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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干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下面小题。

[意] 戈•帕里塞

大鼻子彼耶罗是个银行经理,一天夜里他做了个梦:他在寻找一支笔。他越找越着急,像孩子似的绝望和痛苦,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平日里只要他看到这支笔,当年的情景过电影似地展现在他眼前。

他的目光盯着文具店的玻璃橱窗:那支钢笔与其它的几支笔放在一起,一根橡皮圈把它固定在紫红色丝绒作衬垫的小盒子里。笔杆是用蓝白相间的电木制作的,深蓝色的底子配上孔雀石的各色花纹,非常好看,那上面的纹路令人想到珍珠贝母。有一天,外祖父发现了他眼中流露的这种怯生生的羡慕的神情。

“你真的喜欢这支笔吗?”

“是的,我很喜欢。”彼耶罗说道。他的声音轻微而颤抖,外祖父几乎听不清他的话,但老人充满柔情的双眼闪出一道共鸣的光。他们走进了文具店。

那天是1944年1月22日。文具店坐落在威尼斯城阴暗而又弥漫着烟雾的一条小巷子里。空中飘落着什么东西,不知是雨丝还是灰尘。或许是烟筒里冒出来的煤烟微粒,或许是下午降雾。彼耶罗不懂当时发生的事。

老板从彼耶罗手里把笔拿了过去灌上蓝黑墨水。笔尖被浸在截棱锥形的佩利康牌的墨水瓶里,彼耶罗听见钢笔橡皮管的吸墨水声。随后,老板就把那支笔装在仿鳄鱼皮制作的硬纸笔盒中。

岁月流逝,过去快40个年头了,彼耶罗还记得出店门时听到的一声枪响,看到三个德国警察步履艰难地消失在小巷的浓雾之中。而今,那烟筒里喷出的煤烟微粒,以及那潮湿的石板路面,重又浮现在梦中。

从那时起,那支自来水钢笔陪伴着他来到学校,与他共同完成了拉丁文和希腊文等所有的课程。那支笔还随同他去外祖父住的乡下。在一间用炉子取暖的小屋子里,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本字典。当他听见机枪对着一位英国战俘扫射的声音时,彼耶罗的上衣口袋里就装着那支自来水笔。那个英国人是浅黄色的头发,脸色苍白,衣衫褴褛,脸朝着别墅的围墙。彼耶罗想,要是他处在那个英国人的位置上,那么,他的那支钢笔就会被打得粉碎了。

随后的几年,彼耶罗一直生活在农村里,那时他吮吸到的是乡村的气息,看到的是小巷中滴着烟油的烟筒,感受到冬天的寒冷,体验了农民的生活。他跟外祖父一起生活,令人难忘的是采萄萄季节和萄葡酒的醇香味。彼耶罗觉得少年时代统统寄托在这支自来水笔之中。他觉得,笔丢失了,他的生命消逝了。

彼耶罗绝望地哭出声来了。身边的妻子睡得正甜呢。隔壁房间里是两个儿子。他很爱他们。他们都生活得很好。现在,他忽然觉得他们与自己的差距是那么大、那么遥远。那蓝底白条的欧洛牌金笔跟他们有何相干?那墨水瓶和各色各样的墨水瓶,与他们有何相干?毫不相干。再往后,再往后……要是那支钢笔不再在床头柜里的话,那以后发生过的一切又如何存在呢。

他从床上爬起来。妻子眯缝着那珐琅般明亮的天蓝色的眼睛,埋怨地哼了一下。彼耶罗没听见,在绝望中他是什么也听不见的。他冲到床头柜跟前,像在梦中似地急忙打开了第二个抽屉,在几块手绢和换洗的衣服旁边,那支自来水钢笔在那里呢!电木制作的笔杆,蓝白相间,只是五彩的杂色已发白,贝母色也发黄了。

彼耶罗戴上眼镜,把笔捏在两个手指中间。他先是哭,后又笑。他手里拿着小记事本走到厨房里去,就像他祖父一样每天在银行在他那个小记事本上记着一些日常琐事。他在上面写道:

“1979年7月17日夜里。梦见找不到外祖父送我的那支欧洛牌金笔。痛苦至极,以为自己肯定要死了。到床头柜里去找,找到笔后,我吻了它。笔还在,我亲爱的笔还在。”

