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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金庸作品的魅力

严家炎

金庸作品特别值得琢磨的一个特征是:它虽然产生在香港商业化环境中,却没有旧式武侠小说那种低级趣味和粗俗气息,相反,其主要作品都通俗而不媚俗,不仅有神奇的想象、迷人的故事,更具有高雅的格调、深邃的思想。像《天龙八部》通过萧峰之死所揭示的民族斗争尖锐年代造成的悲剧,包含多么巨大丰富、发人深省的内容,艺术力量又是多么震撼人心!《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碧血剑》又以多么生动感人的小说笔墨,塑造或赞美了郭靖、袁崇焕这类为民众利益献身的“中国的脊梁”式的人物,弘扬中华民族的凛然正气!

武侠小说是娱乐的,是通俗文学,但金庸小说不是一般的通俗小说、一般的娱乐品,而是一种有思想的娱乐品。如金庸自己所说:“武侠小说本身是娱乐性的东西,但是我希望它多少有一点人生哲理或个人的思想,通过小说可以表现一些自己对社会的看法。”如果说严肃文学是“为人生”、通俗小说是“供人消遣”的话,金庸小说把这两方面统一了起来。他的小说武侠其表,世情其实,透过众多武林人物的描绘,深入写出历史和社会的人生百态,体现出丰富复杂的现实内容和作者自身的真知灼见,活泼轻松有时又令人沉重,兴趣盎然又启人深思。

金庸小说蕴含着丰厚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容,这是广大读者的共同感觉。作者以写“义”为核心,寓文化于技击,借武技较量写出中华文化的内在精神,又借传统文化学理来阐释武功修养乃至人生哲理,做到互为启发,相得益彰。作者调动自己在这些方面的深广学养,使武侠小说上升到一个很高的文化层次,显示出迷人的文化气息、丰厚的历史知识和深刻的民族精神。

与这种对传统文化的浸润、萃取相交织的,却是金庸小说的现代精神。这也是金庸小说超越于传统武侠小说、赢得一代一代新读者的地方。比如,对于旧式武侠小说“快意恩仇”的普遍观念,金庸小说从根本上是批评和否定的,他反对睚眦必报,反对滥杀无辜。《射雕英雄传》里郭靖报完国仇家恨之后的复杂心情就是证明。再有,在我们这个多民族的国家怎样看待历史上的民族关系,能不能挣脱狭隘的民族观念束缚,也是考察作品有没有现代思想、现代精神的一个标志。金庸的民族平等、融合思想,表现得非常明显。此外,金庸小说里人生理想、道德观念也是焕然一新的。他虽然写古代,但是笔下主人公并不是行侠、报国、封荫做官的模式,人生理想也不是威福、子女、玉帛的封建价值观念,而是渗透着个性解放和人格独立的精神。金庸笔下的侠客多是至情至性之人,他们行侠仗义,反抗官府的黑暗腐败,反抗不合理的礼法习俗,具有浓重的个性色彩。

所谓雅与俗,不同时代有不同看法。金庸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香港的出现,意味着长期困扰着人们的雅俗对峙问题,从实践上和认识上得到了较好的解决。金庸小说吸“雅”“俗”两方经验又超越“雅”“俗”。他创造性吸收了武侠小说、言情小说、历史小说、侦探小说、滑稽小说等众多门类艺术经验,从而成为通俗小说的集大成者;同时借鉴、运用西方近代文学和中国新文学的经验去创作武侠小说,使他的小说从思想到艺术都呈现出新的质素,达到新的高度。这是金庸小说成为当代文学经典的根本原因。

(摘编自《人民日报》2018年11月6日)

