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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纸上作戏,世故里写真

——记连环画家贺友直

舒靓芫

    2016年3月16日晚20时30分,连环画泰斗贺友直在上海瑞金医院病逝,享年94岁。

    说起“泰斗”一词,先生生前特地翻过《辞海》:“哪里是泰山北斗啊,看了心就慌了,哪能敢当啊?画画的,够得上‘画家’已经蛮吃力了,更勿要讲是‘大师’来。”他认为自己只是画家,而且不敢是“专家”,只是在连环画方面的“内行”。

    有人曾形容,写老上海没人写得过张爱玲,拍老上海没人拍得过王家卫,画老上海没人画得过贺友直。先生说:“我不敢当。我是从社会底层出来的人,有直接的感受,所以大家觉得,贺友直画老上海有味道。”

    1938年先生初到上海,他先在亲戚开的小工厂做工,后在印刷厂学徒,各行各色人等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那个年代的生活艰辛,工作乏味,他的乐趣是“一个月发一次零用钱,除去剃头洗澡,佘下的钱逛一趟游乐场”。对身边人群、事态的观察,成就了他记录民生万象最原始的积累。

    先生说过:“我来自民间,所以我懂得斗升小民关心啥。”所以,他把老上海平民百姓的悲欢离合变成了连环画——《贺友直画三百六十行》,展示了20世纪上海各行业人物的典型形态和表情,这“三百六十行”的连环画也被誉为“老上海社会文化记忆中的珍宝”。华君武先生称先生“目光如炬,观察人间万物”,冯其庸先生则称先生的“画笔实亦史笔”。

    抗战时期,先生印象中的上海是一席“畸形的”盛宴:穷人、富人、外国人,混在一起避难;戏院、餐馆、舞厅、妓院,各种纸醉金迷的行当争先恐后地兴起。

    如今再没了那畸形的繁华,先生感慨道:“大环境不一样了,我们那时画连环画是当做饭碗的。1996年我的一个连环画展名字叫《谈情说爱》,情就是我对连环画的感情,爱就是我爱上了这碗饭。当时真的非常投入,画什么像什么,现在画什么都不像了,因为没有了那个生活底子。”他坦言:“现在艺术浮躁得很,不少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说画里的作戏,是老先生独立于大众而创造,那么画外,先生则过着属于自己的真实人生,从不作戏给任何人看。

    任职于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时,先生原来住于一个“容纳了108将的大办公室”。他不爱去那种划成一小格一小格的新式办公室,他比喻说“把人放进冰箱格子”一样,还为此画了一张《最没有人性的格局》。

    1955年,先生一家搬进巨鹿路一间30平米的一居室。画画、见客、饮食、起居都在这里,真是“一室四厅”。屋子不大,打扫起来也不麻烦,家里不用保姆,先生吃的是老伴为他烧的饭,两老一个月退休金加起来,总也花不完。先生拍拍胸口,笑称虽然“买不起房”,但生活上“不差钱”,“天地之大,全在心中”。

    先生的生活中,自有一件顽皮可爱的事——爱喝老酒。每天中午和傍晚两个时段,他定会“呡几口老酒”。这个习惯几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老酒,是先生艺术创作的“生命口服液”。每每有熟络的学生去家中做客,总能看到这个老人惬意地呡酒,就像《乘风凉画》里的那位老爷们儿一样,“快活赛过神仙”。

    人世间到处都是歌哭与悲欢的交替。在先生真性情的生活中,除了乐得自在,也有另一面。

    先生的画传《贺友直自说自画》,就说到过一些关于特殊期间的事情。两年都待在牛棚中,先生始终惦记着家人和孩子们。一次,妻子给他带来一罐辣酱,怕别人看出里面放了肉,就把肉丁切成了肉末。先生看着这些为他精心准备的食物,想着自己无法见到日夜思念的亲人们,他忍不住地嚎啕大哭。

    从牛棚出来以后,先生回家头一桩事就是坐在家中餐桌上,喝老伴为他温的酒。三个幼小的女儿就围在桌边看他吮酒。画到这幅画面,先生忍不住泪如雨下。家庭圆满,儿孙绕膝,有如此的温情,只怕每一个尝过人情冷暖,看过事态炎凉的人都会情难自禁。

    饶是到了作戏之外的地方,至于世故已淡的时刻,先生依然有牵挂的事情——连环画。他是谦和的,会非常认真地说自己“思维枯竭了,最近画不出了”。在说这话时,他已经获得了“终身成就奖”,但他依然走在“让自己的艺术水平更为精进”的道路上。

