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里亚叔叔
(俄罗斯)安德烈·安季平
烈日像一轮巨大的火盘在空中滞重地盘旋着,散发出一束束炽烈的光带。用不了几分钟,它就会将天劈散,毒毒地用光叉割向草地和我。因为怕小虫飞进嘴里,我便咬着牙恨恨地诅咒这日头:“你炸了才好呢!”
胶皮靴子快热化了,里面卷进不少干草屑。这是最不适合刈草穿的鞋了!人造革靴子虽然重些,却实用多了。可我没有人造革靴子,整个夏天我都趿着这双胶皮靴,早上在满是露水的草上特别容易打滑,到了中午又被热气和汗水浸得软塌塌的。
“我也只能把这双胶皮鞋穿到死了,”我无奈地掷了块小石头,埋怨道,“看看,别的孩子怎么就有好鞋穿呢……”
“米沙,等秋天上交了土豆再说吧……”父亲摆摆手,摘下眼镜,突然望着大路说道,“这不回来了!”
只见科里亚叔叔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小溪那边走来。科里亚叔叔是爷爷的二儿子。他是来我们这片采浆果的,午饭后顺便帮我们刈草。赶过来后,科里亚叔叔把木桶放在地上,自己坐在小树丛下。木桶上紧紧地缠着抹布。有一次,科里亚叔叔从很远的针树林采果子回来,犯懒没用松紧带把桶盖缠紧,结果他在一个小坡子上绊了一下,一整桶四维德罗的果子一路滚下来,几乎散了个精光。叔叔现在学小心了,哪怕是去采蘑菇,也会用抹布把篮子裹好。看不到桶里的浆果,但盖布被撑得鼓鼓的,所以应该有满满一大桶。科里亚叔叔表情庄重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掀开盖布,原来是一大桶醋栗!科里亚叔叔很会采果子。奇怪的是,他那双巨大的糙手居然能干这么巧的活儿。我跟着去的话,永远也赶不上他,他采到半桶时,我桶里的果子才没底儿。
“今儿可真是晒呀!”科里亚叔叔用鸭舌帽擦着额上的汗。
“阴凉地里也有42度”,父亲道,“这不,通知说还会升到45度嘛。”
“多少?”爷爷简直不敢相信。
“45度!”
科里亚叔叔沮丧地摇摇头。
“快疯了!”我倒在地榆丛里,有意无意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问题不在这儿!”爷爷道,“土豆都快熟了,可这地干成这样。我们吃啥?!”
“该吃啥就吃啥呗,”科里亚叔叔叹了口气,“会给我们运面包过来吧,谢尔盖·彼得洛维奇说过……”说着说着,他突然来劲,“今儿遇见城里人啦!一个男人带着老婆,还有几个娃子。男的把车一停,带着儿子就在边上开始采果子。女的带着女娃跑到远处的树丛里了。米沙,你记得不,我们三年前也在那里采过果子?就是尤里耶夫他们割草的地方,小溪上游。可当时我已经坐那儿了,”科里亚叔叔呵呵笑着说,“我这一看,她们正走过来。树丛里可全是美美的果子呀,就开始摇晃树枝发出怪声。小女孩听见了,就一把拉住母亲的袖子,说要回去……可那婆娘还是一个劲往这边来!我继续摇树枝,大声狠狠地抽鼻子。她们号叫起来:‘熊来啦,熊来啦!’
那婆娘吓得掉头就跑,小女孩跟在后面狠追。我呢,采满了一桶果子,就沿着小溪到了勒拿河边,这不才走到大路上来……”
科里亚叔叔咧嘴乐着,露出满口白牙。
“走了没?”爷爷不满地看了看乐不可支的儿子。
“谁?”
“城里人啊!还有谁?”
“走啦……”
“他们开的啥车?”
“尼瓦牌的。”
“这不连车都有么,还来抢什么果?”爷爷不解,他搞不清城里人的逻辑,“或者就近点采儿,难道不行么!这得开多少公里……汽油不要钱么?真是奇怪,这些人哪里来的钱?”
“这不就是有钱么,”科里亚叔叔重重地站起身来,好摆脱爷爷,“我去喝茶吃点东西。草都干干的了,”他踢了踢草垛,“过不久就干透了。不过溪边那片还有点潮……”
“我们到时候就把它们往高处干爽地里运,它们在那里可是能晒个透啦!”
(节选自安德烈·安季平《布拉戈维中斯克号邮轮》,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开篇描写烈日,运用比喻、比拟等修辞,生动传神地表现了酷热难耐的天气,自然引出“我”的诅咒和有关鞋子的情节。 |
B.“我也只能把这双胶皮鞋穿到死了”一句,表现了“我”因贫困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可奈何的痛苦心情。 |
C.“我倒在地榆丛里,有意无意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句描写“我”的动作行为,为下文叙写科里亚叔叔和爷爷的对话做铺垫。 |
D.小说中的“我”生活在环境闭塞、经济拮据、亲人之间和睦相处的家庭之中,大家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向往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