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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干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为牛接生

莫言

记得有一天傍晚,我们家的母牛生小牛,不知道那母牛是以我母亲为榜样还是那小牛以我为榜样,竟然也是先生出一条腿,便卡住了。那老母牛憋得哞哞地叫,看样子非常痛苦。我爷爷我父亲都焦急万分,搓手,跺脚,转圈子,无计可施。牛可是农民的命根子啊,何况这牛是生产队放在我们家代养的,真要死了,那可了不得。母亲悄悄地对我姐姐说:嫚,我听到隔壁你姑姑回来了。没等母亲说完,我姐姐就跑了。父亲白了母亲一眼,说:你瞎胡闹,她是给人接生的!我母亲说:人畜是一理。

我姑姑跟着我姐姐来啦。我姑姑一进门就发脾气,说:你们想把我累死吗?给人接生就够我忙的了,你们还要我接牛!母亲笑着说:妹妹,谁让你是咱自家人呢?不找你找谁呢?人家都说你是菩萨转世,菩萨普度众生,拯救万物,牛虽畜类,也是性命,你能见死不救吗?

姑姑说,嫂子,幸亏你不识字,要是识上两箩筐字,和平村里如何能盛得下你!母亲说,即便我识上八箩筐字,也比不上妹妹一根脚指头。姑姑的脸上虽然还是怒冲冲的神情,但显然已经消了气。此时天色已暗,母亲点起家里所有的灯,剔大了灯草,都端到牛棚里。那母牛一见到姑姑,两条前腿一屈,跪下了。姑姑见母牛下跪,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我们的眼泪也都跟着流了下来。姑姑检查了牛的身体,半是同情半是戏谑地说:又是一个先出腿的。

姑姑把我们轰到院子里,怕我们看了受刺激。我们听到姑姑大声下令,我们想象着母亲、父亲在姑姑的指挥下帮母牛生产的情景。那晚是农历的十五,月上东南时分,天地一片皎洁的时候,姑姑喊:好,生下来了!我们欢呼着冲进磨坊,看到母牛身后,多了一个浑身黏液的小家伙。父亲兴奋地说:好,是头小母牛!姑姑气哄哄地说:真是奇怪,女人生了女孩,男人就耷拉脸;牛生了小母牛,男人就咧嘴乐!父亲说:小母牛长大了可以繁殖小牛啊!姑姑说:人呢?小女孩长大了不也可以生小孩儿吗?父亲说:那可不一样。姑姑说:有什么不一样!父亲见姑姑急了,不再与她争辩。

母牛调过头,舔舐着小牛身上的黏液。它的舌头上仿佛有灵丹妙药,舔到哪里,哪里就获得了力量。大家都感慨万端地看着这情景。我偷眼看到,姑姑的口半张着,眼神很慈爱,仿佛那老牛的舌头舔到了她身上,或者她的舌头舔到了小牛身上。等母牛的舌头差不多舔遍小牛身体时,小牛抖抖颤颤地站了起来。

我们张罗着找脸盆,倒水,找肥皂,拿毛巾,让姑姑洗手。奶奶坐在灶前,拉着风箱烧火,母亲站在炕前擀面条。姑姑洗完手,说:饿死我了!今晚我要在你们家吃饭。母亲说:这不就是你的家吗?奶奶说:是啊,才不在一个锅里摸勺子几年呢。

这时,大奶奶在我家院墙外呼唤姑姑回去吃饭。姑姑说:我不能白给他们家干活儿,我要在这里吃。大奶奶说:你婶子过日子急,你吃她一碗面,她会记一辈子的。我奶奶提着烧火棍跑到墙根,说,你要是馋了呢,就过来吃一碗,要不就滚回去。大奶奶道:我才不吃你的东西呢。

面条煮好后,母亲盛了一大碗,让姐姐给大奶奶端过去。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姐姐跑得急,摔了个狗抢屎,那碗面条泼了,碗也碎了。为了不让姐姐回来挨骂,大奶奶从自家碗橱里找了一个碗让姐姐端回来。

姑姑是个健谈的人,我们都愿意听她讲话。吃完面条后,她背靠着墙壁,侧坐在我家炕沿上,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她踩过百家门子,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听过许许多多的逸闻趣事,转述时又毫不吝惜地添油加醋,这就使她的话像评书一样引人入胜。(上世纪)80年代初,当我们从电视里看到刘兰芳的评书连播时,母亲就说:这不分明就是你姑姑吗?她要是不当医生,说评书也是一张好嘴。

