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库 高中语文

题干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命若琴弦

史铁生

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走着两个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

这正是说书的旺季,老瞎子领着小瞎子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紧走。老瞎子心里算定:弹断一千根琴弦的日子就在这个夏天了,说不定就在前面的野羊坳。

这天晚上,在野羊坳说书。书正说到紧要处——“罗成回马再交战,大胆苏烈又兴兵,苏烈大刀如流水,罗成长枪似腾云,好似海中龙吊宝,犹如深山虎争林。又战七日并七夜,罗成清茶无点唇”。老瞎子把琴弹得如雨骤风疾,字字句句唱得铿锵。小瞎子听见那小妮子兰秀站在离他不远处尖声细气地说笑,却心猿意马,手底下早乱了套数。

终于弹断了最后一根琴弦,他几乎是连跑带爬地上了野羊坳,回到小庙里。

“明天我就去抓药。你就先留在这儿,我用不了十天就回。”蛇皮剥开了,老瞎子从琴槽中取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小瞎子把那药方放在手里摸了一会儿,也有了几分肃穆。“你师爷一辈子才冤呢。他本能弹够一千根,可他记成了八百,要不然他能弹断千根。”天不亮老瞎子就上路了。

……

若不是还想着他的徒弟,老瞎子就回不到野羊坳。那张他保存了五十年的药方原来是一张无字的白纸。他不信,请了多少个识字而又诚实的人帮他看,人人都说那果真就是一张无字的白纸。

老瞎子的心弦断了,现在发现那目的原来是空的。老瞎子在一个小客店里住了很久,觉得身体里的一切都在熄灭。他整天躺在炕上,不弹也不唱,一天天迅速地衰老。

直到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直到忽然想起了他的徒弟,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可那孩子在等他回去。

他想自己先得振作起来,但是不行,前面明明没有了目标。

他一路走,便怀恋起过去的日子,才知道以往那些奔奔忙忙兴致勃勃的翻山、赶路、弹琴,乃至心焦、忧虑都是多么欢乐!那时有个东西把心弦扯紧,虽然那东西原是虚设。老瞎子想起他师父临终时的情景,他师父把那张自己没用上的药方封进他的琴槽。

“您别死,再活几年,您就能睁眼看一回了。”说这话时他还是个孩子。他师父久久不言语,最后说:“记住,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不错,那意思就是说:目的本来没有,老瞎子知道怎么对自己的徒弟说了。可是他又想:能把一切都告诉小瞎子吗?老瞎子又试着振作起来,可还是不行,总摆脱不掉那张无字的白纸……回到野羊坳时已经是冬天,小瞎子已经走了些日子,村里人都说是在兰秀嫁到山外去的那天,老瞎子心里便一切全都明白。

在深山里,老瞎子找到了小瞎子。

小瞎子正跌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想那么等死。老瞎子懂得那绝不是装出来的悲哀。老瞎子把他拖进一个山洞,他已无力反抗。

“我想睁开眼看看,师父,我想睁开眼看看!”

“那就弹你的琴弦,”老瞎子说,“一根一根尽力地弹吧。”

“您已经看见了吗?师父,您现在看得见了?

小瞎子挣扎着起来,伸手去摸师父的眼窝,老瞎子把他的手抓住。

“记住,得弹断一千二百根。”

把你的琴给我,我把这药方给你封在琴槽里。”老瞎子现在才弄懂了他师父当年对他说的话——咱的命就在这琴弦上。

目的虽是虚设的,可非得有不行,不然琴弦怎么拉紧;拉不紧就弹不响。

“怎么是一千二,师父?”

“是一千二,我没弹够,我记成了一千。”老瞎子想:这孩子再怎么弹吧,还能弹断一千二百根?永远扯紧欢跳的琴弦,不必去看那张无字的白纸……

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走着两个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两顶发了黑的草帽起伏躜动,匆匆忙忙,象是随着一条不安静的河水在漂流。无所谓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也无所谓谁是谁……

(选编自史铁生的《命若琴弦》有删节)