他回去睡觉,像平时一样,很快就入睡了,没再做梦。早晨,他像往常一样步行去银行,心情像往常一样好。除了喝杯咖啡以外,他还津津有味地吃了块甜点心。点心涨价了:一块要250里拉。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以“梦”总绾全篇,以主人公梦中寻笔、梦醒找笔为主线,中间穿插文具店买笔、少年求学、乡村生活等内容,结构紧凑。
B.小说采用第三人称全知视角,叙述故事不受限制,笔触自由,便于展示主人公的人生轨迹、生活状态和心理活动。
C.小说虽然描写到街头枪声和屠杀场面,但并没有大肆渲染而是点到为止,这和一般的描写战争的小说有所不同。
D.小说善用细节传情达意,妻子“睡得正甜”“埋怨地哼了一声”,暗示了妻子对他的不理解,夫妻感情隔阂比较深。
【小题2】请分析小说结尾一段的妙处。
【小题3】请结合小说有关情节,探究“笔”承载的丰富内涵。
上一题 下一题 0.99难度 现代文阅读 更新时间:2019-11-24 09:4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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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题1

阅读下面选文,完成各题。

意大利普·莱维

作为顾客,他那副样子有点非同寻常。我们这个化验室设备简陋,但雄心勃勃。带着各种物品来化验的人很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样子都在诡计多端、尔虞我诈的大商业网里工作。经营买卖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目光敏锐,面容严峻;自己怕上当,但又千方百计让别人上当;他们时刻保持戒备,就像晚间的猫一样。

我接待了他。他也许是位农民哲学家,尽管已经上了年纪,但体格仍然很健壮,脸色十分红润。他的双手强劲有力,虽然由于干活和患有关节炎而变了形。眼眶下垂着两个松懈的肉袋,但目光清澈,眼神活跃,颇有生气。他穿着西装背心,小口袋上搭拉着一根表链。他带着极重阿斯蒂口音,用无懈可击的皮埃蒙特方言对我说:他带来一包白糖要化验,想知道白糖是不是纯净,里面是否混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告诉他,如果他能把他的怀疑明明白白地告诉我,那会大大有助于我的化验;但他回答说他不想使我有先入之见,希望我尽可能化验得准确一些,至于他的怀疑,以后会跟我讲的。他递给我一包糖,足有半公斤,同时对我说,他第二天来看结果。他跟我告别后径自走了:没乘电梯,而是不紧不慢地走下四道楼梯。他大概是个无忧无虑、从容自若的人。

我取出一点溶化在蒸馏水里,溶液呈浑浊状——肯定有问题。我把溶液过滤一番,滴几滴酸液,倒进基普瓶,注入硫化氢。黄色的沉淀出现了:是三氧化二砷,俗称砒霜,就是那种使米特里达梯和包法利夫人丧命的东西。

接下来我一面制取丙酮酸,一面思忖着老头和白糖。我认为老头是不会图谋向人投毒的,别人大概也不会以这种方式来暗算他。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老头又来了。他没等知道化验结果就坚持要付化验费。我把结果告诉了他,他的眼睛一眯,脸上浮现出一个表情复杂的微笑。他对我说:“我真高兴。我早就说过,最后会是这样的。”显然,只要我稍微鼓励他讲下去,他就会把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而他正盼着这样。我没让他失望,他便讲了下面这件事。

“我是鞋匠,以修鞋为生。如果从年轻时干起,这不是一个坏行业。坐着,活儿不累,可以跟人打打交道,聊聊天。当然挣不了大钱,得整天把别人的鞋子拿在手里,不过很快就会习惯,旧皮革的气味也会闻惯的。我的鞋店在焦贝尔蒂路和帕斯特伦葛路相交的地方,我在那儿当鞋匠已经三十年。我熟悉每一双畸形的脚。我只要一把小榔头和一根麻绳就能干活。嗯,不久来了一个小伙子,不是本地人,脸蛋很俊,野心勃勃,在离我的鞋店一箭之远的地方开了一爿店,安上了各种机器:撑鞋帮机,扩鞋帮机,缝鞋机,绱鞋底机等等,有的机器我连名字也叫不上来。我没上他那儿亲眼看过,是别人告诉我的。他把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写在小纸片上,塞进附近每家的信箱里。对,他装了电话,连接生婆家里还没装电话呐。