【小题1】根据原文内容,下列说法不正确的一项是(  )
A.真正的文学要启人之蒙,有益人生,又要令人愉悦,给人艺术享受,这与金庸的小说观根本上是相通的。
B.金庸小说武侠其表,世情其实,里面的江湖世界是社会现实生活的一种曲折反映,对时代和现实并不回避。
C.通俗小说因为要面向大众,供人消遣,形式通俗,它的题材和类型也限制了一些有素养、有追求的作家的写作。
D.金庸小说中的武技较量,不是单纯的刀光剑影,而是武戏文写,蕴含丰富的中华传统文化因素。
【小题2】根据原文内容,推断下列选项不符合金庸小说现代精神的一项是(  )
A.金庸小说的武侠精神让人神往,比如《天龙八部》里乔峰聚贤庄以一敌众,快意恩仇。
B.郭靖站在战功赫赫的成吉思汗面前,却只道:“天下却不知积了多少白骨,留了多少孤儿寡母之类。”
C.“义”是金庸小说之魂,郭靖行侠仗义,既有独立的个体人格,又以天下为己任的人生态度。
D.《鹿鼎记》、《碧血剑》中,金庸对康熙、皇太极的才干表示出了欣赏,并不因为他们是夺走汉人江山的异族首领而随意丑化。
【小题3】金庸作品的魅力体现在哪些方面?请联系全文简要概括。
上一题 下一题 0.99难度 现代文阅读 更新时间:2019-01-26 07:4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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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题1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题目。
永远的断章
沈检江
卞之琳这个名字长久地散发着沉静、睿智而潇洒的书卷气和文人气,仿佛永远年轻,永远俊逸,永远超然物外。他是为诗而塑就的,而且是为东方和西方所共同塑就的。念一念他的诗,听一听那充盈、茁实而轻灵的音响,多么美妙、动听。读他的诗,读他的文章,仿佛感到他是来自古代的才子,沐浴过欧洲文化之雨,又来到了现代中国,用天赋的手拨响了白话诗的语言与格律的琴弦,发出似曾相识又非同凡响的音韵。谁派遣他来接受苦难而伟大的时代的考验,让他经历民族危亡的血与火的洗礼,让他来谛听民族之声和诗歌之音,要言不烦地品析现代诗歌的短长与出路?谁又赋予他西方和东方的双重古典文化涵养,让他像先知般清醒地审视与评判诗的当下形态?我想,有时候,天神来到人间,在天堂和人世的对撞与融合之中,会露出平凡的笑容和卓越的破绽——他是古典的现代,又是东方的西方;他窥透了古今中外诗歌的奥秘,并铸造出充分合理的诗的果实,而留给中国和世界的,难道只是那首简练而隽永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多少诗评家围着这四行诗孜孜不倦地加以诠释,雄辩滔滔或者细语潺潺,都留存在中国现代诗歌研究的资料库里,至今依旧意犹未尽。我一读这四行诗,就会想起丰子恺的漫画——简洁而隽永,明白而深邃,刻画出一种心态之美——只有丰子恺的漫画,才能形象地道出《断章》的真谛。《断章》也许是卞之琳灵感瞬息迸发的印记,又是精微而冷隽的诗风的一次不经意的显现。这不是李商隐的“深情绵邈”“包蕴密致”的再现,也不是姜白石“清空高远”审美理想的重复。他在胡适、刘大白等人作诗如说话的主旨指导下,在以白话演绎词曲的尝试之后,找到了现代汉语的古典内质,实现了西方诗歌技巧的东方潜移。《断章》之所以是绝唱,正因为它最突出地体现了卞之琳诗风的特质。远看,一泓清水;近看,无底深潭,这同早期白话诗的肤浅不可同日而语了。它,像是唐宋小令的现代再现,浓郁地散发着东方的、现代的气息;又使人想起西方诗歌中是否有类似的巧思,抑或是诗人对西方诗歌的一种感悟的闪现和融入?《断章》是卞之琳诗作特质的最亮丽、最集中的体现,它本身是一种近乎唯美的情景交融的吟咏,一种纯净心境的凸现和吐露,也是卞之琳才华的象征。《尺八》《圆宝盒》《鱼化石》等名作,都是《断章》的某种推衍和演绎,但却不如《断章》这样清澈、洗练、明净,不如《断章》这样具有“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魅力,不如《断章》这样显示隽永的、无止境的审美内涵,在中国现代诗歌的星空上,《断章》是娇小而灿烂的一颗星!也许一个诗的时代,只会留给诗的历史这四行不朽的诗——回瞻诗史的时候,这四行诗永远这样清新、奇丽而朴实。我甚至有这样的设想:卞之琳为新诗和中国文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鸿篇巨制,而是精致而睿智的断章。
卞之琳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的诗作,面临着从诗的天坛来到战火和泥土中的严峻的考验,也许,中西方文化的对接要比纯诗和政治诗、抗战诗的结合容易一些,朴素的词语需要更加朴素,朦胧的诗境需要转化成为透明的诗境,“用字浅白明朗,虽然也有巧妙的比喻和机智的笔触,但远远不及前期那么涵义丰富幽隐”(张曼仪《卞之琳论》)。这一时期留下的是另一种风格和内涵的断章——卞之琳的纯诗还不可能那样仓促而迅速地转化成为战斗的诗、抗争的诗、民间的诗,那么多的诗的技巧与意境还不可能在民族危亡之际的苦难的大地上构建屋宇,中国,那时候还不理解,也不需要纯美的诗,卞之琳的名字无法同柯仲平、田间、臧克家、艾青并列在一起,却在“九叶”诗人中奏响独特的强音。
卞之琳译的莎士比亚剧作和研究论文,关于布莱希特戏剧、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小说的研究论文,从文学史的角度看,也同样是一束断章,但是茁实、深刻、清晰,没有丝毫哗众取宠、自我标榜的喧嚣。
中国需要卞之琳这样真正学贯中西,认真研究和思考的高层次的学者诗人,需要萌发出新时代的诗的断章,而不是庸凡的体系和全集。
理解“他是古典的现代,又是东方的西方”这句话的含意。

