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和近
顾 城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一片槐树叶
纪弦
这是全世界最美的一片,
最珍奇、最可宝贵的一片,
而又是最使人伤心,最使人流泪的一片,
薄薄的、干的、浅灰黄色的槐树叶。
忘了是在江南、江北
是在哪一个城市,哪一个园子里捡来的了,
被夹在一册古老的诗集里,
多年来,竟没有些微损坏。
蝉翼般轻轻滑落的槐树叶。
细看时,还沾着些故国的泥土哪。
故国哟,呵呵,要到何年何月何日
才能让我再回到你的怀抱里
去享受一个世界上最愉快的
飘着淡淡的槐花香的季节?……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在你搭好了灶火之后,
在你拍去了围裙上的炭灰之后,
在你尝到饭已煮熟了之后,
在你把乌黑的酱碗放到乌黑的桌子上之后,
在你补好了儿子们的为山腰的荆棘扯破的衣服之后,
在你把小儿被柴刀砍伤了的手包好之后,
在你把夫儿们的衬衣上的虱子一颗颗的掐死之后,
在你拿起了今天的第一颗鸡蛋之后,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我是地主的儿子,
在我吃光了你大堰河的奶之后,
我被生我的父母领回到自己的家里。
啊,大堰河,你为什么要哭?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我摸着红漆雕花的家具,
我摸着父母的睡床上金色的花纹,
我呆呆地看着檐头的我不认得的“天伦叙乐”的匾,
我摸着新换上的衣服的丝的和贝壳的纽扣,
我看着母亲怀里的不熟识的妹妹,
我坐着油漆过的安了火钵的炕凳,
我吃着碾了三番的白米的饭,
但,我是这般忸怩不安!因为我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老黄牛
藏克家
块块荒田水和泥,深耕细作走东西。
老牛亦解韶光贵,不等扬鞭自奋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