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干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槐花约

谢冕

    一个春日,友人从济南捎话说,中天门的槐花开了。友人记得我与槐花有个约定。

    十年前的仲夏,广袤的华北平原正吹着暖风,一片葱绿,槐花花事已过。那日清晨,相约几位朋友步行登泰山,过斗母宫,过壶天阁,过回马岭,望不尽的奇峰峻岭,竟是一派令人惊叹的“青未了”!约行两小时,一曲艰难的盘山道走过,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开阔地,中天门到了!令人惊喜的是,在平原已过了季节的槐花,在中天门竟是以漫山遍野的灿烂迎接我:花若有待!我知道,槐花隐忍着推迟她的花期,她在等着我的到来

    平原上的槐花我见过,在我的燕园,那里的槐花也很有名,未名湖山间的夹道旁,朗润园的湖滨山崖,春深时节也是满世界的芬芳。但那些花景是散落各处的,这里一丛,那里一丛,总在隐约仿佛之间。而中天门这里不同,是集聚性的、无保留的、竭尽心力的绽放,不是绽放,简直就是喷发!那情景,那气势,一如充盈在齐鲁大地无所不在的侠气与柔情,令人内心感到温暖。极目望去,眼前涌动的一片花海,白花花的竟是让人心惊的明亮。在道旁岭崖,在云岚氤氲的山谷,到处都是她飘洒的璎珞。浅浅淡淡的绿中泛着明媚耀眼的白,在明亮的阳光下闪着宝石的光芒。

    多情的让人心疼的中天门槐花!为了迎接我的到来,她用那浓郁的、甜蜜的香气蒸熏着我,是蜜一般的甜,是果一般的香,是让人心醉的缱绻与缠绵!

    那年是我第一次登泰山,是我集聚了数十年的圆梦之举。我不是旅行者,也不是香客,我是一个朝圣者。我知道那山山势奇陡,数十里的山道,七千多级的台阶,还有那让人惊心动魄的十八盘。但我决心一步一步地从山下拾级而上,如使徒之神往伯利恒,如穆斯林之朝觐麦加,泰山就是我心中的圣地。我朝拜圣地,我坚持要用一步一步的攀登来表示我的虔诚,我要用一步一步的跋涉来丈量它的伟大。

    我知道它是天下众山之首,我知道它奇兀、险峭、壮美,但在我的心中,它不单是一座风景山,更是一座文化山。风景优美的山,并不罕见,而文化积蕴深厚的山,则名世者稀。武当有道,普陀有佛,武夷有儒,但泰岳却是集大成者。登泰山就是向中华文明的朝圣之举,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来阅读一部浩瀚的华夏文明史。整个的中华文脉气韵都荟萃在它的山岚之间,那些历代帝王留下的封诰碑石,那些摩崖上的诗文墨迹,多少的先贤汗水和墨香播撒在泰山的盘山古道上。

    我来北地数十载,有诸多机会可以向它礼敬,因为景仰,所以肃穆,我总是惮于贸然登临。登泰山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节日,我要在最庄严的日子,以最虔诚的心情,用我最郑重的方式表达我最深沉的敬意。这一说就是至少一个甲子的等待。我与泰山的约定如金石,践约选择的就是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那一刻。

    中天门似是久待后的欣喜,它以满山满谷的槐花云、槐花雪、槐花风、槐花雨,来回应我与它的心灵之约。那次登临之后,我开始寻求再次登山的机缘。我暗下决心,相约以十年为期,重践我的槐花之梦。

    这就到了此年、此月、此日、此刻。朋友记得我的心愿,他们生恐我误了花期,提醒我:中天门的槐花开了。我如听天音召唤,摈弃手边俗务,跃身而往。是日,朝发永定门,高铁如流光,午前直抵泰安。较之十年前,我身边多了几位陪同者,均乃儒雅时贤,一路言谈甚欢。

    午后二时抵中天门,但见满谷槐花汇成了溢满岱宗的香雪海,自2004年5月首次登临,阅槐花盛事于中天门,至今已近十载。2013年的春日,我如约前来,但见花事如海,依然真情如梦。十年旧约,两不相忘。都言花能解语,我言花有信、有情、有爱。中天门的槐花,齐鲁大地的情义之花!我将此种感受发至远方:“永远的槐花之约,你开了,我就来了!”为了表达我对槐花的感激,也许可以改一种表述:“永远的槐花之约,我来了,你就开了!”

(选自《光明日报》,有删改)

上一题 下一题 0.0难度 选择题 更新时间:2016-07-26 05:4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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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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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锐思周有光:老藤椅,慢慢摇

王道

    2013年1月23日,我第一次走进位于北京后拐棒胡同的周有光先生的书房。周有光先生刚过108岁生日不久。书房不大,墙旧旧的,书橱也小。令我意外和惊喜的是周老的精神。原以为茶寿的老人,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说话不清楚了,但周老神智清晰,双目有神,安坐在略显逼仄的书屋里,接待着一拨又一拨的来访者。

    周老是语言学家,每次与他交谈,他的话题都离不开自己的专业。由于各地方言不同,推广普通话就成为必然。“1956年,成立推广普通话工作委员会,陈毅当主任,我是成员。别人笑话说,你们自己都不会说普通话,还推广。但话不能这么讲,因为先要有标准,才能学好普通话。”周老说。

