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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干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的题。
同车人的啜泣
木心
秋天的早晨,小雨,郊区长途公共汽车站,乘客不多。
我上车,选个靠窗的座位——窗下不远处,一对男女撑着伞话别。
女:“上去吧,也谈不完的。”
男:“我妹妹总不见得十恶不赦,有时她倒是出于好心。”
女:“好心,她有好心?”用手掌在自己脖子上作刀锯状:“杀了我的头我也不相信。”
男:“肝火旺,妈的病是难好了的,就让让她吧。”
女:“谁没病,我也有病。娘和女儿一条心,鬼花样百出。”
男:“……真怕回来……”  
女:“你不回来,我也不在乎,他们倒像是我做了寡妇似的笑话我。”  
男:“讲得这么难听?”  
郊区和市区,一江之隔。郊区不少人在市区工作,周末回来度假,多半是喜气洋洋的。这对男女看来新婚不久,一星期的分离,也会使女的起早冒雨来送男的上车。凭几句对话,已可想见婆媳姑嫂之间的风波火势。男的无能息事宁人,尽管是新婚,尽管是小别重逢,烦恼多于快活——就是这样的家庭小悲剧,原因还在于婆媳姑嫂同吃同住,闹是闹不休,分又分不开。
从两人苍白憔悴的脸色看,昨夜睡眠不足,男的回家,女的当然就要细诉一周来的遭遇,有丈夫在身边,嗓门自会扯高三分。那做婆婆、小姑的呢,也要趁儿子、哥哥在场,历数媳妇、嫂子的新鲜罪过,牵动既往的种种切切——为什么不分居呢,那是找不到别的住房,或是没有足够付房’租的钱。复杂的事态都有着简单的原因。  
我似乎很满意于心里这一份悠闲和明达,毕竟阅人多矣,况且我自己是没有家庭的,比上帝还简单。
快到开车的时候,他二人深深相看一眼,男的跳上车,坐在我前排,女的将那黑伞递进车窗,缩着脖子在雨中奔回去了。  
那人把伞整好,挂定,呆了一阵,忽然扑在前座的椅背上啜泣起来……  
同车有人啜泣,与我无涉。然而我听到了那份话别,看到了苍白憔悴的脸,妄自推理,想象了个大概,别的乘客不了解此人为何伤心,我却是明明知道了的。  
并非我生来富于同情,我一向自私,而且讲究人的形象,形象恶俗的弱者,受苦者,便很难引起我原已不多的恻隐之心。我每每自责鄙吝,不该以貌取人;但也常原谅自己,因为,凡是我认为恶俗的形象,往往已经是指着了此种人的本心了。  
啜泣的男人不是恶俗一类的,衣履朴素,脸容清秀,须眉浓得恰到好处。中等身材,三十岁不到吧。看着他的瘦肩在深蓝的布衣下抽动,鼻息声声凄苦,还不时长叹、摇头……怎样才能抚及他的肩背,开始与他谈话,如何使母亲、妹妹、妻子,相安无事……会好起来,会好起来的。  
先关上车窗,不是夏天了,他穿得单薄。  
啜泣声渐渐平息,想与他谈话的念头随之消去。某些人躲起来哭,希望被人发现。某些人不让别人找到,才躲起来哭。这两种心态,有时也就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情况下表现出的。  
提包里有书,可使我息止这些乏味的杂念。  
是睡着了,此人虚弱,会着凉生病,脱件外衣盖在他肩背上……就怕扰醒了,不明白何以如此而嫌殷勤过分……坐视别人着凉生病……扰醒他又要啜泣,让他睡下去……这人,结婚到现在,休假日都是在家庭纠纷中耗去的……这是婚前没有想到的事……想到了的,还是结了婚岂非我在与他对话了。  
看书。
将要到站,把书收起,正欲唤醒他,停车的一顿使他抬起头来——没有忘记拿伞。下车时我注视他的脸——刚才是睡着了的。  
路面有了淡淡的阳光,走向渡江码头的一段,他在前面,步态是稍微有点摇摆的那种型。  
他挥动伞……挥成一个一个的圆圈,顺转,倒转……吹口哨,应和着伞的旋转而吹口哨,头也因之而有节奏地晃着晃着……  
是他,蓝上衣,黑伞。  
