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活
儿子一直靠父亲的收入生活。那天,父亲唤他进卧室。父亲已经因病卧床半年了。床头还放着一个煤饼炉,炉火燃着。父亲睁开眼,说:“儿呀,你恐怕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了,我这家底供不了你了,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今天,你出去挣10块钱回来,我等着。”
天气依然晴朗。这是初春。阳光暖洋洋地洒落在城市。早晨还吹着清凉的微风。母亲,一个一刻都不肯停歇手脚的老太婆,正在守着煤气灶熬父亲的中药。屋子里弥漫着中药的苦涩气味。她看着束手无策的儿子叹了一口气,撩起围裙揩干了粗糙的手,掏出手帕,那里边包着一叠纸币。她抽出一张崭新的,塞进儿子手里。
儿子笑笑,说:“妈,还是你好。”儿子就到院子里去侍弄笼子里的鸟儿了。整个上午,他没吱声,好像鸟儿也没往日那么欢跃、活泼了,只是在笼子里跳上蹿下,很焦急,仿佛要发生什么事。他就躺在院中央的梨树阴里望天,一堆一堆的白云滑过,像春天河流里的破碎的冰块。不知不觉,他睡着了。他醒来已经晒着大阳,树阴移了位置。
于是,他走进屋子,他感到有点阴凉。他望着父亲躺着的那间屋子的门,迟疑着,就像去老师的办公室背诵课文。终于,他挠挠头,推了门。
他说:“爸。”
父亲似乎早已期待并已知道他进来了,闭着眼,说:“回来了?”
他将那张纸币在手里抖抖,抖出了纸质的响,他说:“爸,喏,我挣的钱。”
父亲费劲地张开眼,抬抬头。儿子赶紧上前扶父亲坐起来,往他背部垫了两个枕头。父亲接过钱,没瞧一眼,就丢进床头的炉火里,片刻,那钱便化为灰烬,又轻轻地飘浮起来。
他叫了声“爸”。像了却了一桩事,他说:“爸,我去端汤药。”
父亲说:“你妈会端来,你站着,这不是你挣来的钱,是吧?”
他吞吞吐吐地说:“爸,我……是妈给我,我就接下了。”
父亲像走了很远的路,歇了一会儿,说:“我看出你不在乎,你习惯了,不知生活不容易。”
他说:“爸,我这就上街。”
父亲累了,又合上眼。母亲端着药汁,说:“他爸,你该喝药了。”
父亲说:“搁着,我现在不想喝。”
母亲瞥了儿子一眼。儿子摊摊手,说:“妈,那我上街了。”
晚上,街道华灯初上,屋子里还没拉亮灯。夜色勾勒出母亲苍老的轮廓,父亲躺着,竟没动,睡了。都等待着。寒冬里他时不时地咳嗽,她说:天气暖了,就好了。他现在确实不再咳嗽了。那时他一咳,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很让听着的人揪心。
院门一响。母亲欢喜地说:“回来了。”就拉亮灯。
儿子奔进来,说:“爸!”
母亲说:“轻点声儿。”
父亲说:“我没睡着。”
儿子急切地走到父亲床前,说:“爸,你瞧,10块。”
父亲一下睁开眼。接过还温热的纸币,那是儿子的体温,纸币似乎没了骨干,很柔软。父亲顺手又往炉子里丢。
儿子急了,挡在炉子前边,说:“爸!”
父亲缩回了枯手,看着儿子脸颊上已干了的泥汗痕迹,凹陷的眼睛放射出微光,他艰难地说:“儿……我放心了。”
当晚,父亲咽了气。
【小题1】父亲为什么要让儿子外出挣10块钱?又为什么两次把儿子给他的10元钱往炉子里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