那一瞬间,母亲的脸上洋溢着珍贵的欣喜表情,仿佛拍打着一个历经磨难终于长大成人的孩子。
(10)集市在邻村,距离我们家有三里远。寒风凛冽,有太阳,很弱,仿佛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我的手很快就冻麻了,以至于当篓子跌落在地时我竟然不知道。篓子落地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那棵最小的白菜从篓子里跳出来,滚到路边结着白冰的水沟里。母亲在我头上打了一巴掌,我知道闯了大祸,站在篓边,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母亲将那棵白菜放进篓子,原本是十分生气的样子,但也许是看到我哭得真诚,也许是看到了我黑黢黢的手背上那些己经渍烂的冻疮,母亲的脸色缓和了,没有打我也没有再骂我,只是用一种让我感到温暖的腔调说:“不中用,把饭吃到哪里去了?”
(11)终于挨到了集上。母亲让我走,去上学,但我看到一个老太太朝着我们的白菜走了过来。她用细而沙哑的嗓音问白菜的价钱。母亲回答了地。她摇搖头,看样子是嫌贵。但是她没有走,而是蹲下,揭开那张破羊皮,翻动着我们的三棵白菜。她把那棵最小的白菜上那半截欲断未断的根拽了下来。然后她又逐棵地戳着我们的白菜,撇着嘴,说我们的白菜卷得不紧。
(12)我对这个老太太充满了恶感,你拽断了我们的白菜根也就罢了,可你不该昧着良心说我们的白莱卷得不紧。老太太将她胳膊上挎着的柳条箢篼放在地上,腾出手,撕扯着那棵最小的白菜上那层已经千枯的菜帮子。我十分恼火,便刺她:“别撕了,你撕了让我们怎么卖?”
(13)老太太搬着白菜站起来,让母亲给地过样。老太太把地的脸几乎贴到秤杆上。终于核准了重量,老太太说:“俺可是不会算账。”
(14)母亲因为偏头痛,算了一会儿也没算清,对我说:“社斗,你算。”
(15)我找了一根草棒,用我刚刚学过的乘法,在地上划算着。
(16)我报出了一个数字,母亲重复了我报出的数字。
(17)“没算错吧?”老太太用不信任的目光盯着我说。
(18)“你自己算就是了。”我说。
(19)老太太终于将数好的钱交到母亲的手里。母亲也一张张地点……
(20)等我放了学回家后,一进屋就看到母亲正坐在灶前发呆。那个蜡条篓子摆在她的身边,三棵白菜都在篓子里,那棵最小的因为被老太太剥去了干帮子,已经受了严重的冻伤。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知道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母亲拾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过了许久,用一种让我终生难忘的声音说:“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多算人家一毛钱呢?”
(21)“娘,”我哭着说:“我……”
(22)“你今天让娘丢了脸……”母亲说着,两行眼泪就挂在了腮上。
(23)这是我看到坚强的母亲第一次流泪,至今想起,心中依然沉痛。
【小题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12岁时的一件事,作者一辈子都刻骨铭心地记着。他对自己的行为十分懊悔,因为他确实多算了老太太的一毛钱,失了诚信。
B.本文语言平实、干净,又很有质感。许多文句经过锤炼,内涵丰富,譬如文中描写太阳“仿佛随时都要熄灭”,就隐喻了时代和社会环境。
C.文章结尾,从遥远的回忆突然跳转到现实,虽只有寥寥数语,却饱含感情,升华了主题,使文中所叙述的事件有了更现实的意义。
D.这篇散文即小见大。卖白菜,本来是生活中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但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却成为了一件意义丰富而深远的事。
【小题2】文章第(9)段插入叙述了那棵最小的白菜的事,有何作用?请简要概括。
【小题3】这篇散文的主旨是什么?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同类题4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各题。
全职主夫
毕淑敏
早上,告别伊利诺伊州的小镇,出发到芝加哥去。行程的安排是:我和安妮先乘坐当地志愿者的车,一个半小时之后到达罗克福德车站,然后从那里再乘坐大巴,直抵芝加哥。
早起收拾行囊,在岳拉娜老奶奶家吃了早饭,安坐等待车夫到来。私下揣摩:今天我们将有幸与谁同行?
几天前,到小镇来的时候,是一对中年夫妇接站。丈夫叫鲍比,妻子叫玛丽安。丈夫开的车。玛丽安面容疲惫但很健谈。我说,看你很操劳辛苦的样子,还到车站迎接我们,非常感谢。
玛丽安说,疲劳感来自我的母亲患老年性痴呆十四年,前不久去世了。但照料母亲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母亲去世了,我一下子不知道干什么好了。你猜,我选择了怎样的方式悼念母亲?
我想出的办法是竞选议员,玛丽安说。玛丽安沉浸在对自我远景的设想中。她说,我要向大家呼吁,给我们的老年人更多的爱和财政拨款。服侍老人不单是爱老年人,也是爱我们每一个人。我到处游说……
