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中学的时候，有个级任导师，名叫池复荣。

②池老师个子矮矮的，戴着圆圆的眼镜，神色和蔼。她在中国东北长大，辗转大江南北，讲一口流利的中文。

③除了是级任导师外，池老师也教我们语言。

④我和她真正学到的，却是另外两件事。

⑤每个星期二下午的最后一课，是级任导师担任的周会课。那天黄昏，夕阳从后面的窗口洒进来，把教室照得光亮耀眼。我们在练习开会的议程。我提了一个议案，进入表决的程序。由于没有人举手赞成，我觉得很尴尬，就嚷着说算了，我也不投了，撤销这个提案。

⑥池老师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我没看到她的人，但听得到她说话的声音：“郝明义，你不能说就这样算了，就算没有一个人赞成你，你还是要为你自己的提案投一票。这是你自己的提案。”

⑦我面红耳赤地举手投了自己一票，全班唯一的一票。

⑧到底提了什么议案，同学那么不捧场，我已经毫无记忆。但那一节课，对我影响深远，不论日后求学，还是参加工作，每当我兴起什么别人认为荒唐的念头，或是没法接受的构思时，总会有个声音提醒我：“就算没有一个人赞成你，你还是要为你自己的提案投一票，这是你自己的提案。”

⑨我学的第二件事情，是在一次郊游中。

⑩我们去一个海滩，同学戏水，我就在岸边负责看管大家的鞋子。闲来无事，便恶作剧——把鞋子藏进沙里。

⑪要回家的时候，大部分鞋子都找到了，只是有一双就是找不出来，我无地自容，但这丝毫无助于鞋子的出现。天色越来越暗，场面有点儿混乱。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个头不小，醉醺醺的，手上拎了个东西，就是那双鞋。我们向他要，他偏不给，欺负我们小孩子。

⑫这个当儿，池老师过去了，她矮矮的个子还不到那人肩膀，她很简单地说了几句话，要鞋子。醉汉嘻皮笑脸，有点不三不四，这个时候，突然“啪”地一声，她扬手给了那人结实的一记耳光。

⑬听多了“不要惹韩国醉汉”的话，我的心悬在半空中。

⑭晚风中，池老师站在那人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接下来，那个醉汉把鞋子交给她，咕哝了一声，走了。

⑮太神奇了，一个个子那么矮小的女人，可以坚定地给一个大汉那么一巴掌。

⑯那一巴掌，也像一粒种子，在我心里慢慢地发芽。事实上，只有多年后，我才感受到其中的力量：当你   （A.义无反顾B.手足无措）的时候，不论对方是何种庞然大物，不论你多么矮小，照样可以迎面给他一巴掌。

⑰是的，池老师教我的，就是这两件事情，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