你大概以为,他开张大吉,生意兴隆吧?头几个月倒真是这样,有的人出于好奇,有的人要让我们竞争,还有的人上他那儿去是因为他开头要价很低。后来他发现老赔本,便不得不提价。您要知道,我把这些事情讲给您听并不是想说他的坏话。我见过很多像他这样的人,开始时一帆风顺,后来却碰得头破血流,其中有鞋匠,也有干其他手艺的人。

他恨我,到处造谣,散布流言蜚语,说什么我用硬纸片当鞋底,每天晚上都喝得烂醉,为了得到保险金而逼死了我老婆,甚至说我的一个顾客被鞋底上的一枚钉子扎了脚,得破伤风死了。正因为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所以一天上午,当我在当天要修的鞋子中间发现了这包糖的时候,才没有大惊小怪。我马上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我想得到证实。于是我让小猫尝了一点,两小时后它走到角落里呕吐起来。我往糖罐里搁了一点,昨天我女儿和我往咖啡里加了一些,过了两个钟头,我俩都呕吐了。现在我又有了您的证实。我满足了。”

“您想控告他吗?想要一张化验单吗?”

“不,不。我刚才跟您讲过了,他只是一个可怜虫,我不想毁掉他。世界很大,同行不是冤家,人人都有权利得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我明白。”

“那您怎么办?”

“明天我给他写一封信,连同这包糖,请一位老太太给他捎回去。不,还是我自己给他送去吧,看他脸上会有什么表情,我还可以当面向他解释两句。”他环视四周,如同一个人进了博物馆,然后说道:“你们的职业也不错,但需要有眼力和耐心。谁没有这两样东西,最好另找出路。”

他跟我告别,拿起那包糖,没乘电梯,带着他特有的那种不紧不慢的高贵气派,步行下楼了。

【小题1】小说第一段交代“带着各种物品来化验的人很多”,这有什么作用,请简要说明。
【小题2】文中两处画横线句,表现了“老头”怎样的心理?
【小题3】小说中的“我”有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小题4】高尔斯华绥《品质》中的主人公格斯拉兄弟也是鞋匠,他们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失败了,请分析公格斯拉兄弟与本篇中的“他”形象上的相同点与不同之处。

同类题2

   高速公路上的森林

意大利 伊塔洛·卡尔维诺

寒冷有千百种形式、千百种方法在世界上移动:在海上像一群狂奔的马,在乡村像一窝猛扑的蝗虫,在城市则像一把利刃截断道路,从缝里钻入没有暖气的家中。那天晚上,马可瓦多家用尽了最后的干柴,裹着大衣的全家人,看着暖炉中逐渐黯淡的小木炭,每一次呼吸,就从他们嘴里升起云雾,再没有人说话,云雾代替他们发言:太太吐出长长的云雾仿佛在叹气,小孩们好像专心一意地吹着肥皂泡泡,而马可瓦多则一停一顿地朝着空中喷着云雾,好像喷发转瞬即逝的智慧火花。

最后马可瓦多决定了:“我去找柴火,说不定能找到。”他在夹克和衬杉间塞进了四五张报纸,以作为御寒的盔甲,在大衣下藏了一把齿锯,在家人充满希望的目光的跟随下,深夜走出门,每走一步就发出纸的响声,而锯子也不时从他大衣里冒出。

到市区里找柴火,说得倒好!马可瓦多直向夹在两条马路中间的一小片公园走去。空无一人,马可瓦多一面研究光秃秃的树干,一面想着家人正牙齿打颤地等着他……

小米开尔哆嗦着牙齿,读一本从学校图书室借回来的童话,书里头说的是一个木匠的小孩带着斧头去森林里砍柴。“这才是要去的地方。”小米开尔说,“森林!那里就会有木柴了!”他从一出生就住在城市里,从来没看过森林,连从远处看的经验也没有。