渡江的轮船上站满了人,我挤到船头,倚栏迎风——是我的谬见,常以为人是一个容器,盛着快乐,盛着悲哀。但人不是容器,人是导管,快乐流过,悲哀流过,一直到死,导管才空了。疯子,就是导管的淤塞和破裂。  
容易悲哀的人容易快乐,也就容易存活。管壁增厚的人,快乐也慢,悲哀也慢。淤塞的导管会破裂。真正构成世界的是像蓝衣黑伞人那样的许许多多畅通无阻的导管。如果我也能在啜泣长叹之后把伞挥得如此轻松曼妙,那就好了。否则我总是自绝于这个由他们构成的世界之外——他们是渺小,我是连渺小也称不上。     (选自《哥伦比亚的倒影》)
【小题1】文章是围绕“同车人的啜泣’’展开的,请据此梳理本文的叙述脉络。(4分)
【小题2】请解释下列两句话在文中的含意。(6分)
(1)人不是容器,人是导管,快乐流过,悲哀流违,一直到死,导管才空了。  
(2)如果我也能在啜泣长叹之后把伞挥得如此轻松曼妙,那就好了。
【小题3】请简要分析文中这段细节描写的作用。(6分)
他挥动伞……挥成一个一个的圆圈,顺转,倒转……吹口哨,应和着伞的旋转而吹口哨,头也因之而有节奏地晃着晃着……
【小题4】本文多次写到“我”的矛盾心理,比如欲言又止、想给他盖件衣服却又没有去做等。
(1)请结合文本分析论述“我”为什么如此矛盾纠结?
(2)选择一个角度,谈谈你对这种矛盾纠结的看法。(8分)
上一题 下一题 0.99难度 现代文阅读 更新时间:2015-07-09 07:5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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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类题1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一个星期以后,我走过那条小街,我想该进去向他说明:他替我做的新靴子是如何的合脚。但是当我走近他的店铺所在地时,我发现他的姓氏不见了。橱窗里照样陈列着细长的轻跳舞靴、带布口的漆皮靴,以及漆亮的长筒马靴。
我走了进去,心里很不舒服。在那两间门面的店堂里——现在两间门面又合二为一了——只有一个长着英国人面貌的年轻人。
“格斯拉先生在店里吗?”我问道。
他诧异地同时讨好地看了我一眼。
“不在,先生,”他说,“不在。但是我们可以很乐意地为你服务。我们已经把这个店铺过户过来了。毫无疑问,你已经看到隔壁门上的名字了吧。我们替上等人做靴子。”
“是的,是的,”我说,“但是格斯拉先生呢?”
“啊!”他回答说,“死掉了!”
“死掉了?但是上星期三我才收到他给我做的靴子呀!”
“啊!”他说,“真是怪事。可怜的老头儿是饿死的。”
“慈悲的上帝啊!”
“慢性饥饿,医生是这样说的!你要晓得,他是这样去做活的!他想把店铺撑下去;但是除了自己以外,他不让任何人碰他的靴子。他接了一份定货后,要费好长时间去做它。顾客可不愿等待呀。结果,他失去了所有的顾客。他老坐在那里,只管做呀做呀——我愿意代他说句话——在伦敦,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出比他更好的靴子!但是也得看看同业竞争呀!他从不登广告!他肯用最好的皮革,而且还要亲自做。好啦,这就是他的下场。照他的想法,你对他能有什么指望呢?”
“但是饿死——”
“这样说,也许有点儿夸张——但是我自己知道,他从早到晚坐在那里做靴子,一直做到最后的时刻。你知道,我往往在旁边看着他。他从不让自己有吃饭的时间;店里从来不存一个便士。所有的钱都用在房租和皮革上了。他怎么能活得这么久,我也莫名其妙。他经常断炊。他是个怪人。但是他做了顶好的靴子。”
“是的,”我说,“他做了顶好的靴子。”
(节选自高尔斯华绥《品质》)
【小题1】根据选文,概括鞋匠格斯拉这一形象的个性特点。
【小题2】小说以这段文字作为整个故事的结尾,有何作用?

