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摩艇长最后的话
很显然,在这种处境之中,我们再也忍时不下去了。
某一天早晨,到底是哪一天,我也说不清楚,天快亮的时候,我还睡得迷迷瞪瞪的,似醒非醒。后来,我终于醒了过来,便看见内德·兰德俯身向我,悄声细气地对我说道:
“我们逃走吧!”
我腾地坐直了身子。
“什么时候走?”我问。
“今天夜里。‘鹦鹉螺’号上好像无人指挥无人监控似的,艇上的人似乎全都麻木了。您到时候能准备好了吗,先生?”
“没有问题。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我今天早上透过海上大雾看到了陆地,看上去大概离我们有二十海里的样子,在东边。”
“那块陆地是什么地方?”
“我说不清楚。不过,不管那是什么地方,我们先逃到那儿去再说。”
“对,内德。好吧,我们今天夜晚就逃走,宁可让大海吞没。”
“海面上的情况很不妙,风刮得厉害。不过,上了‘鹦鹉螺’号上那只轻便小艇,划上二十海里,我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的,我已经在小艇上偷偷地放上了一些食物和饮用水。艇上的人没有发现。”
“我跟您一起走。”
“不过,”加拿大人补充道,“万一我被发现了,是要自卫的,因此我有可能被干掉。”
“要死的话,我们就一起死,内德朋友。”
我已横下心来了。加拿大人走出了我的房间。然后,我登上了平台。海上风大浪急,我几乎站立不住。这种天气是暴风雨的前奏。但是,陆地离得并不远,而且又是大雾弥漫,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我们一天,甚至一小时,都绝不能浪费了。
我回到客厅来。我既想碰到尼摩艇长又怕碰到尼摩艇长。如果碰到他,我能眼他说些什么呢?我能掩饰得住他在我心中引起的厌恶之情吗?
不,最好不要与他正面相遇!最好把他忘掉!可是,又怎能忘得了呢?
我还得在这艘“鹦鹉螺”号上熬一天,这最后的一天是何等漫长啊!我独自一人待着。内德·兰德和孔塞伊躲着我,免得跟我说话,走漏了风声。
六点,吃晚饭的时候,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不管怎么说,多少也得吃上一些,免得到时候没有气力。
六点三十分,内德·兰德走进了我的舱房,对我说道:
“行动之前,我们就别再碰头了。十点时,月亮尚未升起,我们就趁黑逃走。到时候,请您登上小艇,我和孔塞伊会在上面等着您的。”
加拿大人没等我答话,便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这时,我走到客厅里去,想确定一下“鹦鹉螺”号的准确方位。我发现,艇正以惊人的速度,在水下五十米深处,向东北偏北方向疾驶。
最后,我又向着那些大自然的珍品,那些堆积在陈列室里的丰富的艺术品和收藏品投去一瞥。这些举世无双的稀世藏品总有一天将同收藏它们的那个人一起葬身海底。我想把它们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之中,所以便在此待了有一小时。我沐浴在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灯光里,浏览着这些陈列在玻璃橱柜中的闪闪发光的璀璨珍宝。然后,我便回到了自己的舱房中。
在房间里,我换上了结实的航海服。我把笔记本收拢在一起,小心地捆绑在身上。此刻,我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无法抑制。如果这时候碰见尼摩艇长,他一定一眼就看出我的慌乱、激动,那就大事不好了。
可他此时此刻在干什么呢?我靠近他的房门,倾身细听。我听见了脚步声,说明他正在他的舱房里,还没有睡。我每听到他走一步,我就会觉得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责问我为什么要逃走!我老是觉得会出事,而我越这么想就越是惊惧恐慌。这种感觉让我头痛欲裂,以致我在想,倒不如豁出去,闯进尼摩艇长的房间,干脆跟他把话挑明了算了!
这真是个疯狂可怕的念头。还好,我及时克制住了自己。我到床上躺下,让紧绷的神经舒缓一下,平复一下体内的骚动不安。我的神经倒是舒缓了一点,但大脑仍旧处于过度兴奋的状态。我被抛出“亚伯拉罕·林肯”号,囚于“鹦鹉螺”号以来所经历的快乐与扫兴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涌上了心头:海底打猎,托雷斯海峡,巴布亚土著人, , ,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舞台上的布景,在我眼前闪过。在这个奇异的领域里,尼摩艇长突然间变得高大起来,超凡脱俗,高大无比,他已经不再是我的同类,而是水中人,而是大海里的精灵。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我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免得它炸裂开来。
我闭上了眼睛。我不想再思来想去的了。还得等上半个小时!这犹如噩梦一般的半小时会让我发疯的!这时候,我隐隐约约地听到有管风琴的声音传来,那乐曲声如诉如泣,宛如哀乐,那是一颗与世隔绝的心灵所发出的哀怨。我屏住气息,凝神静听着,与尼摩艇长一样地陶醉在他神游化外的音乐中。
【小题1】选文开头说“很显然,在这种处境之中,我们再也忍耐不下去了”,请根据你对小说全篇的阅读知识,指出“这种处境之中”有哪些具体内容。材料一:这时,我想,或许我从来没有知道过他是谁,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但我越来越清楚地看出这位学者身上人性的一面。我明白了,让尼摩艇长和他的同伴们待在“鹦鹉螺”号上与世隔绝的,绝不是一种普普通通的愤世嫉俗的情绪,而是一种时间无法磨逝的畸形的或是崇高的深仇大恨。
(来自第二部分第二十一章《大屠杀》)
材料二:“我就是法律!我就是正义!”他冲着我大声嚷道,“我是个被压迫者,而眼前的就是压迫者!全是因为它,我所喜欢的,我所热爱的,我所尊敬的一切的一切,我的祖国,我的父母,我的妻室儿女,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全被毁灭了!我所仇恨的东西,就在我眼前!我饶不了它的!您就闭上您的嘴吧!”
(来自第二部分第二十一章《大屠杀》)
材料三:“鹦鹉螺”号上好像无人指挥无人监控似的,艇上的人似乎全都麻木了。
(来自第二部分第二十二章《尼摩艇长最后的话》)
材料四:“鹦鹉螺”号被它的艇长无意之中——或者也许是有意为之——给引到了这个大旋流中来。“鹦鹉螺”号被吸住了……我体脸着这种旋转。我们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
(来自第二部分第二十二章《尼摩艇长最后的话》)
【小题5】选文末段“这时候,我隐隐约约地听到有管风琴的声音传来,那乐曲声如诉如泣,宛如哀乐,那是一颗与世隔绝的心灵所发出的哀怨”这句,作者对音乐的描写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