(节选自长篇小说《蛙》,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
A.小说中“没等母亲说完,我姐姐就跑了”一句,显示出姐姐的活泼与敏捷。与此相同,其他地方的描写,也是寥寥几笔就能把人物写活。
B.“人家都说你是菩萨转世”的话,是母亲故意编出来消姑姑的气的,同时也是要使姑姑不好意思拒绝为牛接生,这说明母亲很有心计。
C.“月上东南”“天地一片皎洁”这样的环境描写,烘托出一种祥和愉悦的氛围,预示了母牛生下小牛的成功,也预示了我们家将来的幸福生活。
D.最后一段与为牛接生的事没有什么关联,却并非赘余,是作者有意为之。这样写使姑姑的形象更为丰满,人物活灵活现,如在目前。
E.文本的重点是描述姑姑为“我”家的母牛接生的事,从姑姑个性化的语言和动作中可以看出,她有很高的医学造诣,很受人尊敬。
【小题2】小说开头的画线部分有哪些作用?请简要分析。
【小题3】小说中的“姑姑”有哪些特点?请结合文本简要说明。
上一题 下一题 0.99难度 现代文阅读 更新时间:2017-11-08 07: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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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题1

阅读下面三段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段(1)
黑孩双手扶着风箱杆儿,炉中的火已经很弱了,一绺蓝色火苗和一绺黄色火苗在煤结上跳跃着,有时,火苗儿被气流托起来,离开炉面很高,在空中浮动着,人影一晃动,两个火苗又落下去。孩子目中无人,他试图用一只眼睛盯住一个火苗,让一只眼黄一只眼蓝,可总也办不到,他没法把双眼视线分开。于是他懊丧地从火上把目光移开,左右巡睃着,忽然定在了炉前的铁砧上。铁砧踞伏着,像只巨兽。他的嘴第一次大张着,发出一声感叹(感叹声淹没在老铁匠高亢的歌声里)。黑孩的眼睛原本大而亮,这时更变得如同电光源。他看到了一幅奇特美丽的图画:光滑的铁砧子。泛着青幽幽蓝幽幽的光。泛着青蓝幽幽光的铁砧子上,有一个金色的红萝卜。红萝卜的形状和大小都像一个大个阳梨,还拖着一条长尾巴,尾巴上的根根须须像金色的羊毛。红萝卜晶莹透明,玲珑剔透。透明的、金色的外壳里苞孕着活泼的银色液体。红萝卜的线条流畅优美,从美丽的弧线上泛出一圈金色的光芒。光芒有长有短,长的如麦芒,短的如睫毛,全是金色,……老铁匠的歌唱被推出去很远很远,像一个小蝇子的嗡嗡声。他像个影子一样飘过风箱,站在铁砧前,伸出了沾满泥土煤屑、挨过砸伤烫伤的小手,小手抖抖索索……当黑孩的手就要捉住小萝卜时,小铁匠猛地窜起来,他踢翻了一个水桶,水汩汩地流着,渍湿了老铁匠的草铺。他一把将那个萝卜抢过来,那只独眼充着血:“狗日的!公狗!母狗!你也配吃萝卜?老子肚里着火,嗓里冒烟,正要它解渴!”小铁匠张开牙齿焦黑的大嘴就要啃那个萝卜。黑孩以少有的敏捷跳起来,两只细胳膊插进小铁匠的臂弯里,身体悬空一挂,又嘟噜滑下来,萝卜落到了地上。小铁匠对准黑孩的屁股踢了一脚,黑孩一头扎到姑娘怀里,小石匠大手一翻,稳稳地托住了他。