    从2014年下半年到2015年上半年,周老遭遇几次病患,几次住院治疗,甚至出现过“病危”,但是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用老依旧很精神,思路清晰,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地说,很有条理。说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先生告诉我,我的身体不太好,但人都是要死的。说这时他一脸的平静,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可谓看淡生死。

    保姆小田说:奶奶(张允和)在的时候,他们经常晚上一起吃点东西,喝杯牛奶,说说话;上午和下午都会喝一杯红茶或咖啡,还互相碰杯。这就是所谓的“举杯齐眉”吧。奶奶走后有半年爷爷心里很不痛快,半年后他开始恢复,但生活方式简单多了。

    2014年冬,周有光的好友、妻弟张寰和在苏州去世,这个消息瞒着周有光。稍后我去拜访周老时,周老向我问起,他学着保姆的叫法说:“五舅妈(周孝华)好吗?五舅舅(张寰和)好吗?”我只得回答说:“好,都好。”

    2015年夏,周有光的妻妹张充和在美国去世。张充和是周有光和张允和的“红娘”。当年在他们的婚礼上,张充和高兴地唱起昆曲《西厢记》。周老至今不知道张充和去世的消息。

    但是一个更意外的消息牵动了周老的心。当时尽管他还在医院,但隐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因为儿子晓平已经好多天没来陪他了。周晓平于2015年1月22日去世,享年82岁。此前几天,他还在父亲周有光的110周岁生日会上忙碌着。

    很多拜访过周有光先生的人都知道周晓平,他儒雅。温和,热情,负责,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我国著名的气象学家、中科院大气物理所研究员。

    周有光与张允和育有一儿一女,即晓平、小禾。抗战时期,小禾随父母到重庆居住,突患疾病夭亡,成为周有光夫妇的人生之痛。不久,晓平又被流弹击中,幸亏美军医院及时为其手术,才得以生还。

    在周有光先生108岁生日时,晓平说:“这段时间记者写文章,说我爸抗战时中了流弹捡回一条命,其实是我中了流弹,搞错了。”说起往事,晓平一脸轻松,父母身上宽容的基因,传承到他身上。

    说起父亲对自己的教育,晓平说:“父亲从不硬性规定我读什么书,各种书都可以看,四大名著要看,而且要看懂,还要看各国的名著。”周有光不太喜欢收集字画,他说艺术虽然很重要,但过多地沉溺其中不值得。他认为读书一定要读真正能够获得知识的书。或许正是这样无意的引导,让晓平走上了科学之路。晓平说:“父亲晚年生活中我陪伴他的时间较多,不知不觉中我和他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父子关系。我妈说我们是‘多年父子表兄弟’。”

    在拜访周老的那天,我去见了沈从文的长子龙朱,龙朱是代表家属去接周老出院的。晓平去世的事龙朱当时很为难,但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周老。当着一众小辈的面,龙朱介绍了晓平的病情和住院情况,希望尽可能以一种老人能够接受的方式说明晓平的离世。没想到周老很平静,似乎他心里早已知道,但是在得知儿子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尤其是独处时,他还是黯然神伤。

    犹记得较早那次拜见周老前,我预先打印了关于合肥张家纪事一书的两个预选书名,请周老定夺。先生手持放大镜仔细地看,然后慢慢斟酌。周老为我题字“历史进退,匹夫有责”,“要从世界看中国,不可从中国看世界”,书名定下,他还为我的书题写书名《流动的斯文》。

    从“斯文”说到孔孟之道,晚年的周有光先生主张儒学的现代化。他认为,儒学的历史任务是维护帝王政权,建设稳定而繁荣的封建社会,在两千多年中做出了伟大的成绩。儒学不仅能为封建专制服务,也能为现代社会服务。儒学中有跨越时代的至理,“孔子、孟子在两千多年前就有许多高明的说法,非常了不起。”他说。

    2013年9月又去拜访周有光先生,我特地带了一段视频,录的是张寰和先生对周有光先生的问候。当时周老饶有兴趣地看着平板电脑,还用手触模了下屏幕,接着像是报告新闻般介绍,上个周末这个东西卖了六十万台,不得了哩。我吓了一跳,因为这条新闻是新近发生的,周老随看随记随用,对新鲜事物时刻关注,真是“闻道”到家了。

    犹记得周有光先生对我名字的解读:“你的名字好啊,王道,中国儒家讲究王道,不搞霸道那一套!”

    2015年7月29日我去拜访周老,见他脸色渐渐红润,精神正在恢复,不禁欣然。保姆的一句提醒更让我惊喜——他的头上长出了一些黑发,有些白发正在消退。我跟先生开玩笑说这是“返老还童”,对先生说的关于“人的死亡与否”等话,我说他是“童言无忌”,先生哈哈大笑,像个可爱的孩子。

相关链接:因为写作关于合肥张家纪事的书,作者多次采访著名语言学家、文字学家、经济学家周有光先生,最近一次是2015年7月29日。2015年,周老已110岁高龄,依旧精神矍铄,口齿清晰。周老对自己住院治疗并不忌讳,他侃侃而谈,有种“视死如归”的平静和坦然,周老的豁达和开朗,促使作者动笔,还原这位可亲可爱、渊博睿智的人瑞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