同类题2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下列小题

伏击

美海明威

罗伯特·乔丹在公路和桥上方的山坡上,伏在一棵松树后面,看着天色亮起来。他这时看到那哨兵正站在岗亭里,他望望手表,心想,只要我们能把他们牵制在这里,就能困住这些法西斯。瞧,那儿有什么人来了

两个身穿毯子式披风、头戴钢盔的哨兵在公路上拐了个弯,朝桥头走来,肩上挎着步枪。一个在桥的那一端停下来,走进岗亭不见了。另一个踏着缓慢而沉重的步子跨过桥来。他慢吞吞地走到桥的这一端,这边的哨兵跟他说了些话,就返身从桥上走回去。

刚上岗的哨兵走进岗亭坐下了。他的上了刺刀的步枪斜靠在墙上。罗伯特•乔丹掏出望远镜,对准了岗亭。

哨兵背靠墙坐着。他的头盔挂在一只木钉上,脸庞清晰可辨。他戴着那顶圆锥形绒线帽。而且他没有刮过脸。他脸颊凹陷,颧骨突出。他长着毛茸茸的眉毛,眉宇间连在一起。他显得很困乏,打着呵欠。

罗伯特.乔丹收起望远镜,伏在那儿望着公路,什么也不想考虑。一只松鼠在他下面一棵松树上吱吱地叫,顺着树干往下爬,半路上停了一下,扭头朝有人在张望着的地方看看。松鼠的眼睛又小又亮,它那尾巴激动地抖动着。接着这松鼠用小小的爪子和过大的尾巴在地上一大跳一大跳地跳上另一棵树。它在树干上回头望望他,然后在树千上绕了一圈,就消失了。这松鼠在松树的一根高枝上吱吱地叫,它在那里平伏在树枝上,尾巴抖动着。

罗伯特·乔丹透过棵棵松树又向下面的岗亭望去。他很想把这只松鼠放在衣袋里随身带着。他很想有件什么东西可以触摸一下。他用胳膊肘擦擦松针地,但那是另一回事。谁也不知道在干这种事时你会有多孤独。

他这时伏在那里,不再望公路和岗亭,转而望着对面的远山。他静静地伏在那里,注视着早晨来临。他闻到了松树的香味,听到水流的声响,这时桥在晨曦中显得清楚而美丽。他伏在一棵松树后面,手提机枪横放在左前臂上,不再对那岗亭望了,以为这次攻势决不会发生了,在这么一个可爱的五月底的早晨不可能出事。直到过了很久,才听到突如其来的密集的炸弹的砰砰声。

罗伯特·乔丹一听到炸弹声,那第一阵砰坪的爆炸声,不等山间传来隆隆的回声,就深长地吸了口气,就地提起手提机枪。

岗亭里的哨兵听到炸弹声就站起身来。罗伯特•乔丹看到他伸手去拿了步枪,从岗亭里走出来倾听。他站在公路上,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头上斜戴着绒线帽,他抬头朝天空中飞机正在投弹的方向望着,阳光照射在他那没刮过的脸上。

罗伯特•乔丹这时觉得自己呼吸紧迫,仿佛有一圈铁丝捆住了他的胸脯,他稳住了胳膊肘,觉得有槽纹的前枪把紧顶着他的手指,就把这时已落入表尺缺口内的长方形准星对准那哨兵的胸腔中央,轻轻一扣扳机。

他感到枪托迅速、滑溜、痉挛地撞在自己的肩上,公路上那哨兵显得吃惊而痛苦,双膝一软,身子向前溜,前额弯向路面。他的目光从这弯着头躺在公路上的哨兵身上转向桥和另一端的岗亭。他看不到另外的那个哨兵,就顺着右下方的山坡望去,知道安塞尔莫就埋伏在那里。接着他听到安塞尔莫开枪了,枪声砰地一响,在河谷里激起回声。接着他听到安塞尔莫又开了一枪。