(选自莫言《透明的红萝卜》)
文段(2)
黑孩走出桥洞,爬上河堤,钻进黄麻地。黄麻地里已经有了一条依稀可辨的小径,麻杆儿都向两边分开。走着走着,他停住脚。用手背揉揉眼睛,抽泣了一声,继续向前走。走了一会,他趴下,爬进萝卜地。那个瘦老头不在,他直起腰,走到萝卜地中央,蹲下去,看到萝卜垅里点种的麦子已经钻出紫红的锥芽,他双膝跪地,拔出了一个萝卜,萝卜的细根与土壤分别时发出水泡破裂一样的声响。黑孩认真地听着这声响,一直追着它飞到天上去。天上纤云也无,明媚秀丽的秋阳一无遮拦地把光线投下来。黑孩把手中那个萝卜举起来,对着阳光察看。他希望还能看到那天晚上从铁砧上看到的奇异景像,他希望这个萝卜在阳光照耀下能像那个隐藏在河水中的萝卜一样晶莹剔透,泛出一圈金色的光芒。但是这个萝卜使他失望了。它不剔透也不玲珑,既没有金色光圈,更看不到金色光圈里苞孕着的活泼的银色液体。他又拔出一个萝卜,又举出阳光下端详,他又失望了。以后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他膝行一步。拔两个萝卜。举起来看看。扔掉。又膝行一步,拔,举,看,扔……
看菜园的老头子眼睛像两滴混浊的水,他蹲在白菜地里捉拿钻心虫儿。捉一个用手指捏死,再捉一个还捏死。天近中午了,他站起来,想去叫醒正在看院屋子里睡觉的队长。队长夜里误了觉,白天村里不安宁,难以补觉,看院屋子里只能听到秋虫浅吟,正好睡觉。老头儿一直起腰,就听到脊椎骨“叭哽叭哽”响。他恍然看到阳光下的萝卜地一片通红,好像遍地是火苗子。老头打起眼罩,急步向前走,一直走到萝卜地里,他才看得那遍地通红的竟是拔出来的还没有完全长成的萝卜。
“作孽啊!”老头子大叫一声。他看到一个孩子正跪在那儿,举着一个大萝卜望太阳。孩子的眼睛是那么大,那么亮,看着就让人难受。但老头子还是不客气地抓住他,扯起来,拖到看园屋子里,叫醒了队长。
(选自莫言《透明的红萝卜》)
文段(3)
我的成名作《透明的红萝卜》就写了我个人的一段亲身经历。当时,我在一个离家不远的桥梁工地上给一个铁匠拉风箱,白天打铁,晚上就睡在桥洞子里。桥洞子外边就是一片生产队的黄麻地,黄麻地旁边是一片萝卜地。因为饥饿,当然也因为嘴馋,我在劳动的间隙里,溜到萝卜地里偷了一个红萝卜,但不幸被看萝卜的人捉住了。那人很有经验,把我的一双新鞋子剥下来,送到桥梁工地的负责人那里。那时我的脚只有三十码,但鞋子是三十四码的,为的是能够多穿几年,因为小孩子的脚长得很快。我穿着一双大鞋走起路来就像电影里的卓别林一样,摇摇摆摆,根本跑不快,否则那个看萝卜的老头子也不可能捉到我。
桥梁工地的负责人在桥墩上挂上了一张毛主席的宝像,然后把所有的民工组织起来,在桥墩前站成一片。负责人对大家讲了我的错误,然后就让我站在毛主席像前向毛主席请罪。请罪的方式就是先由犯罪人背诵一段毛主席的语录,然后就忏悔自己的罪行。我记得自己背诵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段语录里有“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损坏老百姓的庄稼”的条文,与我所犯错误倒是很贴切,尽管我只是一个饥饿的顽童而不是革命军人。我痛哭流涕地对毛主席说:“敬爱的毛主席,我对不起您老人家,忘记了您老人家的教导,偷了生产队里的一个红萝卜。但是我实在是太饿了。我今后宁愿吃草也不偷生产队里的萝卜了……”桥梁工地的负责人一看我的态度不错,而且毕竟是一个孩子犯了个小错误,就把我的鞋子还给我,让我过了关。
