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东园有小山,环山为池,畜①鱼苗二千,比年②视之, 头可一斤许,明年可二斤,又明年有三斤者。仅取数头, 即池无遗育矣。但见残鳞朽骨,零落山隈③。伺之,见一獭④于沟中,捕之不能得,余谓獭食吾鱼数千斤矣。
余别畜鱼一千八百于塘桥池,池可二亩,一年有二斤者。明年六月暴雨后,死而浮者三,各四斤许,明日浮者十七,又明日浮者二十四,急取粪清数桶入池中,乃止。至冬则二年矣,举网捕之,余谓当得鱼数千斤,时有西乡人在旁曰:“可得三百斤耳。”网之,果得三百斤。余问其故,曰:“鱼多则水色带赤,此水色白,故知之。”问鱼苗几何?余谓一千八百石。西乡人曰:“多矣!”此池止可畜二百石,入草六七担,暑月大雨后,勿入草,草入鱼腹即胀,不能堪,头插泥中死矣。夏热,鱼不甚长,春秋长驱,冬长脂,一年即大者五斤,小者四斤,一无所损。若畜多即渐消谢,鱼亦不复长矣。
西乡人盖养鱼为生者,故知之甚悉。余始悟向者园池之鱼,盖亦畜多消谢耳。獭固食鱼,岂至数千斤?若非西乡人言,獭亦冤哉。
(选自明·冯汝弼《佑山杂说》,有改动)
(注)①畜(xù):蓄养。②比年:到了一年。③隈(wēi):山或水弯曲的地方。④獭(tǎ):水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