【小题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  )
A.“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走着两个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小说开头的第一句话便为整篇小说定下了悲凉的基调,让你感觉到一种直逼心底的生命的沉重与无奈。
B.与老瞎子相比,小瞎子对世界和人生则有更多的憧憬和向往,青春的躁动在血液里奔腾跳跃,让我们感受到了小瞎子的可爱和他的自不量力不切实际。
C.人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目的本来没有。这虚设的目的支撑着他“真正地弹断”那一千根琴弦。“真正地弹断”每一根琴弦的过程就是生命的意义。
D.小说结尾再次出现“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走着两个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这样的描述时,我们看到的是悲凉,是对命运不公的愤慨。
E.琴槽里的纸条,本是一张无字的白纸,可是瞎子师徒却认为是可以医好瞎眼的奇方,还代代相传,流毒深远。
【小题2】结合原文说说小说中的“药方”和“命若琴弦”各有什么含义。
【小题3】结合老瞎子的形象,谈谈你对这篇小说主旨的认识。
上一题 下一题 0.99难度 现代文阅读 更新时间:2019-12-10 09:59:46

答案(点此获取答案解析)

同类题3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下列小题。

墙下短记(有删改)

史铁生

一些当时看去不大要紧的事却长久扎根在记忆里。它们一向都在那儿安睡,偶尔醒一下,睁眼看看,见你忙着就又睡去,很多年里它们轻得仿佛不在。千百次机缘错过,终于一天又看见它们,看见时光把很多所谓人生大事消磨殆尽,而它们坚定不移固守在那儿,沉沉地有了无比的重量。

近些年我常记起一道墙,碎砖头垒的,风可以吹落砖缝间的细土。那墙很长,至少在一个少年看来是很长,很长之后拐了弯,拐进一条更窄的小巷里去。小巷的拐角处有一盏街灯,紧挨着往前是一个院门,那里住过我少年时的一个同窗好友。我们一度形影不离,我曾把一件珍爱的东西送给他。是什么,已经记不清。可是有一天我们打了架,为什么打架也记不清了,但丝毫不忘的是:打完架,我去找他要回了那件东西。

回家时,我贴近墙根走。墙很长,很长而且荒凉。晚风轻柔得让人无可抱怨,但魂魄仿佛被它吹离,吹离身体,飘起在黄昏中再消失进那道墙里去。

那很可能是我对于墙的第一种印象。

我摇着轮椅走街串巷,一面青灰色的墙叫我怦然心动,我知道,再往前去就是我的幼儿园了。青灰色的墙很高,里面有更高的树。树顶上曾有鸟窝,现在没了。到幼儿园去必要经过这墙下。一俟见了这面高墙,退步回家的希望即告断灭。那青灰色几近一种严酷的信号,令童年分外恐怖。

这样的“条件反射”确立于一个盛夏的午后,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那时的蝉鸣最为浩大。那个下午母亲要出差到很远的地方去。我最记得母亲消失在那面青灰色高墙里的情景。她当然是绕过那面墙走上了远途的,但在我的印象里,她是走进那面墙里去了。没有门,但是母亲走过去了,在那里面,高高的树上蝉鸣浩大,高高的树下母亲的身影很小,在我的恐惧里那儿即是远方。

我现在有很多时间坐在窗前,看远近峭壁林立一般的高墙和矮墙。有人的地方一定有墙。我们都在墙里。没有多少事可以放心到光天化日下去做。规规整整的高楼叫人想起图书馆的目录柜,只有上帝可以去拉开每一个小抽屉,查阅亿万件心灵秘史,看见破墙而出的梦想都在墙的封护中徘徊。

我们有时千里迢迢,只像是为了去找一处不见墙的地方:荒原、大海、林莽甚至沙漠。

但未必就能逃脱。墙永久地在你心里,构筑恐惧,也牵动思念。把所有的墙都拆掉的愿望自古就有。怎样呢?料必大家一齐慌作一团(就像热油淋在蚁穴),上哪儿的不知道要上哪儿了,干嘛的忘记要干嘛了,漫山遍野地捕食去和睡觉去么?毕竟又趣味不足。然后大家埋头细想,还是要砌墙。砌墙盖房,不单为避风雨,因为大家都有些秘密。假设这心灵之墙可以轻易拆除,但山和水都是墙,天和地都是墙,时间和空间都是墙,命运是无穷的限制。

不要熄灭破墙而出的欲望,要接受墙。

为了逃开墙,我曾走到过一面墙下。我家附近有一座荒废的古园,围墙残败但仍坚固,失魂落魄的那些岁月里我摇着轮椅走到它眼前。四处无人,寂静悠久,寂静的我和寂静的墙之间,膨胀和盛开着野花,膨胀和盛开着冤屈。我用拳头打墙,用石头砍它,对着它落泪,