    20世纪80年代后期,连环画由盛转衰,渐渐失去了昔日的热度。随着国画、油画等画种的价格节节攀升,甚至有“画面以尺定价”的,不少连环画家纷纷转向那些领域。先生却始终坚持自己,坚持到了生命的最后。我们知道,他的傲气不那么锋芒毕露了,但风骨犹存。

    他一生为人正直,率真而达观,冷眼给了是是非非,豁达给了坎坎坷坷,固执给了画画描描。对大众他从来都说自己只是“一个画匠”——这才是真正的工匠精神的顶峰。

(摘编自《传记文学》2016年5月,有删改)

上一题 下一题 0.0难度 选择题 更新时间:2020-03-17 06: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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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北齐的《回家的日子》一文,完成后面问题。
                                                                                                                回家的日子
                                                                                                                     北齐
        ①回故乡的路再短,感觉也很长,是如潮水般的思念拉长了回家的路。从定好日子回家开始,心灵已经上路。A从这一刻起,想家的心绪如同进入汛期的河水,每时每刻都在上涨,一次比一次强劲地撞击胸膛。但是很奇怪,每次见到母亲之前,我总觉得自己见到母亲的那一刻定会情感决堤。可每当看见母亲,我情感的浪潮就一下子变成了舒缓的河水。
        ②听父亲说,从得到我要回家的信儿开始,母亲的话明显多了,一天不知道要念叨多少回:“儿子要回来了,儿子要回来了。”父亲常开玩笑说,你妈把见到你当做上场比赛了——越临近越兴奋。可母亲每次见到我,都很淡定,就好像我是这天上午刚出门似的。人说母子连心,看来这话多少有点道理,要不然,我的情感变化怎么与母亲一样呢!
        ③只要我提前打电话告诉母亲到家的时间,我到家时总是见到母亲在院门边择菜。每回母亲总是以这种方式等待她的儿子。如果实在等得太着急了,她也不会到路口去张望,就是想出去看看,也一定找个由头。有次我比预计时间晚到家七八个钟头,母亲往路口的小店跑了好几趟,不是买袋盐就是买瓶酱油。来回十来分钟的路,母亲都要走上半个多小时。
        ④母亲见到我,连忙站起来,双手在围裙上揩了又揩,问声“回来了”,语气很平常。我发现,即使我离家再久,母亲也不会像别的母亲见到孩子那样拉着我的手左看看右瞧瞧,她好像从不细细打量我。就是近几年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也从不会离我很近,我也没发现她特意看看我。可我身上的一点点变化,母亲总能看得出。
        ⑤母亲笑得很甜,皱纹爬满了脸,如风吹过水面。没等我走近,母亲就先进了屋去了厨房,忙着为我做吃的。
        ⑥我站在母亲身后,发现母亲的白发又多了,个头好像又矮了些。我想抱住母亲,可抬起的手却是在抹眼角。我心里酸酸的,眼眶里湿湿的。我对母亲说,妈,别忙活,说说话吧。母亲说,没什么忙的,不耽搁说话的。每到这时候,都是我先说离家这些日子的事,然后母亲会说家里的事。这些话,平常电话里都是说过的,可我们还是像第一次说那样津津有味。母亲几乎没有闲的时候,手里总是有忙不完的活儿。我每次回家与母亲的交流,多半是这样进行的。有时我在看书或写作,母亲会坐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或择菜,或叠衣服,我不说话,她就静静地坐着。有时我想和她说话,她会说,你忙你的,我坐在这儿就好。我知道,母亲只要我在她的目光里,她就很知足。而每到这个时候,我心里就会特别空灵安详。
        ⑦我为母亲梳头、剪指甲、洗脚捏脚和按摩,让她试穿我给她买的新衣,帮着她提提肩拽拽衣角。B这时,母亲会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动作也有些笨拙。对我而言,这与其说是为母亲做点事,还不如说是我在借以品味当年母亲为我做这些事时的感受。
        ⑧每次回家,看我带着东西,见我帮着做这做那,母亲都会说,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好。儿子长大了,母亲不图别的,只希望儿子平平安安,能回到她身边看看、说说话。母亲没想过回报,当然,我们永远也报答不完母亲那醇厚的爱。
        ⑨无论离家多长时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回家的日子总是这么平常,在家里的生活,是最没有故事的。可在家里,回到母亲身边的日子,因为平淡而可亲。
        ⑩一跨出家门,我就开始想家;一走出母亲的视线,我就想母亲。从这一刻起,念家的种子就落入心田,每天都会生长。(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