但我在大庭广众面前向毛主席请罪的场面被我的二哥看到了。他押我回家,一路上不断地对着我的屁股和肩背施加拳脚,这是那种抓住弟妹把柄时的半大男孩常有的恶劣表现。回家后他就把这事向父母做了汇报。我的父亲认为我丢了家庭的面子,大怒。全家人一起动手修理我,父亲是首席打手。父亲好像从电影里汲取了一些经验,他找来一条绳子,放在腌咸菜的盐水缸里浸湿,让我自己把裤子脱下来——-他怕把我的裤子打破——-然后他就用盐水绳子抽打我的屁股。电影里的共产党员宁死不屈,我是一绳子下去就叫苦连天。我的母亲一看父亲下了狠手,心中不忍了,就跑到婶婶家把我的爷爷叫了来。爷爷为我解了围。爷爷说:“奶奶个熊,小孩子拔个萝卜吃,有什么了不起?值得你这样打?”根据这段惨痛的经历,我写出了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
(莫言《神秘的日本与我的文学历程》)
【小题1】下列说法中,恰当的一项是
A.莫言有着和《透明的红萝卜》中的小黑孩相似的偷萝卜的经历,由此可见,小黑孩就是莫言自己,这篇小说是写实的,是自传体。
B.在小黑孩眼中,萝卜能泛着青幽幽蓝幽幽的光,泛着金色,这是一个饿极了的孩子因为饥饿过度产生的幻觉,作者借此主要想表明在那个时代,饥饿是带给孩子的最大的摧残。
C.小铁匠和小黑孩抢夺这个萝卜,是因为小铁匠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淬火技术,已经可以做铁匠铺的传承人,如果这个萝卜被别人吃了,会动摇他至高无上的地位。
D.在作家创作中,有时候或多或少地会有作家的经历在里面,所以,了解一个作家的生平经历,有助于我们对作品深入理解。
【小题2】下列说法中,恰当的一项是
A.萝卜变得透明,变得晶莹,这是魔幻现实主义在本文中的一种体现,这种手法,有时候也被莫言应用到他的其它作品中。
B.看园子的老头看到小黑孩偷萝卜,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孩子就放过他,毫不犹豫地报告给了队长,说明老头是一个没有爱心的残忍的人。
C.莫言在《神秘的日本与我的文学历程》中谈了自己曾经偷萝卜的经历,这说明作者有着知错就改的高贵精神品质,这也是作者能使《透明的红萝卜》成为成名作的根本原因。
D.莫言的父亲因为莫言偷了萝卜,就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打他。莫言的哥哥也因为他偷了萝卜打他,可见莫言成长在一个没有亲情的家庭里。
【小题3】文章在这两处选段都提到了金色的萝卜,文段(1)中小黑孩看到了金色的萝卜,文段(2)中小黑孩希望拔到却没有拔到金色的萝卜,试分析作者这样安排的作用是什么?

