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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干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在异乡   海明威

秋天,战争不断进行着,但我们再也不去打仗了。米兰的深秋冷飕飕的,天黑得很早。转眼间华灯初上,沿街看看橱窗很惬意。店门外挂着许多野味:雪花洒在狐狸的卷毛上,寒风吹起蓬松的尾巴;掏空内脏的僵硬的鹿沉甸甸地吊着;一串串小鸟在风中飘摇,羽毛翻舞着。这是一个很冷的秋天,风从山冈上吹来。

每天下午,我们都上医院去。葬礼的仪式时常从院子里开始。我的膝关节有病,从膝盖到踝节之间的小腿僵直,没有腿肚子似的。医生说:“一切都会顺利的。小伙子,你是个幸运儿。你会重新踢足球的,像个锦标选手。”

旁边的手术椅中坐着一位少校。他的一只手小得像个娃娃的手。上下翻动的牵引带夹着那只小手,拍打着僵硬的手指。轮到检查他时,少校对我眨眨眼,一面问医生:“我也能重新踢足球吗,主任大夫?”他的剑术非常高超,战前是意大利最优秀的剑术家,但是他却没有我那么幸运。

每天,还有三个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到医院来。我们都佩着同样的勋章,除了脸上包着黑丝绢的小伙子;他在前线待得不长,所以没有得到勋章。

起初,因为我佩着勋章,那些伙伴对我颇有礼貌,问我是怎样获得勋章的。我便拿出奖状给他们看,上面尽是些冠冕堂皇的词语,诸如“RATELLANZA”,“ABNEGAZIONE”,等等。但是,透过这些辞令,可以看出真正的含义:我的受奖仅仅由于我是个美国人。打那以后,伙伴们对我的态度有点变了。

至于那位少校,杰出的剑术家,他可不相信人是勇敢的。每当我们坐在手术椅中,他总要不厌其烦地纠正我的意大利语法。不过,他却夸奖我口语流畅。我们轻松自如地用意大利语闲聊。有一天,我对他说,意大利语一学就通,说起来挺容易,我不太有兴趣了。“嗯,不错,”少校说,“那你为什么不研究一下语法呢?”于是他就教我语法。不久,我感到意大利文完全变了样,以致当我脑子里语法概念模糊时,不敢同他交谈了。

我可以肯定,少校不相信机械治疗,可他总是按时上医院,从不错过一天。当我学不好意大利语法时,他骂我是个丢人的大笨蛋,并且说,他自己也是个傻瓜,煞费心思来教我。少校长得矮小,却笔挺地坐在手术椅中,将右手伸入机器,让牵引带夹着手指翻动,眼睛直盯着墙壁。

“要是战争结束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打算干些什么?”少校问我,“注意,语法要正确!”

“回美国。”

“结婚了吗?”

“没有,但很想。”

“你太蠢了,”他看上去很恼火,“一个男人决不能结婚。”

“为什么,少校先生?”

“别叫我少校先生。”

“为什么男人不应该结婚?”

“不该,就是不该,”他怒气冲冲地说,“即便一个人注定要失去一切,至少不该使自己落到要失掉那一切的地步。他不该使自己陷入那种境地。他应当去找不会丧失的东西。”

他说着,眼睛直瞪着前面,显得非常恼怒、痛苦。

“可为什么一定会失掉呢?”

“肯定会失掉,”他望着墙壁说,然后,低下头看着整形器,吱吱咯咯地把小手从牵引带里抽出来,在大腿上狠狠拍几下。“肯定会失掉,”他几乎大吼了,“别跟我争辩!”接着他对看管机器的护理员叫道:“来,把这该死的东西关掉!”

他回到另一间诊室去接受光疗和按摩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向医生请求借用电话,后来,门关上了。他重新回到这间房间时,我正坐在另一只手术椅中。他披着斗篷,戴着帽子,径直朝我坐的地方走来,把一条胳膊搁在我的肩上。

“真对不起,”他说,一面用那只好手拍拍我的肩膀,“刚才我太失礼了。我妻子刚去世。请原谅。”

“噢……”我惋惜地说,“非常遗憾。”

他站在那儿,咬着下嘴唇。“忘掉痛苦,”他说,“难哪!”