说到做到,跟兄弟们组织起来:一个人带斧头,一个人带钩子,一个人带绳子。跟妈妈说再见后就开始寻找森林。

走在路灯照得通亮的城市,除了房子以外看不到别的:什么森林,连影子也没有。也遇到过几个行人,但是不敢问哪儿有森林。他们走到最后,城里的房子都不见了,而马路变成了高速公路。

小孩就在高速公路旁看到了森林:一片茂密而奇形怪状的树林淹没了一望无际的平原。它们有极细极细的树干,或直或斜;当汽车经过,车灯照亮时,发现这些扁平而宽阔的树叶有着最奇怪的样子和颜色。树枝的形状是牙膏、脸、乳酪、手、剃刀、瓶子、母牛和轮胎,遍布的树叶是字母。

“万岁!”小米开尔说,“这就是森林!”

弟弟们则着迷地看着从奇异轮廓中露头的月亮:“真美……”

小米开尔赶紧提醒他们来这儿的目的:柴火。于是他们砍倒一株黄色迎春花外形的杨树,劈成碎片后带回家。

当马可瓦多带着少得可怜的潮湿树枝回家时,发现暖炉是点燃的。

“你们在哪里拿的?”他惊异地指着剩下的广告招牌。因为是夹板,柴火烧得很快。

“森林里!”小孩说。

“什么森林?”

“在高速公路上,密密麻麻的!”

既然这么简单,而且也的确不错。要新的柴火,还是学小孩的方法比较好。马可瓦多又带着锯子出门,朝高速公路走去。

公路警察阿斯托弗有点近视,当他骑着摩托车做夜间巡逻时应该是要戴眼镜的;但他谁也没说,怕因此影响他的前途。

那个晚上,接到通知说高速公路上有一群野孩子在拆广告招牌,警察阿斯托弗便骑车去巡查。

高速公路旁怪模怪样的张牙舞爪的树木陪着他转动,大近视眼的阿斯托弗细细察看。在摩托车灯的照明下,撞见一个大野孩子攀爬在一块招牌上。阿斯托弗刹住车:“喂!你在上面干什么,马上给我跳下来!”那个人动也不动,向他吐舌头。阿斯托弗靠近一看,那是一块乳酪广告,画了一个胖小孩在舔舌头。“当然,当然。”阿斯托弗说,并快速离开。

过了一会儿,在一块巨大招牌的阴影中,照到一张惊骇的脸。“站住!别想跑!”但没有人跑:那是一张痛苦的面像,因为有一只脚长满了鸡眼。“哦,对不起。”阿斯托弗说完后就溜烟跑掉了。

治偏头痛药片的广告画的是一个巨大的人头,因痛楚用手遮着眼睛。阿斯托弗经过,照到攀爬在上方正想用锯子切下一块的马可瓦多。因强光而眼花,马可瓦多蜷缩着静止不动,抓住大头上的耳朵,锯子则已经切到额头中央。

阿斯托弗好好研究过后说:“喔,对,斯达巴药片!这个广告做得好!新发现!那个带着锯子的倒霉鬼说明偏头痛会把人的脑袋切成两半!我一下就看懂了!”然后很满意地离开了。

四周那么安静而寒冷。马可瓦多松了一口气,在不太舒适的支架上重新调整位置,继续他的工作。在月光清亮的天空中,锯子切割木头低沉的嘎嘎声远远传送开来。

 ——有删改

【小题1】小说开头和结尾的环境描写有什么作用?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小题2】有人说,这篇小说在荒诞中藏着真实。请从“荒诞”和“真实”两个角度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同类题3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百无一用

意大利卡尔维诺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斜照进街道,杂乱地照亮这条街。阳光从料想不到的缝隙里射出来,打在拥挤的人行道上匆匆走过的行人的脸上。

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第一次看到那个浅色眼睛的男人,记不清他是停在那里还是往前走着,可以肯定的是,他离我越来越近,因此或者是我朝他走去,或者是他向我走来。他高大而消瘦,穿着一件浅色的雨衣,一把紧紧卷起的雨伞利落地挂在胳膊上。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毛毡帽子,也是浅色的,帽檐又宽又圆;底下紧挨着的是眼睛,大大的、冷冷的、亮亮的,眼角带有奇怪的闪光。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一根手指夹在书里,好像是为了标记那个位置似的。

