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老郑
马犇
老郑是花边厂的老工人。他究竟干过什么工种,任过什么职务,我一直不知道。
我的祖辈、父辈都有在花边厂工作的。我去的第一个具有学校雏形的地儿——儿所,就是花边厂托儿所。
花边厂的楼与楼之间,都筑有花池,花池周边植有黄芽,松树、梧桐错落其中,月季、桂花、米兰、一串红成为点缀。这里花树间的蟋蟀常和机器争鸣,蚱蜢多得一脚下去,至少飞出五六只。一到梅雨季节,暴雨只消下一天一夜,院里低洼处就有大量积水,下水井里的泥鳅就会蹿上来。我童年时所有乐趣,几乎全在这个花边厂里。
我五六岁时,常在厂里遇见老郑,他总是骑着二六自行车,每次都显得极其忙碌。但他只要看到我,就会点头笑,紧接着刹车,迅速架妤车,然后走到我面前,爽快地伸出手,很自然地和我握手。
我后来看周恩来总理和外宾握手的影像,都会想到老郑的动作,他伸出的手也是那样庄重而亲切。他握着我的小手,上下抖搂几次,伴随着三两句“你好”,继而简单寒睻,告别后,便踢开脚架飞车而去。
次握手,老郑都把我当成“小大人”,从不开玩笑,他的动作、神态和言语,无不像是和一个同龄人交流。我也会“老气横秋”地模仿大人的动作和口吻,与之接近。
我和老郑的见面方式,很快就传遍全厂,有一回我和他在车间外握手,不知谁吹了口哨,二楼很多女工齐刷刷地探出脖子,叽叽喳喳,蟋蟀和麻崔的声音瞬间消失。
“傻子,跟小屁孩见面也有板有眼。”
“他是不是逮着机会就学一下领导?”
“老郑应该叫老闲,闲出毛病了。”
“看他还能装多久。”
经常有人当面讥讽、取笑老郑。
有一年,老郑的胳膊摔骨折了,他吊着绷带在厂里走。碰上了,我本以为点头就成。哪知道,老郑张开那手,示意我把手伸过去,当右手相握,他的左手晃了晃绷带,象征性地“摇了摇”。
没过几年,国营花边厂倒闭了,除了凡个留守员工,工人都下岗了。老郑很快再就业,他租用厂里的一间房,就在中间那排车间的一楼西侧,开了一个生产毛线帽子和手套的作坊。有一年冬天,我偶尔听厂里老工人说,“老郑的老婆外面有人,跟他离婚了,把女儿也带走了”。
我以为老郑会心灰意冷地关停作坊,但还是忍不住地走进厂区。环视一圈,南边的车间成了一个洗浴中心,托儿所附近仓库成了纯净水厂。卡车停车场成了一家规模不小的饭店。巧得惊人,就在我把目光定格于老郑的作坊时,他竟真的走出来。只见他向电动车走去,他的坐骑换了。他刚跨上电动车,就看到了我,毫不犹豫地下车走来。他摘下右手套,把手放胳肢窝里暖和一会儿,和我握手。那一刻,刚才还在他脸上的忧郁不见了,除了眼角多了一些褶子,他握手时的笑容和十多年前一点儿也没有变化。
当年,他高出我太多,但总是低身子与我平视;这次相见,我已比他高出半头,我缩了缩脖子与他平视。这天,他和我说了很多话,但没有提及他的家庭变故,临别时,他送我一双枣红色的毛线手套,“戴上吧,别把手冻了,你在外地,我们一年可能都握不上一回手,就让这副手套代我送去问候”。
和老郑几年没有见了。如今,每当遇到孩子时,无论大与小,无论熟悉与陌生,我都不会居高临下。我常常俯下身子与他们平视,和他们礼貌地交流。当然,每次谈话前,我都会郑重地和他们握握手,就像当年老郑和我握手一样。
(《天池小小说》2016年第6期)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头先交代了老郑的工人身份,我不知道他任过什么职务,这样写的意图是表现老郑只是个普通人物。 |
B.“我去的第一个具有学校雏形的地儿——托儿所,就是花边厂托儿所”,为“我”与老郑的交往做铺垫。 |
C.“花池周边植有黄芽,松树、梧桐错落其中,月季、桂花、米兰、一串红成为点缀”,映衬老郑这个形象。 |
D.“院里低洼处就有大量积水,下水井里的泥鳅就会蹿上来”等环境描写,表现了“我”童年时的乐趣。 |
【小题2】作者是怎样表现老郑这个人物的?请简要分析。
【小题3】“我”在小说中起到哪些作用?请联系全文分析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