随着第二声枪响,桥下另一端公路拐角处传来了砰砰的手榴弹爆炸声。接着这边公路左方远处传来手榴弹爆炸声。接着他听到这边公路上的步枪声,而下边公路上传来巴勃罗那支骑兵用的自动步枪的枪声,哒哒哒哒,穿插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他看到安塞尔莫正沿着陡峭的通道爬下,朝桥的那一端冲来,就把手提机枪挎上肩,顺着陡峭的山坡奔上公路。

他一边奔跑,一边听到安塞尔莫在叫喊:“干得好,英国人。干得好啊!”他越过躺在地上的哨兵,晃着背包奔上桥面。

老头儿一手提着卡宾枪,向他跑来。“平安无事”,他喊着,“没出差错。我不得不补了一枪。必须结果他啊。”

罗伯特•乔丹看到泪水从安塞尔莫脸频上的花白胡子茬上淌下来。

(选自《丧钟为谁而鸣》,吴建国译,有删改)

【小题1】“瞧,那儿有什么人来了。”请分析这句话在文中的作用。
【小题2】第五段中对一只松鼠的描写,具有什么特点和作用?
【小题3】击杀哨兵的场景惊心动魄,扣人心弦,本文是从哪些方面表现的?
【小题4】本文写了罗伯特·乔丹等伏击法西斯哨兵的故事,请探究其意蕴。

同类题3

现代文阅读。
不跟年轻人说话
邓 笛
阿贝·罗斯滕是一个有钱人,但是他总是乘地铁上班,并且每次都与萨姆·斯坦同行。两人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不过他们在车上并不怎么说话,一般是各人看各人的报纸。
一天,一个年轻人上了地铁,坐在靠近阿贝和萨姆的地方,他问阿贝:“打扰一下,请问现在几点了?”阿贝抬起头看了一眼年轻人,然后又低头看报纸,一句话也没说。
“打扰一下,请问现在几点了?”年轻人又问,“能告诉我时间吗?我没有手表。”阿贝这次连头也没抬,只顾看自己的报纸。
年轻人很尴尬,脸涨得通红。“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时间呢?”他说。阿贝还是一声不吭。一旁的萨姆看不下去了,他看了一下手表说:“九点一刻。”年轻人在下一站下了车。
“你怎么了,阿贝?”萨姆问,“为什么不告诉人家时间?你有手表的呀!”
阿贝放下报纸,看着他的朋友。“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他说,“听完你就明白了。”
“去年,”他讲了起来,“我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年轻人。他走到我跟前,对我说,‘打扰一下,请问银行怎么走?’年轻人举止文雅,彬彬有礼,所以我说‘我正好顺路,我会指给你的’。我们边走边谈。他对我谈了他的生活,他说他喜欢乡村,喜欢花草和小鸟。我对他产生了好感。到了银行门口时,我说‘我家就在银行对面,星期天你可以到我家坐坐,看看我养的花草’。
“星期天他真的到了我家。我给他看了我养的花草,我请他在客厅里喝咖啡。就在这时,我的女儿罗丝来了,她很快和这个年轻人交谈起来。后来,他告辞了。下一个星期天,他又来了,这次他不是来看我的,他要见我的女儿罗丝,想请她去乡下看风景。我不能阻止女儿,对吧?她二十多岁了,不是小孩了。
“下一个星期天,她又和他出去了,再下一个星期天还是这样。连续六个月,每个星期天都是如此。再后来,他们结婚了。这谁能料到呀!”
萨姆听了哈哈大笑,“这是好事呀,阿贝,多美好的事!”
“好事?”阿贝叫道,“这是好事?你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那个年轻人没有钱,没有工作,他看上的不是我女儿,而是我,因为他知道我有钱。我的女儿现在也后悔了,她说她的婚姻很不幸。”
“哦,这的确是一件伤心的事。”萨姆说,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他问阿贝,“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刚才为什么不跟那个年轻人讲话,他不过是想知道时间。”
“谁能料到他的真实目的。”阿贝说,“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我还有一个女儿琳娜。如果我跟什么年轻人搭上话,我可能会对他产生好感,可能还会请他去我家做客。可能他就会遇到琳娜,可能他们就相爱了,最后可能就成为夫妻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呢?”萨姆说,“你的女儿将来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年轻人,然后相爱,结为夫妻。”“可是,”阿贝说,“我决不会让我的女儿嫁给一个连手表都买不起的家伙!”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12年第1期)
【小题1】请联系小说内容,简要分析“打扰一下,请问现在几点了?”两次重复的作用。
【小题2】如何看待阿贝·罗斯滕“不跟年轻人说话”这个行为?请探究分析。