很快,我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静止的目光打量着我,从头到脚。我立即把目光转向别处,但是每走一步,我就扫视他一眼,而每一次我都看见他离我更近,并且望着我。最后,他停在了我的面前,几乎抿着的嘴唇,正要摆出一个微笑。这个男人从衣袋里抽出一根手指,慢慢地,用它向下指着我的双脚。这时他才讲话,用一种有点儿谦卑的、极低的声音。“对不起,”他说道,“您一只鞋的鞋带开了。”

真的。鞋带的两端垂到了鞋的边缘,拖拉下来,被踩脏了。我的面颊微微地红了,嘴里嘟哝了一句“谢谢”,我俯下了身子。

在马路上停下采系鞋带是令人讨厌的,尤其是像我这样停在人行道的中间,还会被人碰到。浅色眼睛的男人低声告别后,就马上离开了。

然而命运却注定我又遇到他:还没有过去一刻钟,我就又看见他站在我面前,望着一个橱窗。那时候,一种不可解释的冲动攫住了我,我想趁他正专心地看着橱窗的时候,转过身,退回去,或者赶紧走过去,希望他没有注意到我。不,已经太晚了,这位陌生人转过身来,他看见了我,望着我,还想对我说些什么。我站在他面前,很害怕。陌生人讲话的声调更加谦卑了。“您看,”他说,“它又松开了。”

我真想消失,我什么都没有回答,弯下腰,愤怒地努力系鞋带。我耳朵里嗡嗡响,觉得周围走过并且碰撞我的人,还是上一次就碰撞我、注意我的那些人,他们低声说着嘲讽的话。不过,现在鞋带系紧了、结实了,走在路上,我既轻松又自信。这会儿,我甚至怀着一种无意识的自豪感,希望再次巧遇那个陌生人,好为自己恢复名誉。

刚刚沿着广场转了一圈,我竟发现自己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又在那条人行道上,刚才催促我前进的自豪感突然之间被惊慌代替。陌生人看着我,脸上流露出一种遗憾的表情,他向我靠近,轻轻摇着脑袋,像是为某个不受人控制的自然事实而惋惜。

往前迈步的时候,我担心地瞟了一眼那只让我内疚的鞋子:鞋带系得又紧又结实。然而,让我沮丧的是,陌生人继续摇了一会儿脑袋,然后说道:“现在,另外一只鞋的鞋带松开了。”

这时候,我的感受就像是在噩梦中。我显露出一副反抗的怪相,用牙齿咬住嘴唇,像是不让自己发出诅咒,我又开始在街上弯下腰,暴躁地使劲系鞋带。我站起来,眼睛下面的脸颊火焰一般灼热,我低着脑袋走开了,只想要避开人们的目光。

但是那天的痛苦并没有结束:当我吃力地急急忙忙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我感觉到蝴蝶结一点儿一点儿地滑开,结扣则越来越松,鞋带正在渐渐散开。刚开始,我放慢了脚步,似乎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就可以维持那一团不稳定的平衡了。可是我离家还很远,而鞋带的两头则已经拖在地上,这边那边地甩来甩去。于是,我走得气喘吁吁,像是在逃开疯狂的恐惧:害怕再次遇到那个男人无法逃避的目光。人们的目光似乎在我周围密集,仿佛林子里的树枝一般。我钻进了遇到的第一个门廊,躲了起来。

然而,在过道的深处,在半明半暗之中,我看见那个浅色眼睛的男人站在那里,双手搭在紧紧卷起的雨伞的伞柄上,似乎是在等我。

我起初惊讶得张大了嘴,随即大着胆子挤出笑容,我指着松开的鞋带,想阻止他说话。

这位陌生人点点头,露出他那忧伤的表情。“是啊,”他说,“两只鞋的鞋带都开了。”

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门廊更安静而适合系鞋带了,虽然我后面的高处站着一个浅色眼睛的男人,他看着我,不放过我手指的每一个动作,而且我还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中间,打乱我的动作。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现在我不再感到任何痛苦,我甚至还吹起口哨,第无数次重复着该死的系鞋带动作,不过这一次系得更结实。我很放松。

如果那个男人保持沉默,不先轻轻地咳嗽几声,有点儿犹豫不决,接着以坚定的语调一口气说出下面的话,就没事了。他说道:“对不起,您还是没有学会系鞋带。”

我满脸通红地转向他,仍然猫着腰。我舔舔嘴唇。

“您知道,”我说,“对于系鞋带,我真的不在行。也许您不相信我的话。从孩童时代开始,我就从不愿意费力学会它。我用穿靴器。对于鞋的结扣,我无能为力,我弄得乱七八糟。也许这难以置信。”

于是陌生人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那么,”他说道,“您的孩子,假如您有孩子的话,您怎么教他们系鞋带呢?”