我对玛丽安生出了深深的敬佩。
有了来时和这位“预备役议员”的谈话,我就对去时与谁同车,抱有了浓烈的期待。
车夫来了。一个很高大而帅气的男子,名叫约翰。一见面,约翰连说了两句话,让我觉得行程不会枯燥。
第一句话是:出远门的人,走得慌忙,往往容易落下东西。我帮你们装箱子,你们再好好检查一下,不要遗漏了宝贝。
我迅速检点了一番自己的行囊。乖乖,照相机就落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第二句话是:你的箱子颜色很漂亮。它不是美国的产品,好像是意大利的。
我惊奇了。惊奇的是一个大男子汉,居然在记忆中储存着女士箱子的色彩和款式的资料,并把产地信手拈来。
我猜想他可能是百货公司的采购员,于是询问他的职业。
约翰把车发动起来,他的车非常干净清爽。他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我的工作嘛,是足球教练。
我自作聪明地说,赛球的时候走南闯北的,所以你就对箱子有研究了。
约翰笑起来说,我这个足球教练,只教我的三个孩子。我有三个男孩,他们可爱极了。
他说着,竟然情不自禁地减速,然后从贴身的皮夹里掏出一张照片,转手递给我们。三个如竹笋一般修长挺拔的孩子踩着足球,笑容像新鲜柠檬一样灿烂。
约翰说,我的工作,就是照顾我的三个孩子。我接送他们上学,为他们做饭,带他们游玩和锻炼。我的邻居看到我把自己的孩子带得这样好,就把他们的孩子也送到我这儿训练,我就多少挣一点小钱。但绝大多数时间,我是挣不到一分钱的。因为我不好意思领工资。我是全职的家庭主夫啊。
我赶快把自己的脸转向窗外。因为我无法确保自己的五官不因巨大的愕然而错位。
我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我怕我不合时宜的语调,出卖了我的惊讶。我说,你的妻子是做什么的?
约翰说,法官,她是法官,在我们这一带非常有名气的法官。
我说,那你这样……没有工作,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在家里……的工作……她心理平衡吗?
约翰很有几分不解地说,平衡?她为什么不平衡呢?这是一种多么好的组合!她那么喜欢她的孩子,可是她要工作,把孩子交给谁来照料呢?当然是我了,她才最放心。
我顾虑再追问下去会有些不敬,但我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
我说,我还想问问,您心理平衡吗?
约翰说,我?当然平衡。我那么爱我的孩子,能够整天和我的孩子在一起,我是求之不得的。世上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这样的福气的。他们不一定能娶到我夫人这样能干的女子,我娶到了,这是我的天大的运气啊。
到了车站,当我和安妮把所有的行李搬了下来,和约翰友好地招手告别,突然安妮一声惊叫:天啊,我的手提电脑……哪里去了?
约翰不慌不忙地说,别急,很可能是落在岳拉娜老奶奶家了,待我问问她。约翰拨打手提电话,果然,电脑是在岳家。怎么办呢?那一瞬,很静。听得见枫树摇晃树叶的声音。从车站到我们曾经居住的小镇,一来一回要三个小时,约翰刚才还说,他要赶回去给孩子们做饭呢!
我们看着约翰,约翰看着我们。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和尴尬。临行之前,他再三叮嘱我们,现在不幸被他言中……
他此刻的表情,我真的无法确切形容,他是那样的“贤妻良母”,温暖的笑容,耐心而和善。他很轻松地说,不要紧。你们不要着急,我这就赶回小镇。照料我的孩子们吃完午饭,我就到岳拉娜老奶奶家取电脑,然后立即返回这里。等着我吧。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可以看看美丽的枫树。只有伊利诺伊的枫树,是这样冷不防地就由黄色变成红色的了,非常俏皮。离开了这里,你们就看不到如此美丽的枫树了。
约翰说着,挥挥手,开着车走了。我和安妮坐在秋天的阳光下,看着公路上约翰的车子变成一只小小甲虫,消失在远方。
(1)下列对文章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A 玛丽安虽着墨不多,却是作品中的灵魂人物,她原来在家庭中服侍患老年性痴呆的母亲,后来用投身政治服务社会的方式来悼念去世的母亲。
B 作者匠心独运,用来去伊利诺伊州的小镇这一情节,将一个昔日家庭主妇,一个当下全职主夫,通过志愿者车夫这一身份联系在了一起。
C 约翰一见面就将箱子的产地信手拈来,他的职业敏感显露无疑,不仅让“我”感受到其待人接物的得体,更让“我”觉得此行不会有后顾之忧。
D 约翰三个儿子“笑容像新鲜柠檬一样灿烂”,邻居也将孩子送来训练,这才平衡了他与身为法官的妻子之间的巨大差异,也让“我”充满敬佩。
E 本文语言平实质朴,事件琐碎平凡,却能推开平淡,以情动人,作者通过对人物语言、动作、神态等的描写,彰显了其性格特质和精神品质。
(2)第一段中说,“一个半小时之后到达罗克福德车站”,联系全文,简要分析这句话在文中的作用
(3)文章在刻画约翰这个形象时,突出了他的哪些性格特征?请简要分析。
(4)文章的标题是“全职主夫”,为什么还要写到另一个志愿者玛丽安?请简析这样写的妙处。