喃喃咒骂,但是它轻轻掉落一点儿灰尘再无所动。天不变道亦不变。老柏树千年一日伸展着枝叶,云在天上走,鸟在云里飞,风路草丛,野草一代一代落子生根。我转而祈求墙,双手合十,创造一种祷词或酸语,出声地诵念,求它给我死,要么还给我能走路的腿……但睁开眼,伟大的墙还是伟大地盖立,墙下呆坐一个不被神明过问的人。空旷的夕阳走来园中,若是昏昏睡去,梦里常掉进一眼枯井,井壁又高又滑。喊声在井里嗡嗡碰撞而已,没人能听见,井口上的风中也仍是寂静的冤屈。喊醒了。看看还是活着,喊声并没惊动准,并不能惊动什么,墙上有青润的和干枯的苔藓,有蜘蛛细巧的网,死在半路的蜗牛身后拖一行鳞片似的脚印,有无名少年在那儿一遍遍记下的3.1415926……

在这墙下,某个冬夜,我见过一个老人。记忆和印象之间总要闹出一些麻烦:记忆对我说未必是在这墙下,但印象总是把记忆中的那个老人搬来这墙下,说就是在这儿。……雪后,月光朦胧,车轮吱吱唧唧轧着雪路,是园中唯一的声响。这么走着,听见一缕悠沉的箫声远远传来,在老柏树摇落的雪雾中似有似无,尚不能识别那曲调时,已觉其悠沉之音恰好碰住我的心绪。侧耳屏息,听出是《苏武牧羊》。曲终,心里正有些凄怆,忽觉墙影里一动,才发现一个老人盘腿端坐于墙下的石凳,黑衣白发,有些玄虚。雪地和月光,安静得也似非凡。竹箫又响,还是那首流放绝地、哀而不死的咏颂。原来箫声并不传自远处,就在那老人唇边。也许是气力不济,也许是这古典一路至今光阴坎坷,箫声若断若续并不高亢,老人颤颤地吐纳之声亦可悉闻。一曲又尽,老人把箫管轻横腿上,双手摊放膝头,看不见他是否闭目。我惊诧而至感激,一遍遍听那箫声和箫声断处的空寂,以为是天喻或是神来引领。

那夜的箫声和老人,多年在我心上,但猜不透其引领指向何处。仅仅让我活下去似不必这样神秘。直到有一天我又跟那墙说话,才听出那夜箫声是唱着“接受”,接受限制。接受残缺。接受苦难。接受墙的存在。哭和喊都是要逃离它,怒和骂都是要逃离它,恭维和跪拜还是想逃离它。失魂落魄的年月里我常去跟那墙谈话。是,说出声,以为这样才更虔诚或者郑重,出声地请求,也出声地责问,害怕惹怒它就又出声地道歉以及悔罪,所谓软硬兼施。但毫无作用,谈判必至破裂,我的一切条件它都不答应。墙,要你接受它,就这么一个意思反复申明,不卑不亢,直到你听见。直到你不是更多地问它,而是听它更多地问你,那谈话才称得上谈话。

【小题1】下列对文章的理解与分析,不恰当的两项是(   )
A.在本文中,“墙”沿着作者流动的心绪,象征着史铁生对于精神困境的一系列生命体认。同时,它又不仅归属于个体生命,亦是人类生存窘境的精神写照。
B.文章开篇,以议论入手,从总写有关往事与记忆的人生感悟出发,引出墙。与墙有关的少年时代的一段往事是有一些无奈和悲伤的,奠定了文章的感情基调。
C.“我用拳头打墙,用石头砍它,对着它落泪、喃喃咒骂”,作者在遭遇人生的劫难后充满痛苦、不甘、怨愤,始终无法正视。
D.“伟大的墙还是伟大地矗立”,伟大的墙之所以伟大,因为它的存在无法抗拒,无法左右,人们只能无奈接受。
E.史铁生散文以意象苍渺著称。本文“墙”的意象,充分体现了史铁生散文意象的意义多重化的特点,遥指作者充满哲思的、回归生命本真的深邃内心世界。
【小题2】请结合全文,分析“墙”的内涵。
【小题3】文章为什么描写《苏武牧羊》的曲调和吹奏的老人?
【小题4】如何理解“直到你不是更多地问它,而是听它更多地问你,那谈话才称得上谈话”这句话?从中你得到什么启示?