同类题2

材料一:
唐诗的语言
事实上,唐诗给人们留下的一般印象,不但比它以前的历代诗歌容易理解和感受,而且比它以后的宋、元、明、清的诗歌也更容易理解和感受,这难道不值得我们注意吗?历史上也有不少作家们简单地理解了这一特点,以为只要文字浅显明白就行了,其结果浅显明白固然达到了,而语言的丰富性和形象性则往往显得不够。而唐诗语言的特点,正在于不仅仅是浅出,而乃是“深入浅出”。这中间的相互关系,其实正因其“深入”,所以才得以“浅出”,因此不仅是晓畅,而且是丰富;不仅是易懂,而且是意味深长。这里的“丰富”和“深入”也仍然指的是艺术的精湛。
历史上也有过这样的一些作品,形象的感染力很强,而思维的慨括性却很弱,例如一些艺术感很浓而艰深费解的诗篇。这些诗篇所含有的思想性也许较强,也许较弱,总之,语言表现上都是朦胧的,具体的如李贺的某些作品。这也就是说深入而不浅出。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而艺术的主要特征就是富于形象;诗歌语言能不能够深入形象的领域,事实上关系着诗歌能否充分地占领它的艺术领域。但是语言首先又是要建筑在慨念基础上的,这也就要求深入浅出的高度统一。诗歌语言为了适应这个要求,因此形成它自己特殊的语言形式:一种富于灵活性、旋律性的语言,以便于丰富的想象与清醒的理性,直觉的感性与明晰的概念之间的反复辩证交织;一种仿佛带有立体感的语言,明朗不尽,而不是简单明了。也正是这内在的要求,才形成它外部完整统一而有节奏感的形式。诗歌的节奏形式并不是外加的装饰品,也不是仅仅为了易于背诵这样一种简单的目的。
唐诗出现在社会发展与诗歌语言发展都是古代历史上最好的时刻,这正是一个春风得意开花结果的季节。它超过了以前,也超过了以后的一段时期,我们今天来回顾一下这段历史事实,将是有益的。
隋唐的统一,南北文风的交流,是唐诗语言成熟的社会条件,这首先就表现在诗歌形式的进一步成熟,七言诗开始进入了全新的局面。五言乃是介于四言与七言之间的形式。五言、七言相得益彰,共领了此后的诗坛,也便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唐诗的高潮。
七言与五言比较起来,是一种更显得俚俗而易于上口的诗歌节奏,这是因为五言的上半行还具有四言的节奏性质,所以就更文雅些、持重些。而七言的彻底性正是语言的一种进一步解放,诗歌形式的真正意义,本来是一种语言的解放,它的规律性、统一性、节奏性,乃是属于一种掌握法则后的真正自由。而这个法则又是建立在日常语言的现实基础上的。从《楚辞》开始的全新的语言的诗化,到此才达于成熟的高潮。它的明快流畅,也正是它的彻底性的实现;于是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活泼。这成熟的过程,自然也还有社会原因。六朝时代是弥漫着贵族气息的,我们只要回顾一下门阀全盛的东晋,所保存下来的玄言诗,多数正是文雅的四言;也可想见更接近于生活口语的七言,在当时的诗坛上是难得立足的。等到隋唐统一,基本上结束了门阀制度,才彻底地改变了面貌。但是东晋之后,门阀势力却已在逐渐削弱,鲍照之后,七言诗事实上也在一点一滴地发展着,特别在北朝民歌中,情况更远胜于南朝,这些都是文学史上大家所熟悉的,这里就不详加叙述了。
七言诗在这南北文风交流的高潮上,就如一个翻江倒海的弄潮儿,成了天之骄子。北朝作家温子昇的《捣衣诗》,所谓“蠮螉塞边逢候雁,鸳鸯楼上望天狼”,前人评之为“直是唐人”,这便是南北文风交流的先声。而南朝作家则从学写七言的《燕歌行》开始,“妙尽关塞之状”,也为唐代的边塞诗打下了基础。诗歌语言到此,便真正进入了“深入浅出”的天地,像“弯弯月出挂城头”,“北斗七星横夜半”,“楼前相望不相知”,“一贵一贱交情见”,这么接近于生活口语而又如此形象的语言,便是唐诗语言上最不可及之处。