他的目光越过我,望着窗外。接着他哭了。“我简直忘不掉悲痛。”他边说边哽咽着。然后他失声痛哭,又抬起头,茫然呆视着,咬紧嘴唇,泪流满面。接着,挺起腰,带着军人的姿态,迈过一排排手术椅,昂然而去。

医生告诉我,少校的妻子很年轻,死于肺炎;少校直到残废不能再打仗后,才同她结婚。她只病了几天。谁也没料到她会死的。在少校坐的手术椅的对面墙上,挂着三张照片,都是类似他的病例,但已整形,完全是正常的手了。我不知道医生打哪儿弄来这些照片的。我一向以为,我们这些人是第一批来试验医疗器的。不过,少校对那些照片却很淡漠,他只是向着窗外,凝望着。

(本文有删改)

[注]:①本文写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②米兰:意大利西北部城市。③意大利语:意为“友爱”“克己”。
【小题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我”和一群伤兵每天都到医院治疗,“我”伤愈后还能踢足球,而少校这位战前意大利最优秀的剑手,战后却不能击剑了。
B.很多伤兵都得了勋章,意大利为了表示友谊,授予了“我”这个美国兵勋章,其他人因此改变了对“我”的态度,“我”感到很伤心。
C.当“我”追问为什么不能结婚时,少校怒气冲冲地告诫“我”,表情可怕,少校这种似乎不近情理的言行,表达了他的无限悲愤。
D.作者用血肉丰满的艺术典型、独具匠心的艺术构思、洗练传神的语言、简单白描的手法,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反战思想和对和平的向往。
【小题2】小说开头所描写的环境具有什么特点?这样的环境描写有什么作用?
【小题3】小说的标题《在异乡》含有多重意蕴,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上一题 下一题 0.99难度 现代文阅读 更新时间:2018-05-04 09: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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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题1

阅读下面小说,完成各题

桥边的老人

美海明威

一个戴钢丝边眼镜的老人坐在路旁,衣服上尽是尘土。

河上搭着一座浮桥,大车、卡车、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在涌过桥去。骡车从桥边蹒跚地爬上陡坡,一些士兵扳着轮辐在帮着推车。卡车嘎嘎地驶上斜坡就开远了,把一切抛在后面,而农夫们还在齐到脚踝的尘土中踯躅着。但那个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太累,走不动了。

我的任务是过桥去侦察对岸的桥头堡,查明敌人究竟推进到了什么地点。完成任务后,我又从桥上回到原处。这时车辆已经不多了,行人也稀稀落落,可是那个老人还在原处。

“你从哪儿来?”我问他。

“从圣卡洛斯来,”他说着,露出一丝笑容

那是他的故乡,提到它,老人便高兴起来,微笑了。

那时我在照看动物,”他对我解释。

“噢,”我说,并没有完全听懂。

"唔,"他又说,“你知道,我待在那儿照料动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

他看上去既不象牧羊的,也不象管牛的。我瞧着他满是灰尘的黑衣服、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以及那副钢丝边眼镜,问道,“什么动物?”

“各种各样,”他摇着头说,“唉,只得把它们抛下了。”

我凝视着浮桥,眺望充满非洲色彩的埃布罗河三角洲地区,寻思究竟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同时一直倾听着,期待第一阵响声,它将是一个信号,表示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即将爆发,而老人始终坐在那里。

“什么动物?”我又问道。

“一共三种,”他说,“两只山羊,一只猫,还有四对鸽子。”

“你只得抛下它们了?”我问。

“是啊。怕那些大炮呀。那个上尉叫我走,他说炮火不饶人哪。”

“你没家?”我问,边注视着浮桥的另一头,那儿最后几辆大车正匆忙地驶下河边的斜坡。

“没家,”老人说,“只有刚才讲过的那些动物。猫,当然不要紧。猫会照顾自己的,可是,另外几只东西怎么办呢?我简直不敢想。”

“你的政治态度怎样?”我问。

“政治跟我不相干。”他说,“我七十六岁了。我已经走了十二公里,我想我现在再也走不动了。”

“这儿可不是久留之地。”我说,“如果你勉强还走得动,那边通向托尔托萨的岔路上有卡车。”

“我要待一会,然后再走。”他说,“卡车往哪儿开?”

“巴塞罗那,”我告诉他。

“那边我没有熟人,”他说,“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你。”

他疲惫不堪地茫然瞅着我,过了一会又开口,为了要别人分担他的忧虑,“猫是不要紧的,我拿得稳。不用为它担心。可是,另外几只呢,你说它们会怎么样?”