同类题4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题目。
轻轻地走与轻轻地来
史铁生
现在我常有这样的感觉:死神就坐在门外的过道里,一夜一夜耐心地等我。不知什么时候它就会站起来,对我说:嘿,走吧。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徐志摩这句诗未必牵涉生死,但在我看来,却是对生死最恰当的理解,作为墓志铭真是再好不过。
我正在轻轻地走,灵魂正在离开这个残损不堪的躯壳,一步步告别着这个世界。这样的时候,不知别人会怎样想,我则尤其想起轻轻地来的神秘。
生我的时候天降大雪。一天一宿罕见的大雪,路都埋了,奶奶抱着为我准备的铺盖趟着雪走到医院,走到产房的窗檐下,站了半宿,天快亮时才听见我轻轻地来了。母亲稍后才看见我来了。奶奶说,母亲为生了那么个丑东西伤心了好久,那时候母亲年轻又漂亮。这件事母亲后来闭口不谈,只说我来的时候“一层黑皮包着骨头”,她这样说的时候已经流露着欣慰,看我渐渐长得像回事了。但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蹒跚地走出屋门,走进院子,一个真实的世界才开始提供凭证。
太阳晒热的花草的气味,太阳晒热的砖石的气味,阳光在风中舞蹈、流动……西番莲顾自开着硕大的花朵,蜜蜂在层叠的花瓣中间钻进钻出,嗡嗡地开采。蝴蝶悠闲飘逸,飞来飞去,悄无声息仿佛幻影。枣树下落满移动的树影,落满细碎的枣花。青黄的枣花像一层粉,覆盖着地上的青苔,很滑,踩上去要小心。天上,或者是云彩里,有些声音,有些缥缈不知所在的声音——风声,铃声,还是歌声?说不清。那声音清朗,欢欣,悠悠扬扬不紧不慢,仿佛是生命固有的召唤,执意要你去注意他,去寻找他、看望他,甚或去投奔他。
我迈过高高的门槛,艰难地走出院门,眼前是一条安静的小街,细长、规整,两三个陌生的身影走过,走向东边的朝阳,走进西边的落日。东边和西边都不知通向哪里,都不知连接着什么,唯那美妙的声音不惊不懈,如风如流……
梦是什么?回忆,是怎么回事?
倘若在五十光年之外有一架倍数足够大的望远镜,有一个观察点,料必那些情景便依然如故,天空中美妙的声音,便一如既往。如果那望远镜停下来,停在五十光年之外的某个地方,我的一生就会依次重现,五十年的历史便将从头上演。真是神奇。很可能,生和死都不过取决于观察,取决于观察的远与近。比如,当一颗距离我们数十万光年的星星实际早已熄灭,它却正在我们的视野里度着它的青年时光。
时间限制了我们,习惯限制了我们,谣言般的舆论让我们陷于实际,让我们在白昼的魔法中闭目塞听,不敢妄为。白昼是一种魔法,一种符咒,让僵死的规则畅行无阻,让实际消磨掉神奇。所有的人都在白昼的魔法之下扮演着紧张、呆板的角色,一切言谈举止,一切思绪与梦想,都仿佛被预设的程序圈定。
因而我盼望夜晚,盼望黑夜,盼望寂静中自由的到来。
甚至盼望站到死中,去看生。
我的躯体早已被固定在床上,固定在轮椅上,但我的心魂常在黑夜出行,脱离开残废的躯壳,脱离白昼的魔法,脱离实际,在尘嚣稍息的夜的世界里游逛……
风,四处游走,串联起夜的消息,从沉睡的窗口到沉睡的窗口,去探望被白昼忽略了的心情,我一心向往的只是这自由的夜行。
(有删改)
请从修辞手法和表达效果两方面,赏析第6段文字。

同类题5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想念地坛

史铁生

想念地坛,主要是想念它的安静。

坐在那园子里,坐在不管它的哪一个角落,任何地方,喧嚣都在远处。近旁只有荒藤老树,只有栖居了鸟儿的废殿颓檐、长满了野草的残墙断壁,暮鸦吵闹着归来,雨燕盘桓吟唱,风过檐铃,雨落空林,蜂飞蝶舞,草动虫鸣……四季的歌咏此起彼伏从不间断。地坛的安静并非无声。