然而最为奇怪的还是,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给出答案,似乎我以前想过这个问题,解答过了,还把答案记下来,等待着迟早会有某个人向我提出它一样。“我的孩子们,”我说,“将从其他人那里学习怎样系鞋带。”

陌生人更为荒唐地反驳道:“假如,比如说,发生了大洪水,整个人类都消失了,您是被选中者,您以及您的孩子们将延续人类。那时怎么办?您有没有想过?您将怎样教他们打结?因为不然的话,天晓得,在人类能够打结、重新把它发明出来之前,要过去多少个世纪!”

我再也理解不了了,无论是打结的事,还是他的这番话。

“但是,”我尝试着提出异议,“为什么恰恰我应该成为被选中者,为什么恰恰是我这个连打结都不会的人呢?”

长着浅色眼睛的男人逆光站在门口,他的表情中有些可怕的、天使一般的东西。

“为什么是我?”他说,“所有的人都这么说。所有人鞋上部有一个结,一件他们不善于做的事情,一份把他们与其他人连接在一起的无能为力。社会依赖现令人们之间的这种不对称。可洪水呢?如果来了洪水,需要一条诺亚方舟呢?不是单单一个人就能完成要重新开始而需要做的那几件事。您看,您不会系鞋带,另一个人不会刨木头,又一个人还没有阅读过托尔斯泰的作品,还有一个人不会播种,如此等等。我多年以来就在寻找,请相信我,很困难,困难极了。看来人们应该手挽着手,就像盲人和瘸子一样,尽管吵架拌嘴,却不能分开行走。”

他这样说着,转身消失在街上。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直到今天我还好奇,他是一个奇怪的疯子,还是一位天使?多年以来这位天使徒劳地在人间转来转去,为的是寻找另一个诺亚。

【小题1】小说中写“我”反复遇到“那个浅色眼睛”的陌生人,陌生人反复提醒“我”鞋带开了,有什么作用?
【小题2】试赏析画波浪线句子的语言特色。
【小题3】小说标题是“百无一用”,有人认为改为“鞋带开了”更合适。你对此怎么看?
【小题4】小说最后说“直到今天我还好奇,他是一个奇怪的疯子,还是一位天使”,对此你是如何认为的?

同类题4

阅读下面文章,回答下列小题。

看护父亲的孩子

意  亚米契斯

一个春雨绵绵的早晨,一个满身泥水的乡下孩子,来到那不勒斯市一家著名的医院门口,递了一封信给看门人,说要找他入院不久的父亲。看门人瞥了一眼信的大致内容,就叫了一个护士领孩子过去。

看着病人的样子,孩子哭起来。病人很瘦,头发变白了,胡须变长了,肿胀的脸又青又暗,皮肤像要破裂似的发亮,眼睛变小了,嘴唇变厚了,全然不像父亲平日的模样。呼吸很微弱,只有额头轮廓和眉毛还有点像父亲。孩子叫着:

“父亲!父亲!认得我吗?我是西西洛!母亲不能来,叫我来照顾你。请看看我,跟我说句话吧!”

病人看了孩子一会儿,又闭上眼睛。

“父亲!父亲!你怎么了?我是你的儿子西西洛啊!”