“噢,它们大概挨得过的。”

“你这样想吗?”

“当然。”我边说边注视着远处的河岸,那里已经看不见大车了。

“可是在炮火下它们怎么办呢?人家叫我走,就是因为要开炮了。”

“鸽笼没锁上吧?”我问。

“没有。”

“那它们会飞出去的。”

“嗯,当然会飞。可是山羊呢?唉,不想也罢。”他说。

“要是你歇够了,我得走了,”我催他。“站起来,走走看。”“谢谢你,”他说着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

那时我在照看动物,”他木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

“我只是在照看动物。”

对他毫无办法。那天是复活节的礼拜天,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挺进。可是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这一点,再加上猫会照顾自己,或许就是这位老人仅有的幸运吧。

【小题1】下列表述有误的一项是()
A.小说以小见大地揭示出战争的残忍、罪恶,显示出战火纷飞的年代里人性的善良:对生命的尊重与对和平的渴望。
B.小说使用第一人称可使叙事者同时也是故事里的人物,是站在故事内部的参与者角度来讲述故事的,采取的是有限视角。
C.小说中的“我”只是充当故事中的一个人物、一个观察者,并不发表议论和流露感情,这样就避免了作者的介入,显得比较客观。
D.作者——叙述者——人物三者有不同程度的交叉重合关系,从而使小说的叙述方式产生不同的审美效果。
【小题2】小说以描写车队人流蜂拥过河的画面和那个孤零零坐在桥畔的老人为开篇。这样写有什么效果?
【小题3】“一丝笑容”这一肖像描写反映了老人怎样的内心世界?
【小题4】从“我一直在照管这些动物”的反复出现和老人的唠叨中,你能读出些什么?
【小题5】结合文意,赏析小说结尾处“我只是在照看动物”中的“只是”一词的妙处。
【小题6】你认为小说由“我”来讲故事,有什么好处和不足之处?

同类题2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桥边的老人

海明威

一个戴着钢丝边眼镜的老人坐在路旁,衣服上尽是尘土。河上搭着一座浮桥,大车、卡车、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在涌过桥去。骡车从桥边蹒跚地爬上陡坡,一些士兵帮着推动轮辐。卡车嘎嘎地驶上斜坡就开远了,把一切抛在后面,而农夫们还在齐到脚踝的尘土中踯躅着。但那个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太累,走不动了。

我的任务是过桥去侦察对岸的桥头堡,查明敌人究竟推进到了什么地点。完成任务后,我又从桥上回到原处。这时车辆已经不多了,行人也稀稀落落,可是那个老人还在原处。

“你从哪儿来?”我问他。

“从圣卡洛斯来,”他说着,露出笑容。

那是他的故乡,提到它,老人便高兴起来,微笑了。

“那时我在照看动物。”他对我解释。

“噢。”我说,并没有完全听懂。

“唔,”他又说,“你知道,我待在那儿照料动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

他看上去既不像牧羊的,也不像管牛的。我瞧着他满是灰尘的黑衣服,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以及那副钢丝边眼镜,问道,“什么动物?”

“各种各样,”他摇着头说,“唉,只得把它们撇下了。’’

我凝视着浮桥,眺望着充满非洲色彩的埃布罗河三角洲地区,寻思着究竟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同时一直倾听着,期待第一阵响声,它将是一个信号,表示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即将爆发,而老人始终坐在那里。

“什么动物?’’我又问道。

“一共三种,”他说,“两只山羊,一只猫,还有四对鸽子。”

“你只得撇下它们了?”我问。

“是啊。怕那些大炮呀。那个上尉叫我走,他说炮火不饶人哪。”

“你没家?”我问,边注视着浮桥的另一头,那儿最后几辆大车在匆忙地驶下河边的斜坡。

“没家,”老人说,“只有刚才讲过的那些动物。猫,当然不要紧。猫会照顾自己的,可是,另外几只东西怎么办呢?我简直不敢想。”

“你的政治态度怎样?”我问。

“政治跟我不相干,”他说,“我76岁了。我已经走了12公里,再也走不动了。’’

“这儿可不是久留之地,”我说,“如果你勉强还走得动,那边通向托尔托萨的岔路上有卡车。”

“我要待一会,然后再走,”他说,“卡车往哪儿开?”