同类题5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题目。

玻 璃

贾平凹

约好在德巴街路南第十个电杆下会面,去了却没看到他。我决意再等一阵,踅进一家小茶馆里一边吃茶一边盯着电杆。旁边新盖了一家酒店,玻瑞装嵌,还未完工,正有人用白粉写“注意玻璃”的字样。

吃过一壶茶后,我回到了家。妻子说王有福来电话了,反复解释他是病了,不能赴约,能否明日上午在德巴街后边的德比街再见,仍是路南第十个电杆下。第二天我赶到德比街,电杆下果然坐着一个老头,额头上包着一块纱布。我说你是王得贵的爹吗,他立即弯下腰,说:我叫王有福。

我把得贵捎的钱交给他,让给娘好好治病。他看四周没人,就解开裤带将钱装进裤衩上的兜里,说:“我请你去喝烧酒!”

我谢绝了。他转身往街的西头走去,又回过头来给我鞠了个躬。我问他家离这儿远吗,他说不远,就在德巴街紧南的胡同里。我说从这里过去不是更近吗,老头笑了一下,说:“我不走德巴街。”

他不去德巴街,我却要去,昨日那家茶馆不错。走过那家酒店,玻璃墙上却贴出了一张布告——

昨天因装修的玻璃上未作标志,致使一过路人误撞受伤。

敬请受伤者速来我店接受我们的歉意并领取赔偿费。

我被酒店此举感动,很快想到王有福是不是撞了玻璃受的伤呢,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既然肯赔偿,那就是他们理屈,何不去法院上告,趁机索赔更大一笔钱呢?我为我的聪明得意,第二天便给王有福打电话,约他下午到红星饭店边吃边谈。

红星饭店也是玻璃装修。我选择这家饭店,是要证实他是不是真的在酒店撞伤的。他见了我,肿胀的脸上泛了笑容,步履却小心翼翼,到了门口还用手摸,证实是门口了,一倾一倾地摇晃着小脑袋走进来。

“我没请你,你倒请我了!”他说。

“一顿饭算什么!”我给他倒了一杯酒,他赶忙说:“我不敢喝的,我有伤。”

“大伯,你是在德巴街酒店撞伤的吗?”

“你……那酒店怎么啦?”

“这么说,你真的在那儿撞的!”

“这……”

老头瓷在那里,似乎要抵赖,但脸色立即赤红,压低了声音说:“是在那儿撞的。”一下子人蔫了许多,可怜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就好。”我说。

“我不是故意的。”老头急起来。“我那日感冒,头晕晕的,接到你的电话出来,经过那里,明明看着没有什么,走过去,咚,便撞上了。”

“你撞伤了,怎么就走了?”

“哗啦一声,我才知道是撞上玻璃了。三个姑娘出来扶我,血流了一脸,把她们倒吓坏了,要给我包扎伤口,我爬起来跑了。我赔不起那玻璃呀!”

“他们到处找你哩。”

“是吗?我已经几天没敢去德巴街了,他们是在街口认人吗?”

“他们贴了布告……”

老头哭丧下脸来,在腰里掏钱,问我一块玻璃多少钱。

我嘿嘿笑起来。

“不是你给他们赔,是他们要给你赔!”

“赔我?”

“是赔你。”我说,“但你不要接受他们的赔偿,他们能赔多少钱?上法院告他们,索赔的就不是几百元几千元了!”

老头愣在那里,一条线的眼里极力努出那黑珠来盯我,说:“你大伯是有私心,害怕赔偿才溜掉的,可我也经了一辈子世事,再也不受骗了!”

“没骗你,你去看布告嘛!”

“你不骗我,那酒店也骗我哩,我一去那不是投案自首了吗?”

“大伯,你听我说……”

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卷软沓沓的钱来,放在桌上:“你要肯认我是大伯,那我求你把这些钱交给人家。不够的话,让得贵补齐。我不是有意的,真是看着什么也没有的,谁知道就有玻璃。你能答应我,这事不要再给外人说,你答应吗?”

“答应。”

老头眼泪花花的,给我又鞠了下躬,扭身离开了饭桌。

我怎么叫他,他也不回头。

他走到玻璃墙边,看着玻璃上有个门,伸手摸了摸,没有玻璃,走了出去。

我坐在那里喝完了一壶酒,一口菜也没吃,从饭馆出来往德巴街去。趁无人理会,我揭下了那张布告:布告继续贴着,只能使他活得不安生。顺街往东走,照相馆的橱窗下又是一堆碎玻璃,经理在大声骂:谁撞的,眼睛瞎了吗?!

我走出了狭窄的德巴街。

(有删改)

是否状告酒店,“我”与王有福的态度不同。你更认同谁的态度?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