正胡乱想着,有人用手轻轻拍他的肩膀,抬头一看,原来是医生。“不要担心,他脸上发丹毒了。虽然病情很厉害,但还有希望。你要细心照顾他!你在这里真是再好不过了。”

从此,西西洛就细心照顾起父亲。病人常常看着西西洛,好像不很清醒,不过注视他的时间慢慢变长了。当西西洛用手帕捂着眼睛哭的时候,病人总是凝视着他。有一次嘴唇微动,好像要说什么。他昏睡之后清醒一点儿的时候,总是睁开眼睛寻找看护他的人。西西洛自己也很高兴,把母亲,妹妹们的事情以及平时盼父亲回国的情形都说给他听,又用深情的话劝慰病人。

到了第五天,病人的病情忽然加重,护士送来的药和食品,只有西西洛喂他才肯吃。

下午四点钟西西洛依旧独自流泪,忽然听见屋外有脚步声,还有人说话:“护士小姐!再见!”

这使西西洛跳了起来,激动地抑制住叫喊的冲动。

一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的人走了进来。西西洛站在那里,发出刺耳的尖叫——“父亲”!那人回头一看,也叫起来:“西西洛!”箭似的跑到他身旁:

“啊!西西洛,这是怎么回事?你认错人了!你母亲来信说你已经来到医院了,快把我担心死了!西西洛!怎么这样憔悴?我已经好了,母亲、孔赛德拉、小宝宝都好吗?我正要出院!天呀!竞有这样阴差阳错的事!”

西西洛想说家里的情况,可说不出话来。

“走吧!我们今晚还能赶到家。”父亲拉他走,可西西洛一动不动,却回头看着那病人。病人也睁大眼睛注视着西西洛。西西洛从心里流出这样的话来:“别急,父亲!请等一等!我现在不能回去。我在这里住了5天,已经把他当作你了。我那么爱他,你看他看我的眼神!他不能没有我。父亲!请暂时让我留在这里吧!”

父亲犹豫不决,看看儿子,又看看病人,问周围的人:“他是谁?”

“跟你一样,也是个农村人,刚从国外做工回来,恰好跟你同一天住进医院。进来的时候不省人事,话也不能说了。家里人好像不在附近。他准是把你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儿子了。”

病人仍看着西西洛。

“那么你留在这里吧,善良的孩子。我先回去让你母亲放心。这几块钱你当作零用。再见!”父亲说完,吻了儿子的额头就走了。

西西洛回到病床旁边,病人似乎安心了,西西洛不离病人半步,病人也紧紧盯着西西洛,吃力地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眼神也很和善,只是瞳孔渐渐缩小而且渐渐昏暗起来。西西洛紧紧握住病人的手,病人睁开眼,看了看西西洛就闭上了。

“他去了!”西西洛叫着。

“回去吧,善良的孩子。神会保佑你这样的人的,你将来会得到幸福的,快回去吧!”

护士把窗台上养着的花取来一束交给西西洛:“没什么可送你的,请收下这花当作纪念吧!”

“谢谢!”西西洛收下花,擦着眼泪。“但是我要走远路,花会白白枯萎的。”说完将花撒在病床四周, “把这花留下当作纪念吧!谢谢医生和护士小姐!谢谢大家!”又对着死者说:“再见!”

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叫他,西西洛想了一下,就用几天来已经习惯的称呼说:“再见,父亲!”说着取出衣服包,打起精神,缓缓走出去。

外面天亮了。

【小题1】明明是西西洛认错了父亲,作品为什么还以“看护父亲的孩子”为题?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理解。
【小题2】小说首尾都有一段精短的景物描写,说说它们在文中的作用。
【小题3】这篇小说符合一般小说情节构思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特点,结合相关情节具体分析。
【小题4】概括小说主题,探究其现实意义。