“巴塞罗那。”我告诉他。

“那边我没有熟人,’’他说,“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你。”

他疲惫不堪地茫然瞅着我,过了一会又开口,为了要别人分担他的忧虑,“猫是不要紧的,我拿得稳。不用为它担心。可是,另外几只呢,你说它们会怎么样?”

“噢,它们大概挨得过的。”

“你这样想吗?”

“当然,”我边说边注视着远处的河岸,那里已经看不见大车了。

“可是在炮火下它们怎么办呢?人家叫我走,就是因为要开炮了。”

“鸽笼没锁上吧?”我问道。

“没有。”

“那它们会飞出去的。”

“嗯,当然会飞。可是山羊呢?唉,不想也罢。”他说。

“要是你歇够了,我得走了。”我催他,“站起来,走走看。”

“谢谢你。”他说着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

“那时我在照看动物,’’他木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我只是在照看动物。”

对他毫无办法。那天是复活节的礼拜天,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挺进。可是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这一点,再加上猫会照顾自己,或许就是这位老人仅有的幸运吧。

(选自人教版《外国小说欣赏》选修教材)

【小题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一项是(   )
A.这篇小说以战争为题材,展现了宏大的战争场面,情节跌宕起伏,语言质朴清新,反对战争的深刻主题得以体现。
B.小说以“我”为全知视角,讲述了一个“现在进行时”的故事,“我”的出现增加了作品的真实感,亲切感。
C.老人多次说猫会照顾自己,经两次劝告始终没有挪动离开,意在表现他老迈唠叨、对外界反应麻木的精神状态。
D.小说通过我与老人的对话表现人物心理,虽然没有一句情绪化的语言,但老人的内心之痛却细致入微的体现出来。
【小题2】小说中的老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小题3】海明威曾提出“冰山理论”:“冰山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八分之一’是读者所看到的,‘八分之七’虽然没有写出,却能为读者感受到。”试结合文本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同类题4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印第安营寨