唐诗语言是高度诗化的,又是日常生活的;这种语言的更深的基础,则是唐人的现实生活。唐代从分裂中获得统一,又摆脱了六朝门阀势力的残余,使得唐帝国如日中天,走上古代封建社会的高峰,一种生活的信念,高瞻远瞩的气概,青春的旋律,少年人的精神,朝气蓬勃地展现在眼前。所谓“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丰富而健康的生活气息,反映着时代的生活本身就近于诗。
扬州时有下江兵,兰陵镇前吹笛声。
夜火人归富春郭,秋风鹤唳石头城。(王维《同崔博答贤弟》)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王维《少年行》)
这些生活的画面,只能是唐人的,这种诗歌的语言,也只能是唐代的。如果说先秦时代曾经是百家争鸣的时代,唐代便是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音乐、舞蹈、绘画、雕刻、书法,无一不在向顶峰发展,以不同的表现形式鼓舞着生活;这就必然带来了对于新鲜事物的敏感,丰富了生活中的想象的飞翔。唐诗的语言不过是唐代文化生活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已,它是诗的,也是生活的;其不同于一般的语言,只是它更为深入于形象的领域。
语言的诗化,正如语言本身所具有的,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它的语法,一是它的词汇。以前者为基础的如五七言形式的成熟,虚字可以省略,新鲜的表现手法等等,使得语句更精炼、更自然、更解放,而后者则是它的丰富的语汇,这些语汇是在诗歌创作实践中形成的,也是基于生活而形成的、一个诗人写一首诗,很少都同时由他自己来创作诗的形式、诗的语法、诗的词汇等。而是基于前人以及他自己在这方面所累积的无数成果而创作的。杰出的诗人之不同于一般人,往往在于他更善于吸取累积的成果而进一步加以创造性的运用;从这个意义上说,一首成熟的诗歌,都可以说既是个人的又是集体的收获。而词汇的累积,则更非一朝一夕之事。
所谓诗的词汇,并非在生活的词汇外另外有什么词汇。那种词汇也是偶然有的,则近于典故的性质(当然也不完全同于典故),如金波之为月光,银海之为雪景,芙蓉之为羽帐,玉著之为眼泪等等,写诗时虽可以适当地用这些,究竟主要不能依靠这些;正如写诗主要不能依靠典故一样。诗歌中的形象最好是直接从事物本身得来,所以《诗品·序》说:“‘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台多悲风’,亦唯所见;‘清晨登陇首’,羌无故实;‘明月照积雪’,讵出经史;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这至少说明了最平常的真理。而诗坛的普遍繁荣,正是要建立在这最平常的真理之上的,可是一般生活语言中的词汇怎样能成为富于诗意的词汇呢?这仍然是与实际的生活分不开的。
1963年11月4日
(节选自林庚《唐诗综论》)
材料二:
诗歌作为语言的艺术,既不能舍弃语言,又不应被概念和逻辑性所局限,这就要有特殊的处理办法,诗歌因此又是一种特殊的语言。最起码的一点,在形式上,诗歌要分行。古典诗歌过去是可以不必分行的,那是因为古典诗歌在形式上具有鲜明的节奏性,不分行也等于分了行。分行也好,节奏也好,都是为了有理由摆脱散文与生俱来的逻辑性和连续性,使语言中感性的因素得以自由地浮现出来,这也就是诗歌语言的飞跃性。节奏是富于跳跃感的,它有利于诗歌语言的飞跃,从日常的语言中萌发出特殊的语言,捕捉到我们日常语言中所难以捕捉到的新鲜感受。唐诗在诗歌语言上的发展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程度,那些为语法而有的虚字都可以省略,因为这些虚字都没有什么实感,省略了就更有利于飞跃。古典诗歌的语言越是具有这一特性,也就离开散文越远,这也就是“诗化”的过程。诗化而自然天成,一点也不别扭,这标志着古典诗歌语言的真正成熟。诗的语言因此才更灵活、更有弹性,一瞬间便能捕捉住新鲜的印象。古人谈画竹,“如兔起鶻落,少纵则逝矣”。作诗也是如此,“作诗火急追亡逋。清景一失后难摹”。感受是瞬息万变的,诗的语言也必须具备这种飞跃性。这是诗歌语言的能力问题,有了这种能力,才有表现的自由。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捕捉到新鲜的感受,完成艺术上的充分表现。
现在再回头来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其中的“见”字,一本又做“望”,那么究竟哪个好呢?当然是“见”字好。因为“望”是连续地做了两件事,采菊与望山,而“见”是从东篱采菊直接飞跃到南山,从隐居的局部生活中飞跃到归隐的终身行止,其所以“悠然”,不正是无愧于平生吗?南山是陶渊明生活中朝夕与共的,看一眼不过是家常便饭,但今天的南山是不待看而来了,倏然映入眼帘,不期然地面对面,仿佛如同初次的相会,因而别有天地。这便是语言的飞跃所带给人的新鲜印象与无尽的言说。古诗中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钱起《省试湘灵鼓瑟》)
山本来就在那里,本来也是青的。但似乎在曲声完了时,这山峰才宛然在目,让人觉得格外地那么青。这青不是多染几笔颜色所能有的。从“曲终”到“数峰青”这种从听觉飞跃到视觉的例子也很多:
烟消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柳宗元《渔翁》)
山水本来就是绿的,不“欸乃”也是绿的,但在这“欸乃一声”中,这绿色就仿佛是第一次在我们的感觉中出现,绿得不同寻常。又如: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四周都沉浸在音乐声中,忽然琵琶声收了,这才发现一轮明月正在波心荡漾,这时候的印象乃是最新鲜的。生活中的感觉是日常的、习惯性的,艺术则使人又恢复了新鲜的感受。而就艺术来说,它本来就是要唤起新鲜的感受。这种感受是生命的原始力量,而在日常生活中,它往往被习惯所淹没了。因为生活中一切都是照例的,不用去深想,也留不下深刻的印象,所以感觉也就渐渐僵化、迟钝起来。例如我们经常往来于未名湖畔,其实往往是视而不见。我们都有这个经验,如果因久病住院,一旦病愈,带着一片生机走出医院时,看到眼前的一草一木就都会感到特别新鲜。因为使人感觉迟钝的习惯性被割断了一段,就又恢复了原有的敏感。这敏感正是艺术的素质。谢灵运“卧疴对空林”之后乃出现了“池塘生春草”那样“清水出芙蓉”一般的天然名句,其所以鲜明夺目,就因为它生意盎然。
因此,艺术并不是生活的装饰品,而是生命的醒觉;艺术语言并不是为了更雅致,而是为了更原始,仿佛那语言第一次的诞生。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力量。物质文明越发达,我们也就越需要这种精神上的原始力量,否则,我们就有可能成为自己所创造的物质的俘虏。
诗的语言既然有飞跃性,也就自然趋于精炼。应该说,精炼是语言的一般要求,散文,甚至论文也都要求精炼,但诗歌因为是一种富于飞跃性的特殊语言,就更为明显。这种精炼不能理解为是越少越好,越简单越好,李后主的《浪淘沙》有一句诗:
别时容易见时难。
有人说是抄了《颜氏家训》中的一句话:
别易会难。古今所重。
是不是抄的呢?我想不是的,既然“古今所重”,人同此心,那么又何劳抄袭呢?但这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鲜明的对比,一个是“别易会难”,一个是“别时容易见时难”,从概念上说几乎全同;从艺术上说则有天渊之别。前者只是说明,而后者乃成为千古名句。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也就是从概念说是有尽的,都不过是“别易会难”。而作为艺术的表现则后者的感受显然要丰富得多,印象要深刻得多,这也就是意无穷了。
意无穷因此也就是诗的语言的飞跃性突破了一般概念的局限而翱翔于感性交织的天地。“别时容易见时难”比“别易会难”只多了三个字,而所得的却是更多,这不正是精炼的更为合理的解释吗?我过去曾写过一篇小文《说水分》,“水分”可以有两种解释:一般说到文章里水分太多,是指空话、滥调太多,因此淡而无味。我所想说的“水分”乃是指水是生命的海洋,任何生命都离不开水分。《红楼梦》中说贾母把鸳鸯调理得像个“水葱”似的人儿。干葱当然不行,光是葱也不行,这里的玲珑传神之处正在于那水分带来了鲜明的生意。王维《积雨辋川庄作》中有两句诗: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也有人认为是抄的,说是抄了李嘉祐的“水田飞白鹭,夏木啭黄鹂”。是否抄的姑且不论,反正王维的这两句要高明得多。这两句多了“漠漠”和“阴阴”四个字,为什么就会好呢?水田当然是“漠漠”的。夏木当然是“阴阴”的,这不是多了一点废话吗?其实不然。因为“水田飞白鹭”与“夏木啭黄鹂”是平行地写了两个景致,黄鹂在树上叫黄鹂的,白鹭在水田上飞白鹭的,各不相干,这里并没有飞跃的力量。多了”漠漠“和”阴阴“,就把它们连成了一片。阴阴让夏木有了一片浓阴之感,漠漠使水田蒙上了一片渺茫的色调,,岸上的一片浓阴与水田的一片渺茫起着画面上烘托的作用,这就是情景中水分的作用。从浓阴的深处到渺茫的水田,到鲜明的白鹭,越发衬托出白鹭之白与茫茫中飞动的形象,使得整个气氛鲜明活跃,潜在的感性因素如鱼得水地浮现出来,这才不是干巴巴的,而李嘉祐的“水田飞白鹭,夏木啭黄鹂”则难免有些干巴,因为它缺少那应有的水分。
1984年12月
(节选自林林庚《唐诗综论》)
【小题1】下列对文章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唐诗比后世诗歌水平更高,唐诗既语言浅白,又富于形象性和丰富性。
B.李贺的某些诗艺术感很浓,思想性较强,语言朦胧,但仍可算作“深入浅出”。
C.诗歌语言要富于灵活性和旋律性,这是为诗歌内在的理性表达服务的。
D.唐代是文化与艺术的高峰,生活表现形式的多样性给诗歌创作者带来了丰富的想象力。
【小题2】根据材料一,关于七言和五言的表述,概括得不准确的一项是
A.五言诗歌和七言诗歌是唐诗高峰期的主要表现形式。
B.七言比五言更文雅和持重。
C.北朝民歌中的七言诗比南朝民歌的七言诗多。
D.七言诗形式上的成熟与南北文风交流有着密切的关系。
【小题3】关于诗歌语言的飞跃性,表述不符合文章原意的一项是
A.诗的语言因为具有飞跃性才更灵活、更有弹性。
B.“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中“见”字具有飞跃性。
C.“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是视觉到听觉的飞跃。
D.“水田飞白鹭”与“夏木啭黄鹂”诗句里面没有飞跃的力量。
【小题4】根据材料一、二,分条概述唐诗语言的特点。