同类题4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石青嫂子

艾芜

早上太阳仍像往天一样,把晴美的阳光抹上满峡的树林,叫带露的树叶草叶都亮得耀人的眼睛。只是石青嫂子的心上却阴暗极了,阴暗得像夏季乌云满布的天空一样,随时都会雨点似的落下泪来。看见屋里踢倒的板凳,打烂的灯,再看见门前地里一片乱踏的脚迹:菠菜的叶子,踩来变成烂泥;番茄踩成一滩一滩的红浆。那些红浆很使石青嫂子疑心,怕是夜来扭扯的时候,石青身上流出来的血。

有石青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感到过她这间山峡中唯一的茅屋是孤独的、寂寞的、可怕的。她只觉得面临小河、背靠山岭的一片斜坡,给予她无限的繁忙和劳碌。她终天头上包着一张蓝布帕子,不是拿锄头挖地、镰刀割草,就是手腕上挂个篮子,采摘什么东西。晚上星子都现在山峡的高空了,树林茅屋全隐藏在轻雾里面,小的孩子,坐在门前哭着喊妈的时候,她还在地里摘着苦瓜豇豆或是茄子辣椒,准备明天一早挑到五里以外的镇上去卖,好换点米回来。

但自当家人被抓壮丁后的第四个月,有一天,忽然有三个人大模大样踏进了她的菜地,拿一根带子在东量西量的。她大声地加以阻止。

“呵呀,你们踏着人家的菜地哪,那是才撒下种的!”

一个站在斜坡边上的人,穿着长衫,悠悠然吸着香烟的,露出轻蔑的神色,叱责地说:“你在吵个鬼呀,这样叽叽喳喳的!”

“这是我的地呀,我不该吵么?”

吸着香烟的人眉头一扬,轻蔑地说:“这是吴老爷的!”

“你们还是搬走的好,没有看过你们这里,人凶狗也恶的!”

“要我搬走,那容易!人家苦了十年, 不说啥子,就是汗水也流了几十百桶去了嘛!你就拿棒棒来赶,我都不会搬的!”半晌,才望下屋后的斜坡,恨恨地说。

三个人走了以后,峡谷里又重新平静了。风在林间吹过,叶子微微作着声响。

有一天半夜后,石青嫂子突然被狗的凶猛叫声弄醒,同时又听见什么东西在毕毕啪啪地爆响,睁开眼睛一看,满屋通明透亮,不住地冒进烟子来,她明白隔壁灶房起了火了。火在茅屋上吼着、跳着、笑着,尽量发挥暴虐的能事,不到一顿饭功夫,就把屋子和屋里的一切,烧成平地了。连屋子侧边广柑橘子的树叶,都烧得焦黑。火光没有了的时候,一坪炭屑还在黑暗中发着红焰,冒着烟子。石青嫂子想着她这年年都在培修的屋子,想着慢慢买来的家具,想着那条没有跑出的猪……便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把这半年来所受的冤屈和痛苦,都借声音发泄个一干二净。

第二天早上起来,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路咒骂,直朝吴大老爷住的地方冲去。

“快开开,我要去看吴大老爷!”