(美)海明威

两个印第安人站在那里等着。
两条小划子在黑暗中出发了。尼克听到桨声从前面那条小划子远远地透过夜雾传来。两位印第安人快捷而有节奏地划着。尼克依偎在父亲的怀里。湖上很冷。
“我们去哪儿,爸爸?”
“湖那边的印第安营寨。一位印第安女士病得很重。”
他们拐过一道弯,一只狗吠叫着迎出来。前面是剥树皮的印第安人棚屋的灯光。又有些狗朝他们冲来。一位年长的妇女端着灯站在门口。里面一张固定在墙上的木铺上躺着一位年轻的印第安妇女。她在分娩,已经两天了。营寨里所有年长妇女都一直在帮她分娩。男人们则都到听不见她哭闹的路那头的黑暗中坐着抽烟去了。尼克和两位印第安人跟着他父亲和乔治叔叔进去时,她正喊叫着。她躺在下铺上,盖着被子的身子高高隆起。她的头侧向一边。上铺躺着她的丈夫。三天前,他用斧头重伤了脚。他抽着烟斗。屋子里味道呛人。
尼克的父亲吩咐让在火炉上热上水。水热着的时候,他和尼克谈起来。“这位女士要生孩子了,尼克。”他说。
“我知道。”尼克答道。
“你不知道。”他父亲说。“听我说。她现在这样子叫分娩。孩子想生出来,她也想生出孩子来。她全身肌肉都在设法让孩子生出来。这就是她为什么在喊叫。”
“明白了,”尼克说。
就在这时,印第安产妇大叫起来。
“啊呀,爸爸,能不能给她点什么药让她不再尖叫啊?”尼克问道。
“没办法。没有麻醉药,”他父亲说,“但是她的尖叫不重要。我听不到她的尖叫,尖叫不重要。”
上铺的丈夫翻了个身,面朝向墙壁。
厨房的女人示意医生水已热好。尼克的父亲走进厨房,将大壶中的水倒出一半到脸盆里。在壶中剩下的水里,他放进了包在手绢里的几件东西。
“这些得开水煮。”他说,然后开始在热水盆中用从营地带来的肥皂揉搓双手。尼克看着父亲两只手用肥皂揉来搓去。他父亲一边细致全面地清洗双手,一边说话。
“你知道,尼克,孩子应该头先生出来,但有时却不这样。如果头不先生出来,对谁都是问题。也许我得给这位女士做手术。过一会儿我们就能知道。”双手洗满意后,他进屋开始助产。“向后拉拉被子行吗,乔治?”他说,“我不想碰被子。”
稍后他开始手术,乔治叔叔和三个印第安男人则紧紧按着那位产妇。……尼克则为父亲端着脸盆。手术进行了很久。
他父亲提起婴儿,拍打几下,让其呼吸顺畅,然后交给那位年长印第安妇女。
“瞧,是个男孩儿,尼克,”他说,“你觉得做实习医生怎样呢?”
尼克答道:“行。”他看着别处,不愿看他父亲做的事。
“嗯。顶好,”父亲说着,将什么放进脸盆。尼克没看。
“嗯,”他父亲说,“要缝几针。你可看可不看,随意。我要缝合刀口。”
尼克没看。他的好奇心早已荡然无存。
医生朝产妇俯下身子。她现在安静了,两眼闭着。她脸色苍白。她不知道孩子怎样,什么也不知道。
“上午我会再来。”医生说着站起身。“护士中午就到,她会把我们需要的东西都带来。”他很得意,话很多,就像赛后更衣室里的橄榄球运动员。“这次手术可发表在医学学术刊物上,乔治,”他说,“用折刀做剖腹术,用九英尺细接钩线缝合刀口。”乔治叔叔靠墙站着, “嗯,你了不起,是的,”他说。
“应该看看自豪的爸爸。此类小事中最受罪的是那些爸爸们,”医生说。“我得说,他非常安静地承受了折磨。”
他将那位印第安人头上的毯子拉开。他松开的手是湿的。他踩着下铺边缘擎灯向里看去。那位印第安人面朝墙壁躺着。他的喉管已完全切开,身体压成的低洼处聚起一汪血。他头枕左臂。打开的剃刀刃朝上落在毯子上。
“把尼克带到棚屋外面去,乔治。”医生说。
没那必要了。他父亲擎灯向后移动印第安人的头时,站在厨房门口的尼克已清楚地看到了上铺的一切。他们沿伐木大道向湖边走回时,天已要亮了。
“真不该带你来,尼克,”他父亲说,手术后的兴奋已无影无踪。“让你经受这个,再糟糕不过了。”
“女人生孩子都这样难吗?”尼克问。
“不是,这是极少极少的例外。”
“他为什么要自杀呢,爸爸?”
“不知道。我想,他是受不了吧。”
“自杀的男人多吗,爸爸?”
“不是很多。”
“女人多吗?”
“几乎没有。”
“从来没有?”
“哦,有。她们有时也自杀。”
“爸爸?”
“在。”
“死难吗,爸爸?”
“不难,很容易,尼克。要看情况而定。”
他们坐在船上。太阳已升到了山顶。一只鲈鱼跃起,湖面荡开一圈波纹。尼克将手伸进湖水里。在早晨的清冽中,湖水显得暖暖的。大清早的湖面上,尼克坐在船尾,父亲划着船,他觉得他自己肯定不会死。

(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不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描写了尼克随父亲和叔叔到印第安营寨出诊的故事。在出诊中他看到了人类社会的冰山一角,看到了人与人的不同,引起他对人生的思考。
B.故事从湖上开始——乘船出诊,也从湖上结束——出诊归来。湖是分界线,湖的这边是尼克熟悉的世界,而湖的那边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C.对印第安产妇的描述在文中只出现四处,但都浓墨重彩,展示了一个清晰、饱满的女性形象,一个面对难产的痛苦而坚持不懈、顽强的女性。
D.小说采用不动声色的叙述,在小说中不能直接找不到作者的影子,只能感受到叙事者声音的存在,但在字里行间已将深沉的思想传递给了读者。
【小题2】请结合小说内容简要分析尼克父亲的形象。
【小题3】小说开头结尾划线处的描写暗示了主题,请谈谈你的理解。

