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干

阅读下面的文段,完成下列小题。

黄州突围(节选)

余秋雨

    ①苏东坡到黄州来前正陷于“乌台诗案”中,之后,他从监狱里走来,远离自己的家眷,没有资格选择黄州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完成了一次永载史册的文化突围,他写于黄州的那些杰作,宣告着自己进入了一个新的人生阶段。

    ②每次读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总觉得语堂先生把苏东坡在黄州的境遇和心态写得太理想了。语堂先生酷爱苏东坡的黄州诗文,因此由诗文渲染开去,由酷爱渲染开去,渲染得通体风雅、圣洁。其实,就我所知,苏东坡在黄州还是很凄苦的,优美的诗文,是对凄苦的挣扎和超越。

    ③苏东坡有很多朋友,但是,一旦出事,朋友们不仅不来信,而且也不回信了。他们都知道苏东坡是被冤屈的,却仍不愿写一两句哪怕是问候的安慰话。苏东坡那一封封用美妙绝伦、光照中国书法史的笔墨写成的信,从黄州带出去,信中无畏的精神,真诚的勇敢,洒脱的情怀却换不回一丁点儿友谊的信息。我相信这些朋友都不是坏人,但正因为不是坏人,更让我深长地叹息。总而言之,原来的世界已在身边轰然消失,于是一代名人也就混迹于樵夫渔民间不被人认识。本来这很可能换来轻松,但他又觉得远处仍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自己,他暂时还感觉不到这个世界对自己的诗文仍有极温暖的回应,只能在寂寞中惶恐。日常生活,大多是白天睡觉,晚上一个人出去溜达,见到淡淡的土酒也喝一杯,但绝不喝多,怕醉后失言。

    ④他真的害怕了吗?也是也不是。他怕的是麻烦,而绝不怕大义凛然地为道义、为百姓,甚至为朝廷、为皇帝捐躯。他经过“乌台诗案”已经明白,一个人蒙受了诬陷即便是死也死不出一个道理来,你找不到慷慨陈词的目标,你抓不住从容赴死的理由。你想做个义无反顾的英雄,不知怎么一来把你打扮成了小丑;你想做个坚贞不屈的烈士,闹来闹去却成了一个深深忏悔的俘虏。无法洗刷,无处辩解,更不知如何来提出自己的抗议,发表自己的宣言。一旦跳在里边,怎么也抹不干净。苏东坡怕的是这个,没有哪个高品位的文化人会不怕。

    ⑤这是一种真正精神上的孤独无告,对于一个文化人,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正是这种难言的孤独,使他彻底洗去了人生的喧闹,去寻找无言的山水,去寻找远逝的古人。在无法对话的地方寻找对话,于是对话也一定会变得异乎寻常。像苏东坡这样的灵魂竟然寂然无声,那么,迟早总会突然冒出一种宏大的奇迹,让这个世界大吃一惊。

    ⑥他在寂寞中反省过去,觉得自己以前最大的毛病是才华外露,缺少自知之明。一段树木靠着瘦瘤取悦于人,一块石头靠着晕纹取悦于人,其实能拿来取悦于人的地方恰恰正是它们的毛病所在,它们的正当用途绝不在这里。我苏东坡三十余年来想博得别人叫好的地方也大多是我的弱项所在。

    ⑦苏东坡的这种自省,不是一种走向乖巧的心理调整,而是一种极其诚恳的自我剖析,目的是想找回一个真正的自己。佛教使他习惯于淡泊和静定。艰苦,又使他不得不亲自种地,体味着生命的原始意味。

    ⑧这一切,使苏东坡经历了一次整体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也使他的艺术才情获得了一次蒸馏和升华,他,真正地成熟了——与古往今来许多大家一样,成熟于一场灾难之后,成熟于灭寂后的再生,成熟于穷乡僻壤,成熟于几乎没有人在他身边的时刻。幸好,他还不年老,他在黄州期间,是四十四岁至四十八岁,对一个男人来说,正是最重要的年月,今后还大有可为。中国历史上,许多人觉悟在过于苍老的暮年,换言之,成熟在过了季节的年岁,刚要享用成熟所带来的恩惠,脚步却已踉跄蹒跚;与他们相比,苏东坡真是好命。