石青嫂子一面打栅栏,一面乱骂起来:“你这狗,你为啥不开门!”

骂了好久,手也打痛了,栅栏门还是紧紧地立在那里。石青嫂子累极了,便只好坐在那里喘气。

石青嫂子休息了半天,觉得对于栅栏门简直无法可想。于是,她只得慢慢地走回家去。

斜坡上的菜,一给人扯光踏坏,火烧过后的地方,就更加显得荒凉了。在这里既无房子躲避风雨,地上又没出产给她生活上的希望,而那恶人暗中还不晓得更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唯一的法子,就只有离开这个地方了。到什么地方去呢?她不知道,单觉得离开好些,离开这里,孩子们或许不至于饿死。

她背上背着铺盖卷,怀中抱着婴儿。他们一家大小顺着小河边,直朝镇上走去。绕到山半腰上的公路时,便又看见峡谷里他们住过的地方了。

峡谷里蒙着轻微的白雾。金灿灿的早上阳光,照着岭上的松林。小河边的果木树和那片垦过的黑土,还阴沉沉的,留有夜来的阴影。孩子们首先看见了,便欢叫起来:

“妈妈,我们的家呀,你看,在那里!”

妈妈只瞟了一眼,不敢多看,怕流出眼泪,便低头走她的。

但孩子们却都问了起来:“妈妈,我们啥时候回去哪?”

妈妈忍着眼泪,哄他们说:“等橘子柑红的时候,我们就回来!”

孩子们都感到满意了,走了一会,他们又问:“妈妈,我们到哪里去呢?”

妈妈怔了一下,半晌才想出哄他们的话来:“我们去找爸爸!”

孩子们更加快乐了,连声发笑地喊着爸爸,但作妈妈的却忍不住了,眼泪双双地滴落下来。

她走了一会儿,眼泪流够了,心里清爽些了,还听见孩子们一路满有生气的笑声,便又鼓起勇气,咬定牙巴地想:“不论啥子艰难困苦,我都要养大他们的!”

(有删改)

【小题1】小说开篇第一句的景物描写有何作用?
【小题2】有人认为石青嫂子对命运的抗争是软弱的。你是否同意?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理由。

同类题5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请说普通话

尚春江

老同志,请你说普通话。

山水老汉从儿子居住的小区出来溜达了一会儿,就记不住回家的路了。去问交警,儿子的家在哪?路咋走?可是,他费了老鼻子劲说出来的话,人家一句也没听懂。交警说,老同志,请你说普通话。

可他哪里会说普通话啊。

他又去问路边下棋的几个老头,几个老头听了他说的话,一个劲地摇头,说,听不懂,请你说普通话。

可是,他真的不会说普通话。

前天,儿子把他从老家里接过来。一来让他享受一下城里的生活,二来他老了,就他一人在家,儿子不放心。三番几次去接,他都不应。这不,儿子费了好些口舌才把他接到市里。

然而,山水老汉在儿子鸽笼般的楼房里待不住,只在屋里呆上一天就觉得闷得慌,浑身没劲,烦躁。

第二天一大早,儿子说,在屋里呆久了,出去走走,散散心。

说完,儿子就去上班了。儿子原先在这个城市打工,后来出息了,现在当了经理,忙得脚不着地,连陪他说话的工夫都没有。儿媳妇倒是下班就回家,但她是温州人,说话叽里呱啦的,他一句也听不懂。儿媳妇就给他说普通话。可是,他听得懂她说的话,她却听不懂他说的话。走走就走走。山水下了楼,出了小区的门,到街上逛。逛着逛着,在大街上七拐八抹的,一会儿就迷了路。按说,他当过兵,出过远门,说啥也不会迷路。可是,现在的城市,街道好像都差不多:都是高高的楼房,都是宽宽的街道,到处车挨车人挤人。一会儿,车开得呼呼的,好像赛跑;一会儿,都停在那里等红灯,好一阵子不动步。

