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乙]江阴夏翁，尝舟行过市桥，一人担粪，傾入其舟，溅及翁衣。其人旧识也僮辈怒，欲殴之。翁日：“此乃不知耳，知我宁肯相犯！”因好语遣之。及归，阅债籍，此人负三十金无偿，欲因以求死。翁为之折券。长洲尤翁开钱典园。岁底，闻外哄声，出视，则邻人也。司典者前诉曰：“某将衣质钱，今空手来取，反出冒语@，有是理乎！”其人悍然不逊，翁徐谕之日：“我知汝意，不过为过新年计耳。此小事，何以争为？”命检原质，得衣帷四五件，翁指絮衣日：“此御寒不可少。”其人得衣，默然而去。是夜竟死于他家，涉讼经年。盖此人因负债多，已服毒，知尤富可诈，既不获，则移于他家耳。或问尤翁：“何以预知而忍之？”翁日：“凡非理相加，其中必有所恃，小不忍则祸立至矣。”人服其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