同类题2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小题。
卖白菜
莫言
我12岁那年,临近春节的一个早晨,母亲苦着脸,心事重重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母亲的目光锁定在白菜上,端详着,终于下了决心似的,叫着我的乳名,说:“社斗,去找个篓子来吧……”
“可是,您答应过的,这是我们留着过年的……”话没说完,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母亲的眼睛湿漉漉的,但她没有哭,她有些恼怒地说:“这么大的汉子了,动不动就抹眼泪,像什么样子?!”
“我们种了一百零四棵白菜,卖了一百零一棵,只剩下这三棵了……说好了留着过年的,说好了留着过年包饺子的……”我哽咽着说。
母亲靠近我,擦去了我脸上的泪水。我把脸伏在母亲的胸前,委屈地抽噎着。透过朦胧的泪眼,我看到母亲把那棵最大的白菜从墙上钉着的木橛子上摘了下来。母亲又把那棵第二大的摘下来。最后,那棵最小的、形状圆圆像个和尚头的也脱离了木橛子,挤进了篓子里。我熟悉这棵白菜,就像熟悉自己的一根手指。因为它生长在最靠近路边那一行的拐角的位置上,它一直长得不旺,我们在浇水施肥时就对它格外照顾。我曾经背着母亲将一大把化肥撒在它的周围。后来,它尽管还是小,但卷得十分饱满,收获时母亲拍打着它感慨地对我说:“你看看它,你看看它……”在那一瞬间,母亲的脸上洋溢着珍贵的欣喜表情,仿佛拍打着一个历经磨难终于长大成人的孩子。
集市距离我们家有三里远。寒风凛冽,太阳很弱,仿佛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不时有赶集的人从我们身边超过去。我的手很快就冻麻了,以至于当篓子跌落在地时我竟然不知道。母亲蹲下身,将背篓的木棍搭上肩,我在后边帮扶着,让她站直了身体。
终于挨到了集上。在我们旁边卖青萝卜的是一个高个子老头,母亲让我叫他七姥爷。听母亲说,是我姥姥村里人,同族同姓。一个老太太朝着我们的白菜走了过来。她用细而沙哑的嗓音问白菜的价钱。母亲回答了她。她摇摇头,看样子是嫌贵。但是她没有走,而是蹲下,揭开那张破羊皮,翻动着我们的三棵白菜。她把那棵最小的白菜上那半截欲断未断的根拽了下来。然后她又逐棵地戳着我们的白菜,用弯曲的、枯柴一样的手指。她撇着嘴,说我们的白菜卷得不紧,母亲用忧伤的声音说:“大婶子啊,这样的白菜您还嫌卷得不紧,那您就到市上去看看吧,看看哪里还能找到卷得更紧的吧。”
我对这个老太太充满了恶感,你拽断了我们的白菜根也就罢了,可你不该昧着良心说我们的白菜卷得不紧。我忍不住冒出了一句话:“再紧就成了石头蛋子了!”老太太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问母亲:“这是谁?是你的儿子吗?”“是老小,”母亲回答了老太太的问话,转回头批评我,“小小孩儿,说话没大没小的!”老太太将她胳膊上挎着的柳条箢篼放在地上,腾出手,撕扯着那棵最小的白菜上那层已经干枯的菜帮子。我十分恼火,便刺她:“别撕了,你撕了让我们怎么卖?!”
“你这个小孩子,说话怎么就像吃了枪药一样呢?”老太太嘟哝着,但撕扯菜帮子的手却并不停止。
“大婶子,别撕了,放到这时候的白菜,老帮子脱了五六层,成了核了。”母亲劝说着她。
她终于还是将那层干菜帮子全部撕光,露出了鲜嫩的、洁白的菜帮。母亲用秤钩子挂住白菜根,将白菜提起来。老太太把她的脸几乎贴到秤杆上,仔细地打量着上面的秤星。
终于核准了重量,老太太说:“俺可是不会算账。”母亲因为偏头痛,算了一会儿也没算清,对我说:“社斗,你算。”
我找了一根草棒,用我刚刚学过的乘法,在地上划算着。
我报出了一个数字,母亲重复了我报出的数字。
“没算错吧?”老太太用不信任的目光盯着我说。
“你自己算就是了。”我说。
“这孩子,说话真是暴躁。”老太太低声嘟哝着,从腰里摸出一个肮脏的手绢,层层地揭开,露出一沓纸票,然后将手指伸进嘴里,沾了唾沫,一张张地数着。她终于将数好的钱交到母亲的手里。我看到七姥爷的尖锐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戳了一下,然后就移开了。
等我放了学回家后,一进屋就看到母亲正坐在灶前发呆。那个蜡条篓子摆在她的身边,三棵白菜都在篓子里,那棵最小的因为被老太太剥去了干帮子,已经受了严重的冻伤。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知道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母亲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过了许久,用一种让我终生难忘的声音说:“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多算人家一毛钱呢?”
“娘,”我哭着说,“我……”
“你今天让娘丢了脸……”母亲说着,两行眼泪就挂在了腮上。
这是我看到坚强的母亲第一次流泪,至今想起,心中依然沉痛。
【小题1】下列对文章的解读不正确的两项是(  )
A.“我看到七姥爷的尖锐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戳了一下,然后就移开了。”暗示“我”的伎俩被识破了。
B.“我”多次冲撞老太太,但老太太没有与我争吵,证明老太太是一个道德素养较高的人。
C.母亲见到“我”哭而批评我不像男子汉,看似是批评其实是深深的爱,也有对生活艰辛的无奈。
D.老太太撕扯白菜帮子,母亲却没有阻止,说明母亲是一个懦弱的人。
E. 前文写我和母亲侍弄白菜,用大段文字写那棵最小的像和尚头的白菜,写出对劳动果实的珍爱,更为下文我对老太太的厌恶提供了情感缘由。
【小题2】如何理解文章最后一句话?
【小题3】本文没有具体写“最坏的事情”的发生经过,请推测这一经过,用简洁的语言表述出来,并分析这样省略写的好处。