同类题5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神秘的眼镜
(意大利)迪诺 布扎蒂
我和日本画家亚马希达是十五年的老朋友了。
他在欧洲长大。家境富足,可以供他挥霍。他多年不作画,直到四十岁以后才用心作了七八幅画,其作品相当昂贵。
我们一见面就成了至交,原因是我感到他是个神秘人物,那张朦胧的脸让人捉不定。
闲话少叙。上星期他打来电话找我。当天下午,我走进他的画室。
他迎出来说:“我快要死了。”
“你快要死了?什么病?你疯了吧!”
他说:“我既没有病,也没有报。但我没有几天了,也许只有几个小时的阳中。至于怎么个死法,我自己也说不清,心肌梗死、车祸、暗杀,都有可能。”
“你干吗这么想呢,总该有点儿什么事吧?”
“当然,请你戴上这副眼镜我。”
他取出一副金属架的眼镜。我一戴,惊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他还是个精力充市的中年人,转眼间就成了弯腰驼常的干巴老头。
我连忙摘下眼镜,朋友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望着我,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又试了三次,情况完全一样。
亚马希达说:“看够了,还给我吧!现在我解释一下。”
他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对我讲了下面的故事。
二十年前,我在东京上大学。有一天,我在郊区散步,一家眼镜铺把我吸引住了。我发现有一副眼镜标价一百万日元。是开玩笑,还是标错了价钱?出于好奇,我走进眼镜店。店里有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正在看报。我问:“您那副眼镜能值一百万日元?”
他说:“我知道现在眼镜不太值钱。可这副眼镜非同一般,是用来测量寿命的。你研究过人的衰老问题吗?衰老就是生命的最后阶段,对不对?也就是死亡的前期。这个阶段,人的体能开始衰竭。在这里年纪无关紧要,事实上,年轻与年老只是人类的幻觉。一周后,将被汽车轧死的小伙子应算是老头;即将跌入大海的飞机,即便是第一次试飞也算是老掉牙了。这种衰老是看不见的,这就需要借助于这种眼镜了。只要戴上它,马上就能了解真实情况。要是某人快死了,在眼镜里就是个老态龙钟的人。”
我非常好奇,好像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催我赶快把它买下。我说:“要是这副眼镜真像您说的那么神秘,我就把它买下来。但怎么才能证明它确实有效呢?”
他说:“先生,您真幸运。请您出门后向南走三十米,那儿有个公园,里面有一位美貌的妙龄女郎。但她真可怜,因为得了白血病。”
我走出店门,来到公园,发现一条长凳上果然坐着一位漂亮姑娘,十七八岁。我把眼镜一戴,她一下就变成瘦骨嶙峋、满嘴掉牙的老太太。你想,我当时多吃惊呀,就跟你刚才一样。我决定把它买下来。”
后来的事只有鬼知道,我走回眼镜店,可铺子不见了,二十步,三十步,四十步,我往返了好几趟也没有找到,这可真叫人纳闷。我在附近一打听,他们都说这里从来没有什么眼镜铺。没有办法,我只好拿着眼镜回家。
后来,我就戴着这副眼镜去看街上的行人。用肉眼看时,体育场里生机勃勃,一戴上眼镜,运动员们全都变成满脸皱纹的老人。后来我也腻了,就把它锁进保险柜里。但有时我也会用它对着镜子检查一下自己,检查完会立刻对自己充满信心,认为自己一定能长寿。可是今天上午,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了。我发现我胸部炸开了,我知道求医问药是无济于事的,反抗也没有用。总之,这一命运是无法摆脱的。
“可是,你有什么感觉吗?比如全身疲倦、劳累?”
“什么不适也没有,我翻个跟头都可以,我感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健康。然而,我知道自己是世界上最老的人了,我要和你永别了。现在我还不能把这副眼镜送给你,你现在肯定也不会接受。我把它写在遗嘱里,我一定要把它留给你。你不要流泪,不要悲伤。现在请让我安静一会儿,我还要处理两件事情。”
他把我送到门口,一直等我走进电梯才离去。我还没有下到楼底,就听到一声爆炸声从他的室内传了出来。
(选自《世界微型小说:名家名作百年经典》,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神秘的眼镜”为线索,讲述人公画家亚马希达充满神奇色彩的一生、揭示了“神秘的眼镜”的隐喻意义。
B.小说后文写亚马希达的猝然离世,与开篇简略介绍亚马希达的家境、绘画情况形成呼应,令人震撼,启人深思。
C.“我”被亚马希达的神秘吸引,和他成了至交;亚马希达发觉自己快死了,就打电话找“我”,也说明了他对“我”的信任。
D.小说所写的时间跨度长达二十年,但作者把所有情节集中在“上个星期的一天下午”来讲述,体现了构思的独特匠心。
【小题2】小说情节看似荒诞,却蕴含发人深省的深层思考。请结合作品对此进行分析。
【小题3】假如真的有能测量寿命的神秘的眼镜,人们是否需要?请结合作品内容和现实生活谈谈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