    ⑨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颜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

上一题 下一题 0.0难度 选择题 更新时间:2020-01-18 09: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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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题2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各题。

    荣的对门开了一家游戏厅。

    荣没事的时候站在门口看出出进进的游戏者,听从屋里传出“砰砰”的按键声。时间长了,荣觉得游戏机不是在检验人的智慧,是在麻木人的理智,在游戏人生。这种感觉在她目睹越来越多的孩子偷偷溜进游戏厅后愈发强烈。

    有一天荣显得烦燥不安,甚至有点不能容忍,他看见那个虎头虎脑长着一双大眼的孩子走进了游戏厅,好长时间没有出来。荣坐在门口,不时看一眼腕上的表,眼前一直恍惚着那个孩子的模样,和孩子的模样交替出现的是一张永远也抹不去的脸。

    终于,荣看见那孩子走出了游戏厅,荣站起来,想走过去教训这个孩子,但又站住了。自己有管教的权利吗?她就又恨起孩子的父亲,怎么能这样对孩子弃之不管呢?

    孩子的父亲叫楚,和她有过一段深深的恋情。但那一年同在村里当干部的两位长辈工作上发生了争执,闹得两败俱伤,甚至毁掉了他们的婚姻。后来在经历了那个生离死别的夜晚之后,楚一气之下去了南方。两年后回到村里荣已经嫁给本村的根。

    楚娶了邻村一位姑娘,之后,利用在南方结下的关系与人合伙建起一家工艺厂,生意十分红火。荣为楚的出息和成就感到欣慰,楚毕竟是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可他们怎么能不管教孩子呢。荣就在心里骂楚。

    翌日下午,学校放学的时候,荣又坐在门口,果然又看见那孩子走向游戏厅。她鬼使神差般三步并作两步截在了孩子面前。

    “你是楚的孩子吧?”

    孩子两眼直直地看她,“是啊。”

    “怎么天天来这里玩呢?”

    “你是谁呀,为什么管我?”

    荣说:“孩子,不是我要管你,这样玩会影响学习的。”

    孩子要从她身旁闯过去,被一把拽住了。孩子两眼瞪得圆圆的:“我爹忙厂,我妈打牌,他们不管我,你凭什么?”然后倔强地冲进了游戏厅。

    好像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她紧追过去,气呼呼质问游戏厅的主人:“你们挣钱也不该让这么小的孩子来玩吧!”

    游戏厅的主人笑笑,“你真是太平洋警察管得宽,他们自己要来,我能拒绝么?”

    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退了出来,孩子已经陷进热闹的游戏中。

    荣勉强忍耐几天后,去厂里见了楚。

    两人相对站了好久,楚终于打破尴尬:“坐吧,荣。”

    荣说:“不,不坐,我来是要告诉你,应该管管你的孩子,他几乎每天都进游戏厅。”

    楚感激地看着荣:“谢谢。”

    荣说:“就这事,我走了。”

    楚说:“坐吧,坐会吧。”

    荣抬起头,楚正两眼直直地看着自己,她慌乱地走出厂子。

    楚在一次放学后,从游戏厅拽出了儿子。

    一连几天,荣没有再看见那虎头虎脑的孩子,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舒畅了一些。

    可仅仅过了几天,视线内又出现了孩子的身影。

    荣禁不住又去厂里找楚。

    楚到南方出差了,要好多天才能回来。荣从厂里出来,踌躇之后去了楚的家,远远地听见楚的家里一阵噼噼啪啪,楚的爱人正玩得尽兴。

    荣敲了几次门,那女人才离开赌桌,看到是荣,略一惊异,忽然扯开了嗓子。

    “哟,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找我们楚吧,遗憾呀,他出差了。”

    荣勉强镇静下来,“你别误会,我来告诉你,你的孩子……”

    没等说完,楚的女人打断她:“我们的孩子用你管呀,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荣说:“孩子整天去游戏厅,对孩子不好……”

    “啪!”门狠狠关上,女人又回了赌局。

    不好再说什么了,荣悻悻地离开楚家,眼里竟噙着泪。

    天后,无法再忍耐的荣去了派出所。

    游戏厅被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