同类题3

我为白菜狂的日子

莫言

12岁那年,一个临近春节的早晨,母亲叹息着,并不时把目光抬高,瞥一眼那三棵吊在墙上的白菜。最后,母亲的目光锁定在白菜上,端详着,终于下了决心似的,叫我去找个篓子来。

“娘”我悲伤地问,“您要把它们……”

“今天是大集。”母亲沉重地说。

“可是,您答应过的,这是我们留着过年的……”话没说完,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我们种了一百零四棵白菜,卖了一百零一棵,只剩下这三棵了……说好了留着过年包饺子的……”我哽咽着说。

母亲靠近我,掀起衣襟,擦去了我脸上的泪水。透过矇眬的泪眼,我看到母亲把那两棵较大的白菜从墙上摘下来。最后,那棵最小的、形状圆圆像个和尚头的也脱离了木橛子,挤进了篓子里。我熟悉这棵白菜。因为它生长在最靠近路边那行的拐角处,小时被牛踩了一脚,一直长得不旺。我和母亲格外关照它。尽管还是小,但卷得十分饱满,收获时母亲拍打着它,感慨地对我说:“你看看它,你看看它……”在那一瞬间,母亲脸上洋溢着欣喜的表情,仿佛拍打着一个历经磨难终于长大成人的孩子。

去集市的路上。寒风凛冽,有太阳,很弱,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似的。我的手很快冻麻了,篓子跌在地上,篓底有几根蜡条跌断了,那棵最小的白菜从篓子里跳出来,滚到路边结着白冰的水沟里,根跌损了。母亲在我头上打了一巴掌,然后小心又匆忙地下到沟底将它抱上来放进篓子。我知道闯了大祸,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母亲的脸色缓和了,没再打骂我,只用一种温暖的腔调说:“不中用,把饭吃到哪里去了?”然后蹲下身,将背篓的木棍搭上肩头。

终于挨到了集上。母亲将篓子放在七姥爷的旁边,就让我去上学。我也想走,但看到一个老太太朝着我们的白菜走了过来。她用细而沙哑的嗓音问了白菜的价钱,摇摇头,看样子是嫌贵。但她没有走,而是蹲下,揭开那张破羊皮,翻动着我们的三棵白菜。她把那棵最小的白菜上那半截欲断未断的根拽了下来,然后又用枯柴一样的手指,逐棵地戳着我们的白菜。撇着嘴说我们的白菜卷得不紧。母亲用忧伤的声音说:“大婶子啊,这样的白菜您还嫌卷得不紧,那您就到市上,看看哪里还能找到卷得更紧的?”

我对这个老太太充满了厌恶感,你拽断了我们的白菜根也就罢了,可你不该昧着良心说我们的白菜卷得不紧。我忍不住冒出了一句话:“再紧就成了石头蛋子了!”老太太惊讶地看着我。母亲转回头批评我:“小小孩儿,说话没大没小的!”

老太太撕扯着那棵最小的白菜上那层已干枯的菜帮子。我十分恼火,便刺她:“别撕了,你撕了让我们怎么卖?!”

“你这个小孩子,说话怎么就像吃了枪药一样呢?”老太太嘟哝着,但撕扯菜帮子的手却并不停止。

她终于还是将那层干菜帮子全部撕光,露出了鲜嫩、洁白的菜帮。这样的白菜包成饺子,味道该有多么鲜美啊!老太太抱着白菜站起来,让母亲给她过秤。终于核准了重量,老太太说:“俺可是不会算账。”母亲因偏头痛,算了也没算清,对我说:“社斗,你算。”

我找了根草棒,用刚学的乘法,在地上算着。我报了一个数字,母亲跟着报出。

“没算错吧?”老太太用不信任的目光盯着我说。

“你自己算就是了。”我说。

“这孩子,说话真是暴躁。”老太太低声嘟哝着,从腰里摸出一个肮脏的手绢,层层揭开,露出一沓纸票,沾了些唾沫,一张张地数着。她终于将数好的钱交到母亲的手里。我看到七姥爷尖锐的目光在我脸上戳了一下,然后移开。

我放了学回家,一进屋就看到母亲正坐在灶前发呆。三棵白菜都躺在蜡条篓子里,那棵最小的因剥去了干帮子,已经受了严重的冻伤。我的心猛地一沉,知道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母亲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许久,用一种让我终生难忘的声音说:“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多算人家一毛钱呢?”

“娘”我哭着说,“我……”

“你今天让娘丢了脸……”母亲说着,两行泪挂在了腮上。

这是我看到坚强的母亲第一次流泪,至今想起,心中依然沉痛。

【小题1】第一段用了大量的细节来刻画母亲,找出这些动词并说说它们表现了母亲怎样的心理?
【小题2】作者回忆了那年随母亲卖白菜的事,母亲的言行举止表现了她怎样的形象?
【小题3】文章多次写到那棵最小的白菜,作者这样写的用意是什么?

