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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头猛”
①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考入了哈尔滨最著名的“哈三中”，高三时以北大为目标选了文科，分到了高三八班，遇见了最难忘的老师、同学，留下了我一生中精力最丰沛、情感最纯洁的岁月。
②“头猛”是咱们班最令人喜爱的女生，梳着两条小辫儿，虎头虎脑，脸色红润。她之所以是“猛”，首先是由于她猛 于提出问题。无论上啥子课，她必紧拧双眉，时时举手，问题十分离奇，往往令老师抓耳挠腮，老师如果答上了，她必叮问 一句：“为啥子呢？”老师答完了“为啥子”，她又来一句“为啥子呢？”没完没了地问下去，直到老师张口结舌，宣布要 回去“查一查”，下次再答复为止。
③因为老师们总是声称喜欢学生提问，所以尽管被头猛纠缠得火冒三丈，却敢怒而不敢言，不仅当时要装得和风细雨， 说：“你的问题颇有价值”，回去还要翻查资料，以便第二天答复她。下课时头猛也不放过老师，歪着小辫儿拧着浓眉，一 直问到下一节课上课才依依不舍地放手。后来有的老师一见她举手，身体就有点颤抖，假装没看见或叫另外同学讲话，下课 时一闪身儿，就蹿回了教研室。但如许也不保险，因为头猛还可以追杀到教研室甚至老师的家里。头猛的确成为了摧残人民 教师的一大公害。
④后来，头猛又把摧残范围扩大到同学和其他班的老师身上，逮着谁问谁。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头猛则 是“普天之下，莫非我师”。通常熟悉她的老师同窗，提起头猛，真是哭笑不得。《隋唐演义》里有个傻英雄罗士信号 称“头猛”，他连“头杰”李元霸都不怕，于是我和肖麟便把这个绰号“下载”到了这位女生身上。
⑤但头猛终于碰到了两回艰难困苦。一次是栽在语文老师老魁手里。原未头猛十分得意于自己的本领，居然在作文里夸 赞自己“天天都能向老师们不耻下问”，这下可叫老魁抓住了痛处。老魁语文课的最大特点就是善于在一些小枝蔓上无穷拓 展。老魁捏着头猛的作文，一遍遍讲着啥子叫“下”，啥子叫“耻”，然后问头猛“向老师提出问题能叫下问吗？”头猛 说：“不能。”老魁叮问：“为啥子呢？”头猛说：“因为老师是上，不是下。”横旦老魁再问：“为啥子呢?”头猛 说：“因为老师比学生岁数大。”老魁又问：“为啥子呢?”头猛说：“因为他是老师，所以岁数大……”头猛终于被问得 语无伦次，从这个时候起再也不迫害老魁。
⑥第二次是头猛向我请教一道立体几何。我因为在批林批孔时得知我的老祖宗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铭记在 心，看待大部分数女生常常冷言恶语，授受不亲，这时候便简略地告诉她说：“引一条辅助线就好了。”头猛随即就来 个“为啥子呢?”，我说：“因为有的人离了辅助线就不能活，就跟榆木疙瘩相差未几。”头猛听了满脸通红，但仍装着没 听懂的样子，歪着小辫儿说：“谢谢你。”后来头猛虽然还来问过我，但态度非分特别谦卑，不敢再问“为啥子”了。
⑦头猛除了猛于提问，在其他方面也生冷不忌。打排球时，她不但拳打脚踢，而且头球也至关激烈，两条小辫儿飘动 着，仿佛在操练神鞭。发球时时常臂膀一抡，球就不见了，原来从脑后飞到墙外。一天自习时，她站到讲台前的篮球上，篮 球一滚，她摔了个五体投地。爬起来，她拧着眉毛又上去了，结果第二次摔得更重，只见她咬着牙挪回了坐位。全体男生窃 笑之余禁不由微微服气。头猛确实有一股“欲与男生试比高”的劲头。
⑧最后一学期，不少同学都比谁回家最晚，获胜者往往要对峙到子夜。女生固然比不过男生，头猛也不例外。但头猛竟 然把她哥哥带来护驾，大有问鼎之势。我和肖麟便怂恿老倪去揍她哥哥一顿，老倪不敢，但总算是把头猛兄妹吓走了。后 来，头猛一直和咱们男生保持着比较友好的关系，在北京读完大学后，回到哈尔滨走进了金色盾牌的行列，她的“头猛”特 长真正得到了发挥。
⑨高中毕业时，我们举行了以“热闹、伤感”为主题的晚会，晚会结束时，大家都意犹未尽，想到这是最后一次歌舞欢 聚，不禁喜极而忧，一刹那间感悟到许多人生悲凉，有女生掩面而泣，头猛竟然也在其中，平时大大咧咧、嬉笑怒骂的男生们也突然安静下来。”
⑩那一年我只有18岁，但在那个晚上，我觉得自己体内有一种什么东西，忽地一下，就苍老了。
（节选自孔庆东《遥远的高三八》，有删改）
（1） 第②段用了哪些描写方法？有什么作用?
（2） 辨析第⑤段末“头猛终于被问得语无伦次，从这个时候起再也不迫害老魁”一句中加粗词语的作用。
（3） 谈谈你对文章最后一句话的理解。 “那一年我只有18岁，但在那个晚上，我觉得自己体内有一种什么东西。忽地一下，就苍老了。”
（4） 联系自己的学习、生活实际，说说你从女生“头猛”身上可以学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