同类题3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社会情绪及其治理是当前中国学界关注的重要议题之一。在学者的论述和相关部门的报告中,社会情绪往往被描述为流变的、非理性的,因而需要对其进行监测、引导和规制。从社会控制的角度审视如何有效认识和管控社会情绪,不仅是当前相关部门感到棘手的现实问题,也是学界研究社会情绪的基本出发点。而笔者认为,社会情绪本身就是一种社会控制方式。

社会学家罗斯在《社会控制》中强调了社会控制的规范属性,即社会控制是对越轨行为的制裁。在社会控制的传统定义下,人们通常将法律、宗教戒律、习俗、礼仪视为社会控制,并且习惯性地将社会控制与强制权力联系在一起。事实上,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社会控制远不只是人们所熟悉的权力机构实施的控制,诸如社会舆论、群体情感等也都是社会控制的有力方式。前者属于正式的社会控制或者“硬控制”,后者属于非正式的社会控制或者“软控制”。

在社会互动中,人们善于利用情绪对他人施加影响,通过情绪控制他人,以使特定行为发生或得以避免。正如杰克·吉布斯对社会控制的突破性定义所言,社会控制是一方相信公开的行为会增加或减少另一方行为改变的概率。一方的情绪也会对另一方的行为产生影响,正是情绪作为一种非正式的社会控制方式的核心要义。稚童通过哭泣让父母满足自己的要求、父母通过怒目让孩子停止错误的行为、妻子通过赌气让丈夫妥协,类似的情况在日常生活中比比皆是。在群体行动中,行动者激昂的情绪可以帮助他们吸引社会组织和媒体的注意力,从而对后者施加影响,这同样是情绪作为非正式控制方式的一种体现。当然,不管是消极的情绪还是积极的情绪,都是非正式的社会控制。

与正式的社会控制方式相比,情绪作为一种非正式的社会控制方式显得冲动、没有计划性、不需要复杂的技巧,但看似感性的情绪表达其实有其实践理性、遵循着模糊的实践感,比如情绪的持续时间、强烈程度与社会空间、社会时间、互动双方之间的社会距离(上下垂直距离、文化距离等)密切相关。不难想象,陌生人之间的情绪表达与熟人之间的情绪表达、个体之间的情绪表达与组织之间的情绪表达、私人领域的情绪表达与公共领域的情绪表达等存在差异,但无论差异有多大,其共同特点在于通过情绪获得控制力以影响对方的行为。

显然,将情绪视为一种社会控制方式,有助于我们对诸多社会现象的产生机制以及社会行动的内在逻辑获得新的理解。例如,为什么作为一种情绪的气在冲突中极为常见,为什么诉苦成为社会动员的一种重要方式,为什么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为什么舆情民意能够影响司法审判。

将社会情绪视作一种社会控制方式,不仅为我们理解社会情绪提供了新视角,而且为相关部门的社会治理提供了新思维。在社会公共空间中,社会情绪未必就是攻击性的、破坏性的;作为一种获得关注和控制力的方式,它可以是建设性的。对社会情绪的硬管控很可能会激化社会情绪,升级对控制力的竞争,对公共领域的理性对话、多元治理产生负作用。相反,若是将社会情绪视为社会治理的一种可能资源,有助于丰富社会治理的工具箱、推进治理能力现代化。

(摘编自邢朝国《社会情绪:一种社会治理资源》)

【小题1】下列关于原文内容的理解和分析,正确的一项是
A.社会情绪是流变的、非理性的,它有消极和积极之分,能对个体或群体产生影响。
B.罗斯认为,社会控制是制裁越轨的方式,其表现形式为法律、宗教戒律、习俗等。
C.在社会互动中,情绪能对特定行为产生影响,因此可将其视为一种社会控制方式。
D.在社会公共空间里,社会情绪是建设性的,有助于推进社会治理能力的现代化。
【小题2】下列对原文论证的相关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先论证社会情绪是一种社会控制方式,再分析社会情绪表达上的特点,最后指出将社会情绪视作社会控制方式的意义。
B.文章运用引证法,引述了罗斯和吉布斯对社会控制的看法,以此来论证社会情绪也是一种社会控制的方式。
C.文章以稚童哭泣、妻子赌气、群体行动中行动者激昂的情绪等为例,从个体和群体两个角度具体展现了情绪的社会控制功能。
D.文章末段将对社会情绪进行硬管控,与将社会情绪作为社会治理资源使用的两种结果进行对比,从而有力突出了文章的写作意图。
【小题3】根据原文内容,下列说法不正确的一项是
A.当前中国学界往往将社会情绪视为管控对象,按照这种观念进行社会治理,可能激化社会情绪。
B.生活中,下属向领导与领导向下属表达不满情绪的方式有所不同,表明情绪表达遵循一定的实践理性。
C.进行社会治理时,将社会情绪视作一种社会控制方式,会有助于促进公共领域的理性对话。
D.对社会情绪的硬管控极有可能带来较大弊端,可见对社会治理而言,“软控制”要优于“硬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