同类题5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小题。

等待摩西

莫言

柳彼得是我们东北乡资格最老的基督教徒,他孙子柳卫东是我小学同学。我们俩不但同班,而且同桌,虽然也打过几次架,但总体上关系还不错。柳卫东原名柳摩西,“文革”初起时改成了现名。当时,他不但自己改了名,还建议他爷爷改名为柳爱东。他的建议,换来了他爷爷两个大耳刮子。

1975年,我当兵离开家乡,临行之前,见过柳卫东一面。他很羡慕我,因为对当时的农村青年来说,当兵是一条光明的出路。他也报过名,但最终还是因为他爷爷柳彼得的基督教徒身份受了牵连。

我到部队不久,柳卫东就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他马上要跟马德宝的闺女马秀美结婚,希望我能送他一顶军帽,结婚时戴上神气一下。我回信告诉他,新兵只有一顶军帽,确实不能送他。他没回信,从此我们就没联系了。

得到他将与马秀美结婚的消息时,我感到很意外。因为马秀美比柳卫东大五岁,马秀美的爷爷的妹妹是柳卫东的父亲的爷爷的弟弟的妻子,论辈分柳卫东该叫她姑姑。这背后的故事令我浮想联翩。

我当兵第二年,得到了一次出差顺路回家探亲的机会。不用专门打听,柳卫东和马秀美的恋爱故事扑面而来。事实就是,本来已经连去东北与那林业工人结婚的车票都买好了的马秀美,突然翻悔了,任那保媒的于大嘴威胁利诱,任她的父母寻死觅活,她是铁了心不回头。那林业工人见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恼怒至极,便开列了详细的账单,向马家索赔。马秀美的三个哥,都是出了名的混账角色,他们把柳卫东弄到村东老墓田里,拳打脚踢,逼他与妹妹断绝关系。柳卫东宁死不屈,表现得很像汉子。柳卫东被打得头破血流瘫倒在地,马秀美大哭着跑来,将奄奄一息的柳卫东抱在怀里。许多眼窝浅的人,都流下了同情抑或是感动的泪水。

我本来是想去柳卫东家看看的,但父亲劝我不要去。父亲说柳卫东结婚后就被他父母撵了出来,两口子在村头搭了个棚子暂住,日子过得很凄惨。我回部队那天,在村后公路边等公共汽车的时候,遇到了他们夫妇。两年没见,柳卫东头上竟然有了很多白发。他的左腿瘸了,背也驼了,嘴里还缺了两颗门牙。他穿一件掉光纽扣的破褂子,腰上捆着一根红色的胶皮电线。马秀美原本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现在已经不像样子。她已经怀了孕,看样子快生了。她穿着一件油脂麻花的男式夹克衫,肚子挺着,脸上有一道道的灰和一片片蝴蝶斑,眼角夹着眵,目光悲凉,头发蓬乱,身上散发着烂菜叶子的气味。看样子,为了这场恋爱,两个人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等我再次回家探亲时,已是80年代初期,改革开放了,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的生活也有了巨大的改善。这时候,柳卫东已经成了我们东北乡的首富,成了一位据说经常与县里领导在一起喝酒的头面人物。王超是村里开小卖部的,消息灵通人士,他神秘地对我说:听说柳总要跟他老婆离婚呢!我说:“这不可能吧,他们可是真正的自由恋爱,真正的患难夫妻啊!”他说:“此一时彼一时也,柳总现在身份变了,马秀美带不出门嘛!”

我去乡政府东边那条街上的理发铺里理发时,遇到了柳卫东。我进去时,理发的姑娘正在给他吹头。我看到镜子里柳卫东容光焕发的脸。他的头发乌黑茂盛。他邀我过两天去他家坐坐。

两天后,我跟随着他的女儿柳眉,翻过河堤,到了柳卫东家的新居。

这是五间新盖的大瓦房,东西两厢,圈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黑漆大铁门上用红漆写着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进门是一道用瓷砖镶了边的影壁,影壁正中是一个斗大的红“福”。院子里拴着一只狼狗,对着我凶猛地叫唤。

马秀美迎出来,手上沾着面粉,喜笑颜开地说:“快来快来,贵客登门,卫东这几天老念叨你呢!”

我看着她挺出来的肚子,问:“什么时候生?”

她忧心忡忡地说:“主保佑,这一次但愿是个带把儿的。”

我看着他们家墙壁上挂着的耶稣基督像,知道她已经成了他的信徒。

“快来!你这家伙!”柳卫东叼着烟卷,从里屋出来,说,“咱俩先喝几杯,待会儿公社孙书记也来。”

我们坐在沙发上,欣赏着他的十四英寸彩色电视机,四喇叭立体声收录机,这是当时乡村富豪家的标配。他按了一下录音机按钮,喇叭里放出了他粗哑的歌声。他说:“听听,著名男高音歌唱家柳卫东!”