同类题5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大神的审判
美 海明威
迪克·海伍德扣上厚呢短衣领子的纽扣,领子竖起到了耳朵边上。小木屋里,壁炉上方的鹿角挂着来福枪。迪克取下枪,戴上他厚重的毛草连指手套。“皮埃尔,今天我要去看看朝着卢恩河的那条布阱线路,”他说道,“天杀的,这天可真够冷。”他扫了一眼温度计,说:“零下四十二度。好了,再见,皮埃尔。”皮埃尔只是咕哝一声作为回应。
迪克穿上雪靴,在地面上,以一种旅行家在荒地上穿着雪靴迈步的姿势,大摇大摆地出发了。
皮埃尔站在木屋的门口,看着迪克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他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当他只能用一只脚在雪地上走,像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这个小贼一定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寒冷。他偷了我的钱,肯定是他。”皮埃尔重重地甩上门,把几根柴扔到壁炉里,又爬回了自己的床上。
迪克一边大步走着,一边自言自语,像是在对“寂静地方”的旅行者说话一样。“我很好奇,只不过是丢了些钱,皮埃尔为什么要如此光火?我敢说,他肯定是放错了什么地方。可现在,他只会像只乖戾的猪一样发脾气。有时,我还能感觉到他在背后用恶毒的眼光盯着我。如果他以为是我偷了他的钱,为什么不说出来,跟我对质!怎么会这样!他以前很快乐,总是乐呵呵的。在密塞那坝,当我们一致同意要成为伙伴,来翁加瓦这里布陷阱捕猎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是个让人愉快的同伴。可是现在,他已经一个星期没跟我说过话了,除了偶尔咕哝一声,或者用克里语咒骂。”
天气很冷,却是一种干燥、让人精神爽利的、属于北地的寒冷。显然,迪克很享受这种干冷的空气。很快,他就沿着布阱线路走了五英里的路。可是,一路上他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他几次停下来,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发现。他喃喃自语道:“我想那应该是库兹乌兹作怪吧。”在北地这里,只要有人们无法解释某些事情,他们就会认为是那个“克里族的坏心眼儿小神”在作怪。然而,当他进入到一片云杉树林时,突然整个人被猛地抽起,拉向空中。当他的脑袋从与冰冷的地面碰撞中恢复清醒后,他发现自己被系在一棵云杉树上的绳子吊在半空中。这棵云杉树被折弯了,以充当这个陷阱所需要的弹力,一个像是捕猎兔子的陷阱。迪克的手指根本无法碰到地面。随着他不断的挣扎,腿上的绳子越来越紧。这时,他见到了一直跟随他的东西。一群瘦削的、饥饿的白毛大灰狼从这片树林里慢慢出现了。它们慢跑着过来,围着迪克,蹲坐下来。
而在小屋里,正躺在床上的皮埃尔被头顶上传来的啃咬声吵醒了。他懒懒地抬头望向屋梁,一只红色的小松鼠正急急地啃着他丢失的钱包的皮革。他想到了自己给迪克设计的陷阱,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抓起他的来福枪,来不及披上大衣或戴上手套,就冲了出去,沿着陷阱线狂奔起来。当他跑到那片云杉林时,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快要喘不过气来。两只乌鸦飞走了,离开它们之前一直啄着的食物。眼前这个不成样的东西,曾经是名叫迪克·海伍德的人。两只乌鸦拍着翅膀,懒洋洋地飞到旁边的云杉树上。在这片布满血丝的雪地上,印满了属于大灰狼的脚印。
当皮埃尔往前走一步时,他听到捕熊用的钢夹子合起来的叮当声。这个陷阱一向是迪克负责照看的。现在,这个钢夹子在他脚上合上了。他往前倒了下去。当他倒在雪地上时,他说道:“这是大神的审判。我会为这些大灰狼省一点麻烦。”
于是他把手伸向了那支来福枪。
(选自《海明威短篇小说集》)
注①克里语:北美印第安人克里族的语言。②库兹乌兹:克里族的一个神灵,即“克里族的坏心眼儿小神”。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恰当的一项是(   )
A.本文以迪克和皮埃尔两条线索共同推动情节发展,两人由亲密到生分,又走向相同的结局,整个情节富有戏剧性。
B.天气寒冷,白雪覆盖大地,这既是客观环境描写,也为下文二人先后落入自己人设计的陷阱、身死雪地作了铺垫。
C.小说结尾戛然而止,留给读者以丰富的想象空间,皮埃尔“把手伸向了那只来复枪”有多种可能,使得小说悬念迭生。
D.海明威认为:一部作品好比“一座冰山”,写作只需表现“水面上”的部分,而让读者自己去理解“水面下”的部分。这就是著名的“冰山理论”。本文在情节安排、人物塑造上,都体现了这一特点。
【小题2】皮埃尔是一个怎样的人?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小题3】小说以“大神的审判”为题,有怎样的好处?请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