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某某湖是某某城的眼睛,这是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比喻了。然而说到翠湖,只能说:翠湖是昆明的眼睛。有什么办法呢,因为它非常贴切。
翠湖这个名字起得好!湖不大,也不小,正合适。(甲)小了,不够一游;太大了,游起来怪累。湖的周围和湖中都有堤,堤边密密地栽着柳树。(乙)“秋尽江南草未凋。”昆明的树好像到了冬天也还是绿的。翠湖不种荷花,但是有许多水浮莲。湖中多红鱼,很大,都有一尺多长。有时夜晚从湖中大路上过,会忽然从湖心跃起一条极大的鱼,吓你一跳。(丙)湖水、柳树、粉色的水浮莲、红鱼,共同组成一个印象:翠。
除了到昆明图书馆看书,喝茶,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到翠湖去“穷遛”。“穷遛”有两层意思,一是不值一钱地遛,一是无穷无尽的遛。一面走,一面海阔天空,高谈阔论。(丁)我们那时都是二十岁上下的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我们都说了些什么呢?我现在一句都记不得了!
(节选自汪曾祺《翠湖心影》)
唐朝盛世的气质可以用很多词语来形容。它的疆域辽阔壮美,它的诗浪漫奔放,它的心态自信雍容。在这个世界性的中华帝国里,(甲)唐人如何看待本土与异城?一个唐人身处何种世界观念和何种时代精神中?形成他们开放包容心态的源头何在?(乙)陈寅恪在《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中引用未元晦语:“唐源流出于夷狄”。并指出种族与文化二问题,实李唐一代史事关键之所在。唐人尚且以天朝上国自居,但对外来文化从来不排斥和抵触。(丙)在这个儒家文化还没有全面渗透人们精神生活的“历史缝隙”里,唐朝人没有太多思想束缚。也许正因如此,唐的文学才如此快意恩仇,唐的精神气质才如此奔放飞扬。作为一个开疆拓土的扩张性国家,唐朝很多诗人投笔从戎,写下许多边塞诗。在唐的三个世纪里,女性摆脱了礼教的属绊,获得了许多自由,也出现了武则天、鱼玄机、薛涛等出类拔萃的传奇女子。
人的悲剧性实质,还不完全在于总想到达目的地却总不能到达目的地,而在于走向前方、到处流浪时,又无时无刻地惦念着正在远去和久已不见的家、家园和家乡。就如同一首歌唱到的那样:回家的心思,总在心头。(甲)中国古代诗歌,有许多篇幅是交给思乡之情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崔颢)“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宋之问)“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古诗十九首》)“家在梦中何日到,春来江上几人还?”(卢纶)“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李益)“来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韦庄)……(乙)悲剧的不可避免在于,人无法还家,更在于,即便是还了家,依然还在无家的感觉之中。那位崔颢,本可以凑足盘缠回家一趟,用不着那样伤感。然而,他深深地知道,他在心中想念的那个家,只是由家的温馨与安宁养育起来的一种抽象的感觉罢了。那个可遮风避雨的实在的家,并不能从心灵深处抹去他无家可归的感觉。他只能望着江上烟波,在心中体味一派苍凉。
(丙)这坐在车上的人们,前方到底是家还是无边的旷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