马秀美进来给我倒茶,撇着嘴说:“还好意思放给别人听?驴叫似的。”

“你懂什么?”他说,“这叫美声唱法,从肚子里发音!”

“从肚子里发出的音是屁!”马秀美说。

“你这臭娘们儿怎么这么烦人呢?”柳卫东挥着手说,“滚滚滚,别破坏我们的雅兴。”

“柳总,”我说,“能不能换盘磁带?”

“想听谁的?”他说,“邓丽君的,费翔的,我这里都有。”

“不听靡靡之音”我说,“有茂腔吗?”

“有啊,”他说,“《罗衫记》行吗?”

“行。”

1983年春天,我回乡探亲,听很多人跟我讲柳卫东失踪的事。正月里,我带着孩子去供销社买东西,在集市上遇到了马秀美,她挽着一个竹篮,里边盛着十几个鸡蛋。从她灰白的头发和破烂的衣服上,我知道她的日子又过得很艰难了。

她眼里噙着泪花问我:“兄弟,你说,这个王八羔子怎么这么狠呢?难道就因为我第二胎又生了个女儿,他就撇下我们不管了吗?”

我说:“大嫂,卫东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他能跑到哪里去了呢?是死是活总要给我们个信儿吧?”

“也许,他在外边做上了大买卖……也许,他很快就会回来……”

现在是2012年,柳卫东失踪,已经整整三十年了。如果他还活着,已经是六十岁的老人了。三十年来,他的老婆一直等待着他。刚开始那几年,村里人多数认为柳卫东在外边又找了女人成了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认为这个人早已不在人世。有人认为,他其实就是在县城里被人害死的。早已进城开超市的王超,偶然与我在县城洗浴中心相遇时,对我神秘地说:“三哥,你那个老同学,三十年前就被县城的四大公子合伙谋害了.……”但马秀美一直坚信他还活着。据说柳卫东失踪之前,已经欠下了巨额的债务,柳失踪后,讨债的人把他家值钱的东西都给拿走了,只给这娘儿三个留下了一口烧饭的锅。马秀美靠捡破烂收废品把两个女儿抚养成人。大女儿柳眉初中毕业后到帆布厂做工,在那里与一个黄岛来的青工谈恋爱,后来结婚,随丈夫去了黄岛,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小女儿柳叶,学习很好,考上了山东师范大学,毕业后留在济南工作。这两个女儿都要将母亲接去养老,但她坚决不去。她守着那个曾经很气派,现在已经破败不堪的房子等待着丈夫的归来。在她家前边,十年前就建了一座加油站,来往的汽车都在这儿加油。马秀美每天都会夹上一摞寻人启事,提上一小桶糨糊,往那些大货车上贴寻人启事。说是寻人启事,其实是她请人写给丈夫的一封信:卫东,孩子他爹,你在哪里?见到这封信,你就回来吧,一转眼你走了快三十年了,咱的外孙盼盼都上小学三年级了,可他连姥爷的面还没见过呢。卫东,回来吧,即便你真的在外边又成了家我也不恨你,这个家永远是你的……我把家里的电话和女儿的手机都写在这里,你不愿理我,就跟女儿联系吧……

很多司机都听说过这个女人的故事,所以,他们都不制止她往自己的车上贴寻人启事。

(有删改)

【小题1】下列关于文章的理解和分析,错误的一项是(   )
A.文中男女主人公的爱情让人感叹。年轻时卫东为了秀美被打,秀美为了卫东反抗家人,他们爱得义无反顾,勇敢而坚定。
B.文章通过对柳卫东前后不同境遇的描述,在鲜明的对比中凸显了人物形象,又通过写旁人的言语从侧面丰富了他的形象。
C.文章以第一人称来讲述柳卫东从穷困到富裕,再到消失的曲折的人生历程,完全按照时间顺序行文,娓娓道来,朴素自然。
D.“我看着他们家墙壁上挂着的耶稣基督像,知道她已经成了他的信徒”一句暗示支撑秀美坚持等待的不仅有爱情,还有信仰。
【小题2】小说中马秀美是一个怎样的人?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小题3】小说中,“我”的主要作用是什么?请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