一进园门,心便安稳。有一条界线似的,迈过它,只要一迈过它便有清纯之气扑来,悠远、浑厚。于是时间也似放慢了速度,就好比电影中的慢镜头,人便不那么慌张了,可以放下心来把你的每一个动作都看看清楚,每一丝风飞叶动,每一缕愤懑和妄想,盼念与惶茫,总之把你所有的心绪都看看明白。

因而地坛的安静,也不是与世隔离。

记得我在那园中成年累月地走,在那儿呆坐,张望,暗自地祈求或怨叹,在那儿睡了又醒,醒了看几页书……然后在那儿想:“好吧好吧,我看你还能怎样!”这念头不觉出声,如空谷回音。

谁?谁还能怎样?我,我自己。

我常看那个轮椅上的人,和轮椅下他的影子,心说我怎么会是他呢?怎么会和他一块坐在了这儿?我仔细看他,看他究竟有什么倒霉的特点,或还将有什么不幸的征兆,想看看他终于怎样去死,赴死之途莫非还有绝路?那日何日?我记得忽然我有一种放弃的心情,仿佛我已经消失,已经不在,唯一缕轻魂在园中游荡,刹那间清风朗月,如沐慈悲。于是乎我听见了那恒久而辽阔的安静。

我记得于是我铺开了一张纸,觉得确乎有些什么东西最好是写下来。不考虑词句,不过问技巧,也不以为能拿它去派什么用场,只是写,只是看有些路单靠腿(轮椅)去走明显是不够。写,真是个办法,是条条绝路之后的一条路。

只是多年以后我才在书上读到了一种说法:写作的零度。

我想,写作的零度即对生命意义的叩问,写作出发的地方即生命固有的疑难,写作之寻求,即灵魂的眺望。否则,写作,你寻的是什么根;倘只是炫耀祖宗的光荣,弃心魂一向的困惑于不问,岂不还是阿Q的传统?倘写作变成潇洒,变成了身份或地位的投资,它就不要嘲笑喧嚣,它已经加入喧嚣。尤其,写作要是爱上了比赛、擂台和排名榜,它就更何必谴责什么“霸权”?它自己已经是了。我大致看懂了排名的用意:时不时地抛出一份名单,把大家排比得就像是梁山泊的一百零八将,被排者争风吃醋,排者乘机拿走的是权力。

想念地坛,就是不断地回望零度。放弃强权,当然还有阿谀。现在可真是反了!——面要面霸,居要豪居,海鲜称帝,狗肉称王。人呢?名人,强人,人物。可你看地坛,它早已放弃昔日荣华,一天天在风雨中放弃,五百年,安静了;安静得草木葳蕤,生气盎然。土地,要你气熏烟蒸地去恭维它吗?万物,是你雕栏玉砌就可以挟持的?疯话。

有人跟我说,曾去地坛找我,或看那一篇《我与地坛》去那儿寻找安静。可一来呢,我搬家搬得离地坛远了,不常去了。二来我偶尔请朋友开车送我去看它,发现它早已面目全非。我想,那就不必再去地坛寻找安静,莫如在安静中寻找地坛。现在我看虚空中便有一条界线,靠想念去迈过它,只要一迈过它便有清纯之气扑面而来。我已经不在地坛,地坛在我。

(选自《灵魂的事》,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作者不幸致残,心中十分苦闷,“好吧好吧,我看你还能怎样”一句,是作者从心底发出的对自己命运的叩问。
B.地坛是作者在痛苦的思索后走向“安静”的地方,是作者写作道路上的一次零度,因此作者想念地坛。
C.“面要面霸,居要豪居,海鲜称帝,狗肉称王”,此句句式整齐,简洁有力,对虚假的不正当竞争给予了批判。
D.地坛在作者心中已成为一种象征,作者想念地坛,实际上是对一种远离尘嚣的精神境界的想念。
【小题2】“想念地坛,主要是想念它的安静”,从全文看,“安静”有哪几层含义?
【小题3】文章写道:“土地,要你气熏烟蒸地去恭维它吗?万物,是你雕栏玉砌就可以挟持的?疯话。”请结合全文,分析评价作者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