山水悠悠逛逛,像到集上赶集,走着走着就迷了。哪像在家里,哪里有棵草,哪里有道坎,他心里一清二楚,挤着眼也能摸回家。

迷了路?问啊。鼻子下边有张嘴,山水就去问路。可是,他讲的是家乡掉了渣的土话,人家一句也听不懂。这时他才明白,村中那些打工的年轻人为啥都讲普通话了。那时,他还跟人家讲,当初自己因为说普通话,害得被退了亲,被退了伍,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可现在,人家硬要自己说普通话,自己却把普通话忘得一干二净。

问了半天,他也没问出回小区的路。没办法,他就给儿子打电话。儿子开车很快找了来,把他送回家。坐在沙发上,山水说,不在这住了。在这里,人家讲的是本地话,他听不懂;他讲的是家乡话,人家也听不懂。在这里,说话都是普通话,他不会。

儿子想说,爸,你不会学吗?小时候,人家都说你会普通话。

但是,儿子没有问。他知道,那是他大心上的一道伤疤。

那年,他大当兵回家探亲。老队长榔头看到一个人,穿着一身绿军装,背着一个绿挎包,站在山水家门口东张西望,知道是山水回来探亲了。就问,是山水啊?啥时候坐车回来的?

哎呀呀,你是榔头叔叔吗?我是昨晚上回来的。叔叔,你知道我妈妈在哪里吗?山水说着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还向生产队长榔头敬了个礼。

啥?你是“坐碗上”回来的?不是坐车啊?你妈妈是谁?是你娘?那我去叫你娘去。你娘在红芋地里出红芋呢。

切!榔头队长听着山水说的普通话,嘴都撇到裤腰上了。

一会儿,山水娘回来了。他娘干活时,脸上受了点伤,涂着红药水,横一道竖一道的

娘望着穿绿军装的山水,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要知道,那时候当兵,是很光荣的。有人找不到媳妇,只要军装一上身,说媒的立马就踢破门槛。

娘说,山水,啥时候回来的?

山水望着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娘说,你是谁呀?

娘说,傻孩子,我是娘啊,你连娘都不认识了?

山水紧紧握住了娘的手说,哎呀呀,你看看,你看看,我以为是隔壁的大娘呢,原来是我的妈妈哟。

此后,有人说山水是“一年亲,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

小资产阶级思想典型,上报到了部队。本来,山水已被部队当作入党提干的对象,此时泡了汤,提前退了伍。山水的未婚妻也退了婚。他娘提着礼到处找媒人说媒,但人家一听说是他,扭头就走。

从此,山水就拉了寡汉。如果不是捡了一个他做儿子,把他抚养成人,现在可能仍是孤家寡人。

一连几天,儿子看他大山水整天躲在屋里,呆呆地,不言不语,像丢了魂。就说,爸,是不是住不惯啊,那咱就回老家。

啥?回家?那中啊!

山水的眼中一下子闪出了亮光。在家里,他就不用说普通话了。种地,种菜,和一般大小的老年人拉拉呱,喂喂猪,养养鸡,遛遛狗,多好!

(选自《华文小小说》2015年第2期)

【小题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中的“普通话”与茹志鹃《百合花》小说中的“百合花”都具有象征意义,对塑造人物形象、揭示小说主题具有重要作用。
B.文章通过记叙山水在城市生活出门转悠因不会讲普通话而迷路的事,告诫青年人陪伴才是对父母最好的孝敬,具有时代意义。
C.本文以倒叙开篇,设置悬念,吸引读者;以插叙补充山水年青时的遭遇,丰富小说内容,多种叙述方式增强了小说的艺术性。
D.作者善用细节描写刻画人物,听到儿子要送自己回老家时“山水的眼中一下子闪出了亮光”,写出了山水对家乡生活的向往。
【小题2】你认为山水的儿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本文中有什么作用?
【小题3】《哦,香雪》中那开进台儿沟的火车是新生事物,本文中的“普通话”也是一个新生事物,请概括香雪、山水以及榔头叔对新生事物的态度,并结合文本内容给现在的乡村振兴工作提一条建议。